第202章 敵友相送別

秦國的離間計都是從誇誇開始。

誇想離間的人, 還是拔高另一個人來給離間的人打擂臺,怎麼用“誇誇”這把刀,秦國君臣已經爐火純青。

戰國四大公子, 孟嘗君、信陵君、春申君、平原君,孟嘗君和信陵君都是倒在君王的猜忌下。

春申君本該是倒在爭權奪利被同夥背刺中,現在也走上了孟嘗君和信陵君的路。

倒是平原君,雖然他死在了看不到前路的絕望中,但一生趙惠文王和趙孝成王信任厚待。

國君就是一堆比爛的玩意兒, 趙國國君還算得上不錯了。

春申君想全身而退, 秦國卻不可能讓他全身而退。

秦王不再想看到一個魏國的信陵君。

信陵君也不受魏王信任,需要的時候拿來用一用, 不需要的時候就丟一邊去。但只要信陵君在魏國,總能讓魏國做出翻盤的事,讓秦國如鯁在喉。

春申君雖然退回了封地, 但楚國遇到了麻煩,楚王肯定會請春申君出山。何況還有一個深深敬佩他的楚太子。

原本秦國看不上春申君,以爲春申君和平原君是同一類人。

聲望高, 其實本事一般, 不足爲懼。

但現在春申君, 夠資格讓秦相親自謀劃,秦王親自下場, 爲他佈置一場盛大的離間計了。

秦國不斷派人在各國造勢, 宣揚春申君的美德,說楚國沒有春申君,已經亡國了。

他們不僅宣揚誇大春申君做過的事,還爲春申君編造了許多功勞。

比如楚國分裂,若楚王聽春申君勸言, 是能阻止的。

春申君當年大敗於李牧之手,也被美化成春申君本來能贏,結果以景昭爲首的楚國老封君們,像當年對待楚懷王和屈氏大軍一樣,背刺了春申君,才導致了春申君慘敗。

可昏庸的楚王卻聽信同姓封君的讒言,免了春申君的令尹之位。

那是春申君第一次相位被免。

秦國將楚國遭遇的挫折一條一條拿出來,全部說成是楚王昏庸的錯,來襯托春申君的賢能仁德。

秦國還拿出秦昭襄王和應侯范雎這一對老君臣,來爲春申君捧場。

當年春申君以替身換楚太子逃回楚國,他自己留下來面對暴怒的秦王。

面對春申君堅定不移的忠君愛國身影,秦昭襄王和應侯范雎都對他深深敬佩,不僅沒有殺他,還對他十分禮遇,送春申君回楚國。

那時,秦昭襄王和應侯就嘆息,楚太子入秦十年,秦人都知道楚太子無能懦弱多疑,不是楚王的好人選。但奈何黃歇一片忠心交予楚國和楚太子,將來一定沒有好下場,可悲可嘆。

現在春申君救了楚人之後,卻被逼辭去相位,回到封邑。楚王甚至還奪走了春申君一半封邑,秦昭襄王和應侯的嘆息成真了啊。

秦王子楚向春申君許諾,若春申君入秦,定拜爲相國。

秦相蔡澤也言,若春申君入秦,他當辭相讓賢。

秦王和秦相如此敬佩春申君,其根源就是秦昭襄王和應侯都曾經誇過春申君,春申君和秦國淵源很深。

秦國對春申君全是溢美之辭,沒有任何挑撥春申君和楚王的話。

