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將領站在後方的戰車上,眺望秦軍的變動。
秦軍和其他國家的軍隊一樣,兵卒的衣服一般都是自帶,並沒有統一的制服。
但秦人都愛穿黑,所以從遠方眺望,秦軍沒有統一制服,就像是有了統一的制服,黑壓壓一片。
秦人的衣服雖都差不多是黑色的,戰馬的顏色則很雜。
現在秦人軍陣從中分開,就像是潮水一般。中間的方陣不僅兵卒,連戰馬都披着塗成黑色,不知道是鐵是銅是皮的甲。
當秦人這古怪的騎兵上馬的時候,楚軍將領即使沒見過這陣仗,也意識到了危險。
“放箭!放箭!”他立刻下令。
“將軍,對方放箭了,我們是先與他們對射嗎?”副將問道。
王翦略一沉思,冷酷道:“衝過去,碾過去!”
副將心頭一顫,斂眉遵令。
全軍都知道,王翦將軍對這一支重騎兵有多寶貝。這支重騎兵的戰馬和兵卒,都花費了無數心血。王翦將軍甚至把自己的待遇都勻給了這支重騎兵,他吃的東西與底層小軍官差不多。
所以副將特意來詢問。他以爲王翦將軍會盡力減少這支昂貴的重騎兵的損失。
但王翦將軍的命令是,頂着箭雨衝過去,碾過去。
不計代價。
爲何會如此?副將想不明白。但秦軍軍令嚴苛,主帥下令,刀山火海他們都要去闖。
所以他只能下令,讓重騎兵頂着箭雨重逢。
或許是身上的盔甲,或許是這段時間他們享受的超規格的待遇,這隻重騎兵每一個兵卒心中都並無猶豫。
這是他們第一次以重騎兵的姿態上戰場,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否能達到王翦將軍的預期。
他們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們都希望自己能達到王翦將軍的預期,否則對不起王翦將軍對他們的好。
號角響起,黑壓壓的重騎兵如鐵塔一樣緩慢往前移動,然後越跑越快,衝進了箭雨的範圍,就像是敢死隊一樣。
在戰車上放箭的楚軍們很是疑惑,這羣騎兵爲何衝上來送死。
因爲太疑惑了,所以他們沒有反應,只是如往常一樣放箭。
無數箭枝落在這羣古怪的騎兵身上,就像是落在了石牆上,毫無反應地被彈落。古怪的黑色騎兵就像是黑色的浪潮一樣,不僅沒有被小小的箭雨阻攔,前行速度還越來越快。
楚國兵卒睜大的眼睛,他們的箭還未放出第三輪,鐵騎兵就已經衝到了他們的眼前。
而後,黑色的巨浪狠狠地拍在了青銅戰車組成的山壁上。
有浪花倒下,又有新的浪花拍上來。
有楚兵家鄉在東方海邊,被徵兵後千里迢迢來到這山間不太遼闊的平原上。
他們知道海浪的威力,而他們的青銅戰車和豎起的盾牌卻遠不如海邊的山崖堅硬。
第一道浪打來的時候,他們的山壁就開始崩塌;第二道浪直接衝進了山壁崩裂的巖縫中,朝着後方涌去;第三道浪、第四道浪……後續的巨浪伴隨着楚兵的慘叫聲,將楚兵的陣型直接從中鑿穿,無數楚兵被淹沒在驚濤駭浪中。
當第一波重騎兵與楚兵陣地相接的時候,輕騎兵也夾緊馬腹,伏低身體,從秦軍的陣地衝了出去。
黑色巨浪鑿穿楚軍陣地的時候,輕騎兵從巨浪鑿開的縫隙涌入,將楚軍從縫隙處撐開,撕裂。
他們直接捨棄了弓箭,揮舞着馬刀,與楚軍短兵相接,血肉橫飛。
王翦站在高地,看着涇渭分明的秦軍和楚軍混在了一起,一揮手,旗手再次換旗,鼓手和號角手再次變調。
又有兩支騎兵從側翼奔出,包抄楚軍左右翼。
這兩支騎兵所用的不是馬刀,而是有放血槽的長矛、長刀、長戟等長兵器。他們有的人雙手握着兵器,有的人將兵器夾在腋下,直接朝着楚軍兩翼衝去。
楚軍從未見過這種騎兵。
這時的騎兵沒有馬鐙,一些騎兵不先進的國家,連馬鞍都只是一塊布。所以騎兵以騎射爲主,輔以短兵器。若是直接拿長兵器進行衝鋒,對方盾牌一擋,慣性會讓騎兵直接落馬。
但有了馬鐙之後,就完全不同了。
騎兵能將自己牢牢固定在馬背上,利用馬匹的強大沖力,長兵器直接將地上的兵卒刺穿,單人所持的木盾牌根本無法抵擋。
於是楚軍的雙翼立刻被輕騎兵刺穿,就像是被釘穿了雙翅的大鳥。
而重騎兵開鑿的縫隙,就是直接將大鳥開膛破肚。
“時機到了。”王翦翻身上馬,將頭盔戴好,“隨我衝!”
鼓手雙手揮舞,彷彿要將鼓皮敲破。
號角手吹出高亢的音調,如巨獸咆哮。
等候已久的大秦主力步兵卒,開始衝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