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星海夜闌

又見落日。

橙紅色火球緩緩落進湛藍的印度洋,雪白的浪花依戀着沙灘,天邊的彤雲爲它們鑲滾上赤金花邊。煜文和羽佳面朝大海,並肩坐在金巴蘭海灘。他們面前的木桌上陳列着豐富的食物,但是羽佳似乎全無胃口。

從昨天夜裡開始她就變得安靜,白天在庫塔鎮上,也總是神思渺渺。一旦不說不笑,這羽佳就不像她本人了,令煜文不無擔心。他正想着找個什麼法子讓她提起精神來,卻聽羽佳輕輕說道:“你看那些火燒雲,我媽死的時候,天上的雲也是這麼漂亮。”

煜文轉頭看着羽佳凝望海天的側面,光潔的額頭,秀挺的鼻樑,豐潤的雙脣,睫毛濃重的眼眸,沐浴在晚霞餘輝中的她美得像一個夢,籠罩着深深悵惘。

“我總在想,那些土人,他們失去了自己的親人,怎麼能夠不悲傷。”羽佳緩緩說,“我又在想,失去了至愛親人,我怎麼樣才能夠停止悲傷。那種苦,是埋在心裡面,時間一天天過去,它總是在那裡,你不用去想,有時幾乎已經忘記了,可是,它還是在那裡。”

輝煌落日已完全沉入海洋,天邊光影在層層疊疊的豔紅中變幻出深深淺淺的青紫,如凝脂,如繡錦,光華流瀲,瑰麗無匹。

“我聽說,巴釐人對生死的態度非常豁達。”煜文把一隻插上吸管的椰子遞給羽佳,“他們認爲,生與死就像雲雨循環的變化,無須在意。而且死者的家屬如果一直悲傷,死者泉下有知就會靈魂不安。我想,他們是對的。”

“死者有知嗎?”羽佳反問,“我總希望媽媽的靈魂還沒有離開,仍然和我在一起,但這怎麼可能?呵,人的生命是什麼?我們爲什麼會來到這裡?當我們無聲無息地死去,我們對於世界就好像從來未曾存在過。那麼生活本身又有什麼意義?”她把眼睛轉向煜文,那裡面有一種熱切的探詢。煜文把目光投向暮色漸深的大海,也陷入了一陣迷惘。

晚風溼潤,吹送大海獨特的味道,燭光搖曳,成百上千的餐桌間笑語喧喧。不遠處卻有一把醇厚的男聲,應和着木吉他,吟唱一支無名歌謠,不能分辨是哪一種語言,聽來只覺有訴說不盡的悱惻蒼涼。

“我的媽媽,她是一個那麼善良的女人,”羽佳嘆息,“病了那麼久,一直那麼痛苦。所以我不能原諒我父親,也不能原諒我自己。”

“可是你不覺得她只是希望求得一種有尊嚴的解脫嗎?”煜文突然這樣說。其實這句話早已在他腦中盤旋了很久,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也許這樣的認爲是冷酷的,但她畢竟是解脫了呀。”

羽佳沉默地啜飲着揶汁。

“如果你的母親對人生已經不覺得留戀,你爲什麼不能接受她最後的選擇?”煜文又輕輕地說。

“可是她有病呀!”羽佳淚盈於睫,“不然她怎麼會忍心拋下我?如果是你,你會作出這樣的選擇嗎?”

“如果我做完了想做的事,說完了想說的話,如果我的存在令我周圍的人只是感到負累,那麼作出這樣的選擇不也很自然嗎?”煜文坦然道。

羽佳有點錯愕,但是想不出反駁的話,她覺得煜文這時候於她又陌生起來了,人坐在近旁,神色卻淡漠遙遠。這令她很不舒服。

他們無言地吃完了一頓無趣的燒烤,沿着弧形的海灘一路散步。漫天星輝,美景良辰,三三兩兩的情侶在他們身前身後親密偕行。羽佳心中不忿:這個男人居然都不懂得在這時候應該牽一牽她的手,夠多麼煞風景呢!這樣想着,腳下涼鞋一崴,險的摔倒,就勢坐在沙灘上把鞋子脫了,仰面向着煜文一伸手:“喂,你不會拉我一把呀?”

煜文皺着眉對羽佳微笑,終於伸出手來,羽佳一把拉着,再不願意放開。煜文的手心涼涼的,羽佳緊緊握住,決心把它捂捂熱。

他們相攜無言,靜靜地走了很久,羽佳心裡安寧下來,若有所悟。

“如果說生命本來擁有一些意義的話,”她喃喃說道,“我想那應該就是愛。我媽媽選擇離開,是因爲沒有了愛。是我父親的錯,也是我的錯,如果多一些陪伴,多一點愛,我媽不會覺得生無可戀。”

“你的媽媽一定希望你能夠快樂地生活。”煜文寬慰羽佳,“她心裡一定特別愛你們,不願意拖累你們。

羽佳點點頭,想起母親溫柔的臉,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煜文把她的肩膀拍着,她順從地在他遞過來的紙巾上擤了一把鼻涕。

最後他們在幼細的沙灘上坐下來歇腳。腳下海浪緩緩,頭頂星光爛漫,夜色無邊溫柔。羽佳把腦袋靠在煜文的肩膀上,一動不動,願意一直這麼坐下去。

“我們回去吧。”煜文說。

羽佳搖頭。

“我是說,我們該回家了。”煜文下了個決心說,“這個假也休得太長了,明天就是十一了。”

“那不更好,十一長假過完了回去。”

“我姐已經回了意大利,我明天就去訂機票吧。”

羽佳把腦袋擡起來:“你是說,你姐走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對吧?好,你要回去就一個人回去,我要在這裡住一輩子呢!老了,死了,就在這裡舉辦一個BBQ葬禮,骨灰撒進大海。”

煜文忍不住笑起來:“那你得先找一個土人嫁給他,入了印度教,再生一大幫兒女,不然誰把你給BBQ?”

“你以爲我找不到一個土人嫁給他嗎?”羽佳氣鼓鼓地說,她扭頭四顧,看見不遠處有一個燒烤玉米的小個子土著,爐火旺旺地映紅了他黑黑的臉,“我要嫁給那個賣玉米的!”

她真的翻身爬起來跑向那個小販,煜文只好跟在她後面,就聽她湊上前大聲問道:“喂,你願意娶我嗎?”

那小販以爲自己聽錯了,對他們展開一個迷茫笑臉,羽佳又大聲問了一遍,煜文忙把她拖着跑開,一路回頭向那土著喊一句抱歉。

他們笑着,鬧着,相互推搡着,跑了好遠,才上氣不接下氣停下來,熱乎乎的手拉在一起。

“喂,你願意娶我嗎?”羽佳就像在問那個小販一般,用英語大聲問煜文。

“不!”煜文笑着大聲回答。

“爲什麼?!”

“你這女人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連那賣烤玉米的印尼小販都不敢娶你,我怎麼敢?!”煜文一邊笑,一邊躲閃着羽佳的粉拳,羽佳打不到他,索性跳起來攀住他的脖子猴在了他身上,然後,毫無預兆地,她的脣吻上了他的,火熱,甜蜜,輾轉需索,使他不由自主閉上眼睛熱烈迴應。碧海星空之下,此時除了兩顆砰砰跳動的心,一切都在他們的意識中淡去,模糊成爲一片柔暖的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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