說楚王昏庸,這可不是挑撥,是實話實說。

秦王子楚在趙國做質子的時候,就結交了還是庶人的朱襄,可見求賢之心。

所以秦王子楚高調迎春申君入秦,那是多麼合理的事啊,讓人看不出任何殺機。

楚國卿大夫們雖有些不喜春申君被吹得太高,顯得他們都成了庸臣。但他們也沒發現秦國的殺機。

因爲雖然秦國罵楚王是昏君,可秦王罵他國國君是昏君還少嗎

楚王或許感受到了壓力。但若壓力太大,他大可以將春申君叫回來。

他們都知道楚王是一個優柔寡斷、極好臉面的人。即使心裡不滿,但楚王爲了做出一副明君的模樣,也會裝出一個悔悟的模樣,把春申君接回來。

秦國豈不是幫助楚國重新啓用春申君,爲他人作嫁衣

春申君端坐家中,聽到外面越來越荒誕的誇讚之語後,露出慘然苦笑。

或許是離開了朝堂,處在了旁觀者的立場上,春申君比以前更清醒和敏銳。

他看出了秦國的圖謀。

秦國用離間計,可不一定非要整個計謀都由秦國自己用出。

秦國起了一個頭,就像是給猛獸丟了一塊誘餌。

五國就是被秦國引誘而來的猛獸。

秦國不希望再出現一位信陵君,其他五國更不希望他國再出現一位長平君

春申君那些不知真假的名聲,再加上他的出身比朱襄高,朱襄身上還有“秦國”和“外戚”兩個扣分點。在天下士人心中,春申君的名聲已經超越了長平君。

無論是楚國重用春申君,還是秦國真的把春申君請回去拜相,都不是五國願意看到的事。

秦國是六國的敵人,六國彼此之間也是敵人。

離間計不是隻有秦國會用,只是秦國的情報系統最完善,六國君臣更昏庸無能,所以秦國的離間計成功率最高而已。

六國也用過無數次離間計,秦國也遭遇過無數次離間計。

朱襄前世,白起死於秦昭襄王之手,起因就是趙國使者利用范雎對白起的嫉妒,秦王對白起的忌憚,挑起的離間計。

五國推測,春申君大概是不會去秦國的。春申君對楚王有救命之恩,楚王極有可能在壓力下重新重用春申君。

讓好不容易衰落的楚國擁有像長平君那樣的大才

看看長平君入秦後,秦國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怎麼會不膽戰心驚

於是五國卿大夫派出大量使臣門客,出手了。

他們與想要殺掉春申君的楚後和楚後孃家李氏一拍即合。

“大王,春申君回封地後,對大王多有怨憤之言。說若不是他,大王現在還在秦國。他救了大王的命,大王卻棄他如敝屣,大王是如同夏桀商紂一樣的君王,楚國一定會亡在大王手中。”

有去監視春申君動向的近侍如此報告。

“嗚嗚,大王,春申君多次對我不敬,說若不是他,我就無法入宮。現在春申君離開了陳都,我纔敢向大王訴苦。”

楚後如此對楚王哭泣。

“大王春申君將所有過錯都推到大王身上其心可誅他是爲了逼大王退位,推太子上位”

有許多卿大夫得了五國的錢財,在楚王身邊痛心疾首道。

只有太子啓在不斷提醒楚王,這只是離間計,請君父千萬不要聽信。

但楚王還有一個看着出生,親眼看着長大,本應該成爲太子,現在卻委屈地失去了太子之位的兒子。

那位深受他喜愛,讓他十分愧疚的愛子撲在他懷裡哭泣,問楚王,許多人都說,太子啓當楚王之後一定容不下他,他問阿父,那些人是否在騙他

楚王終於大怒,以謀逆罪廢太子啓,太子啓星夜兼程逃往南楚國。

太子啓得知自己將被廢的時候,派心腹給春申君寫信,希望春申君趕緊逃走。

去趙國、魏國、齊國、韓國、燕國,哪個國家都好。

只要春申君不去秦國,就不必擔心對不起楚國,玷污他一身清名。

春申君得到信後,只讓家人逃走,自己與不願離去的門客獨守空宅,對月飲酒。

他手邊除了公子啓的書信,還有信陵君和秦國丞相藺贄的書信。

信陵君勸說春申君趕緊逃離楚國。若留着這條命,將來楚國陷入危機的時候,他可能還能繼續幫助楚國。若命沒了,一切希望都沒有了。

信陵君還邀請春申君去趙國雁門郡,說現在雁門郡被他經營得不錯,雖不比七國國都繁華,但大口吃肉,縱馬草原的暢快,也不比富貴差了。

藺贄則非常辛辣地指出了春申君在此事上的錯處。

春申君以爲自己步步退縮,就能求來楚王的垂憐。

且不知楚王是欺軟怕硬的人,春申君先交出了自己的兵權,然後退出了權力中樞,最後連封地都被削去了大半,就彷彿拔掉了獠牙和尖爪,任由別人宰割。

若春申君留在陳都,還能喚起楚王對他曾經的信賴,能聯繫曾經共事的卿大夫爲他辯白。待他離開了陳都,就只能人成虎了。

藺贄還嘲諷春申君,若真想救楚國,他就該在勢力最強大的時候,真的做那忤逆逼宮之事,扶太子啓上位。

就像是當年趙國,如果殺了趙王,讓平原君或者平陽君任何一人當趙王,即使他們也很平庸,總比昏庸還小動作特別多好。

楚,不是亡於楚國封君,不是亡於景昭二族,更不是亡於秦國,恰恰就是亡於楚王

春申君看完兩封信,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信陵君的信是希望他活下去,藺贄的信則是打消他活下去的慾望。

藺卿啊藺卿,都說蔡澤毒計第一,或許秦國最毒辣的人,是隱藏在趙國上卿藺相如的光環下,披着荒誕不羈僞裝的你啊。

春申君對勸他離開的門客道“當一個人擁有了超出他期望的名聲時,他就會被名聲束縛,很難去做玷污名聲的事。我本來應該是一個汲汲於富貴的俗人,但現在卻被名聲束縛了,無法苟且偷生。你們且散去吧。”

春申君遣散門客,除了護送春申君家人離開的門客,竟無一人願意離開。

春申君勸說再無用,便只能打開庫房,拿出所有留下的財富,分與門客的家人。

他又將家中美酒全部拿出來,牲畜全部宰殺,糧倉開啓,邀請封地所有士人庶人飽餐一頓。

封地中許多士人富商也拿出家中錢財,加入了這一場宴席。

菜餚像流水一樣端上桌,不斷有人上桌,不斷有人離開,也像是流水一樣。

春申君的封地是淮河以北十二個縣。

原本春申君因爲淮河以北是楚國腹地,也是兵家交戰之地,擔心若這些地不在楚王手中,軍令下達不暢,便自請廢封邑爲郡縣,自己選了江東蠻荒之地。

江東揚州不是後世揚州,而是古九州之一雖已經被吳越初步開發,但吳越被滅之後,江東之地又幾乎成了蠻夷之地,水患嚴重。

春申君就紮根在江東之地,修築新的城池和堡壘,剷除匪患,治理水患,實行教化。

江東開發,離不開春申君的功勞。

也正是如此,逃難到江東的項梁叔侄倆才能拉起一支江東子弟軍。

江東子弟心向楚國,並非受了項家的恩惠,而是記着春申君,繼而記得楚國。

現在春申君雖沒有機會再去往江東,他的封地有的返還給楚王的,有的向其他封君借兵送了出去的,只剩下五個。

但他把封地治理得很好,即使偶爾遭遇兵災,也不忘修建水利,時常巡視農耕,也是封君中難得會開倉救濟的人。

他雖是個追求富貴的俗人,卻也有配得上戰國四公子的一面。

所以春申君大擺宴席,五個縣能有能力參加的人,都來了。

他們懼怕楚王,但他們想法不責衆,他們處於兵家必爭之地,晾楚王也不敢把這五座城池屠了,讓他國長驅直入。

流水宴整整開了日。

這是有史料記載的第一場不分貴賤的流水宴,後世流水宴便又有了“申宴”這個名稱。

當楚王的使臣進入春申君封地的時候,即將來到春申君所居住的縣城時,春申君停止了流水宴。

楚人皆泣不成聲,再次請求春申君逃走,他們願意拿起武器,擋住楚王的使臣。

春申君此刻好像終於對死亡釋然了。

他的笑容中沒有苦澀,勸說他封邑的民衆道“先賢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請諸位不要阻攔我的義。”

春申君對面前的民衆作揖。

這些民衆中有許多庶人,甚至還有身穿短褐的農人和沒有姓氏的遊俠。

春申君身處楚國這個貴族和庶民隔閡非常大的國家,身爲楚國最頂尖的貴族封君,第一次對連姓氏都沒有的庶人深深作揖。

“諸位,雖然外界傳言我仁義高過長平君朱襄公,但這只是六國離間計故意擡高我。我遠不如朱襄公。我賑濟楚人,正是受了長平君的影響。”春申君作揖後,聲音洪亮道,“所以,若是你們將來活不下去了,就南下去尋長平君吧。長平君是我的友人,報出我的名字,長平君會接納你們。”

他再次作揖,聲音終於帶了一絲哽咽“這是歇最後能爲你們做的事了。是歇不才,身爲封君,卻無法庇佑你們。去尋我的友人長平君吧,讓他庇佑你們。”

說完,他大步邁向城外,命令城中已經不在他控制下的衛兵死死收住城門,不可讓城民離開縣城。

縣令沒有下令,衛兵已經行動起來,聽從了春申君的命令。

縣令悲不自禁,連往日最注重的儀容也顧不上了。他涕泗橫流,拉住了春申君的袖口“春申君,請離開吧。這裡離楚國邊境很近,以春申君的名聲,鎮守邊疆的將領見到了春申君,也會放春申君離開。”

春申君道“我知道,所以我更不該連累他人。鬆手吧,若你再不鬆手,我真的膽怯了,積累的仁義名聲就會功虧一簣。不要毀掉我的名聲。”

縣令雙手顫抖,鬆開拉着春申君的袖口。

他用袖子擦了擦臉,咬牙跟上了春申君的腳步。

他雖救不了春申君,但可以替春申君護住屍身。

如果楚王使臣膽敢侮辱春申君的屍身,哪怕辭官逃亡,他的尺劍也會染上楚國使臣的血。

春申君騎上馬,和一衆跟隨他的門客,與送行的縣令一同來到了城門外。

城民先聽從春申君的命令,當春申君快出城門的時候,有的人忍不住了,想要再次攔住春申君。

他們被城中守衛擋住了。

憤怒的城民揮拳打向城中守軍。

這個時代的城中守衛就算上面官員再好,也對城民難免欺壓。

此時他們卻咬着牙一言不發捱揍,不願意反抗,但也不肯讓城民出城門。

春申君連忙回身,勸說城民冷靜,不要傷害自己人。

在安撫住暴怒悲傷的城民後,春申君讓守城兵卒將城門降下,自己下馬,等候姍姍來遲的楚王使臣。

楚王使臣乃是李家人,曾投靠春申君,將其妹獻給楚王爲後的李園的族人。

以春申君現在的名聲,和趙國逼走長平君的前車之鑑,楚國稍稍有點頭腦的卿大夫都不願意趟這趟渾水。

只有李家。

他們小人得勢,又成了太子外戚,正想向春申君炫耀。

若不是李園還不算太蠢,也知道不能自己親自去當這個遭人恨的使臣,他都想親自看着春申君被殺時痛哭流涕的醜態。

使臣來得這麼慢,是因爲路上多次被遊俠襲擊。

這些思想質樸的楚國遊俠,以爲只要殺了使臣,殺了奸臣,就能讓楚王悔悟。

可楚王怕春申君反抗,讓使臣帶了平叛的軍隊,遊俠不過以卵擊石。

但他們就算以卵擊石,也勉強延緩了使臣的腳步,還給使臣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讓這位本來趾高氣揚的楚國使臣變得惶惶不安,只想早日回陳都,不敢再擅自做什麼節外生枝的事。

楚王身邊最精銳的兵卒,就是項燕親兵,所以楚王爲了抵消殺掉春申君的負面影響,又啓用了項燕。

正好秦國爲了吹捧春申君,把項燕也拉來當墊子。項燕雖然不願意摻和,但項家其他人十分憤怒,對此事很積極。

且項燕本就是根基不穩的楚國他姓封君,遭遇廣陵大敗之後地位更加不穩,急需得到楚王支持。所以項燕只能順從。

不過他自己也是不敢來見春申君的,只是讓一門客領兵,並再叮囑,一定不要傷害春申君封邑的楚人,也要阻止楚國使臣在賜死春申君前折辱春申君。

項家門客本來是想按照項燕的命令做的,但奈何他沿路遭遇多次遊俠自發偷襲,最後連誰無辜誰不無辜都分不清了,屠刀一舉起來,就難以收住。

不過他好歹制止了項家兵卒爲泄憤而屠城和劫掠,算是勉強完成了主父的囑託。

項家門客心情十分沉重。

即使楚王使臣說這些楚人襲擊他們是春申君謀逆的實證,但他怎會看不出來這些人的遊俠身份怎會看不出他們根本沒有組織,是自發前來送死

他自己也是以遊俠之身投奔項燕爲門客,他太瞭解遊俠這個羣體。

當見到春申君的時候,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城門上,有無數城民擠在一起哭泣,彷彿要從城門上跳下來似的。

春申君身後,衣冠整齊的門客表情肅穆又悲憤,面對平叛楚軍沒有任何畏懼。

春申君的身旁,居然是此城縣令,正怒視着自己和楚王使臣。

而春申君自己,戴着高高的楚冠,垂手肅立,寬寬的衣袖隨風輕輕飄蕩,神情看不見悲怒,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楚王使臣看見這樣的春申君,居然害怕了。

他連車都不敢下,站在車上草草讀完楚王的詔令,甚至沒敢讓春申君跪下。

春申君嘆息一聲,沒有辯駁楚王詔令中他的罪,只道“主僕一場,君臣一場,居然走到了這一步。”

他嘆息完後,又遺憾道“說來信陵君和藺丞相都送來了信,朱襄居然未給我寫信。恐怕他忙着安撫從南楚涌來的饑民,還不知道我的遭遇。若他知曉了,可能會回憶起他當年在邯鄲的遭遇,一定很悲傷。”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沒有寫信,而是親自來了。”

城門外還有許多春申君封邑的楚人,他們站在遠處圍觀,不敢接近又不願離開。

突然,楚人中走出一個戴着斗笠的人。

他取下了斗笠,露出了滿頭的白髮。

“春申君,我來送你。”朱襄在楚軍和所有楚人震驚的眼神中,走到黃歇身邊,道,“我本來是想來救你,但你既然留到現在也不肯走,就算我來,你應該也不肯走,我就只能爲你送別了。”

黃歇驚訝得眼睛大得快脫框而出,半晌說不出話來。

朱襄笑道“秦楚爲仇敵,你我也爲仇敵,你我亦敵亦友,既多次設計對方,恨不得對方立刻斃命,又惺惺相惜。不介意我這個仇敵來送你一程,護送你的屍身迴歸家人身邊吧”

黃歇手比腦子快,立刻將朱襄擋在身後,罵道“你怎麼孤身來楚地你知道多危險嗎你、你”

朱襄安撫道“我不是孤身。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武成君李牧。”

朱襄身後仿若護衛的人對黃歇抱拳。

朱襄道“廉公的兵也已經繞過了楚國邊境防線,就在這支楚兵身後。不過你不用擔心,秦國還沒打算和楚國開戰。”

朱襄掃了楚國使臣和楚將一眼“如果我平安無事。”

黃歇深呼吸了好幾下,重重一拳捶在朱襄肩膀上,不僅沒有因爲朱襄居然招來秦國大軍生氣,還哈哈大笑“你啊你,不愧是你,我說我捨生取義,你纔是那個爲了仁義不顧自身安危的人。你的友人一定很頭疼”

李牧抱着手臂使勁點頭。是的,非同一般的頭疼。

雖然朱襄只是嘆息了一聲想送一送春申君但不可能,心中遺憾。決定讓朱襄成行的是秦王子楚。

子楚、蔡澤和藺贄還不知道朱襄的感慨,就猜到了朱襄會有遺憾,便讓李牧和廉頗配合,幫朱襄成行。 шшш•тt kдn•C〇

他們倒不是爲了黃歇,而是爲了捧殺黃歇拿了朱襄的名聲當墊子,心裡一直憋着氣,十分不爽。

若是朱襄出現在被賜死的黃歇面前,春申君仁義之名高於長平君的假話就不攻自破了。

如果黃歇見到朱襄後不想死了,要跟朱襄離開,那也無所謂。只要楚王下達了賜死黃歇的詔令,無論黃歇是死是逃,秦國的目的都達到了。

“來來來,有琴嗎有酒嗎”黃歇拉着朱襄的手,暢快地笑道,“好久沒和你喝酒,這次該喝個夠武成君也來”

李牧再次點頭。他願意與如今的春申君喝上一碗。

楚國使臣見秦國的長平君和武成君居然都來了,大喜道“趕緊把他們拿下快快”

項家門客還沒說話,他身旁的楚將就沒好氣道“武成君敢出現,他的騎兵肯定都埋伏好了。你若不怕死,可以自己去殺。”

說完,他還把自己腰間的劍丟到了楚王使臣的車上。

項家門客瞥了面色鐵青的楚王使臣一眼,翻身下馬,命人拿來酒,親自送上。

雖然是行軍,但楚王將領皆是貴族,隨時都攜帶着酒肉享受。

黃歇、朱襄和李牧完全不懼怕楚將拿來的酒中是否有毒。黃歇最先喝一口,然後遞給李牧;李牧喝一口,再給朱襄喝;朱襄喝完之後,將酒罈還給黃歇。

黃歇將酒罈遞給身後的門客。

留下的門客不多,正好一人分一小口。

然後城門上有人用繩子吊着架琴垂下。

黃歇用腰間長劍割斷繩索,取下琴,與朱襄和李牧一同席地而坐。

黃歇唱詩經鄭風風雨。

“風雨悽悽,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瘳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風雨交加,連雞都受到了驚嚇,在這時見到了你,我的心裡十分歡喜,憂愁悲傷都消失了。

李牧只做伴奏,朱襄回了一首詩經大雅蕩。

“蕩蕩上帝,下民之闢。疾威上帝,其命多闢。天生烝民,其命匪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這首詩創作的目的,是借文王說商紂,借古諷今,諷諫周厲王。

朱襄唱此詩,當然也是借古諷今,諷刺楚王,和與楚王一樣昏庸的國君們。

黃歇聽完後,再次大笑。

都要死了,他對楚王的敬畏就少了。

他想通了,他是爲楚國而死,爲祖輩生長的楚地而死,爲奉養他的楚人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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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得其所

黃歇把琴放下,起身對朱襄和李牧作揖,微笑道“謝長平君和武成君相送,歇,去了。”

李牧拉住朱襄,對朱襄搖了搖頭。

朱襄雙手握緊,閉上眼睛,緩慢回禮。

李牧這才鬆開手,向黃歇作揖。

黃歇理了理衣袍,用手當梳子梳理了一下兩鬢散發,又端正了高冠,繫緊了纓繩,才邁步走向楚國使者處,接過楚王賜予的短劍。

他低頭看了一眼短劍,然後大笑着將短劍丟在地上,拔出了自己的佩劍。

“此劍是楚王還是太子時賞賜於我。”黃歇笑道,“它陪伴我,已經二十年了。”

說罷,黃歇拔劍自刎,仰面倒下。

城門內外,哭聲震天。

朱襄走上前,正要阻攔楚兵觸碰黃歇的屍體時,突然聽見身後劍身摩擦劍鞘的聲音,猛地轉頭。

黃歇的門客居然紛紛拔出佩劍,一併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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