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玄月小心的將靈堯放到牀榻上，掩了掩被角，坐在牀邊輕撫着她滾燙紅潤臉頰上的淚痕。
靈堯打開他的手，踢開蓋在身上的被子喃喃道，“我要回家，我纔不要當別人的影子。”
看着她委屈的小臉兒，北冥玄月心頭微微一痛。
她果真是聽見了，只是那麼一句不隨心的話竟讓她醉成這個樣子，他想着，以後這種話還是萬萬不能說的了。
次日，靈堯微微睜開眼，只覺得頭像裂開了一般疼痛難忍，她慢慢坐起看了一眼周圍，方察覺是琉璃殿。
“怎麼會睡在這兒了？”
“醒了？”北冥玄月端着一碗飄着花瓣的清水放到了桌子上，走到她身邊溫柔笑道。
靈堯蹙眉，指腹輕按着太陽穴，看着北冥玄月的臉龐心口隱隱有些酸楚。
北冥玄月坐在她身旁修長的手指輕撫過她的太陽穴，小心道，“喝了那麼多的酒，當然會痛，喝了那碗清水一會兒就好了。”
靈堯突然推開他的手，向後退了退，抱着雙膝不看他，氣道，“你別過來，我不想看見你了。”
北冥玄月清俊的面容浮起一絲波瀾，問道，“爲什麼？”
靈堯淡淡的笑了笑，笑的有些勉強，又有些冷淡，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問我爲什麼嗎？那好，其實我早就想問問帝君爲什麼了？爲什麼三番兩次的救我？爲什麼要將我留在華丘？又爲什麼那麼縱容我？莫非是因爲我長得好看嗎？”
北冥玄月用湯匙慢慢的撇着水面上的花瓣，很是自然的回了句，“是。”
靈堯擡頭看了看他，“那是我上的好看，還是她長得好看？”
北冥玄月默了默，試探的問了句，“你很在意？”
靈堯是個很直接的性子，從有了記憶開始就是，高興什麼，不喜歡什麼她都會直接說出來，她覺得那樣才能吃的好，睡得好，活得好。如今也是一樣，她原本是不應該在意的，但是現在她也由不得自己了，於是起身理了理衣裙，儘量很穩的站在北冥玄月的身前，抑制住自己的焦躁，道，“其實，就算你將我當成什麼人的影子我也是沒什麼好抱怨的，而且，而且還得感謝那個人纔對，要不是因爲我長得像她，帝君說不定根本就看不見我，也說不定我早都死了好幾回了，說到底我還是欠着帝君的。我們雪狐族有仇必報，但有恩也是一樣的，既然這也是一種報恩的方式，那我也接受。但是我終究不是帝君心底的那個人，即便這樣我還是想知道，要是有一天帝君要找的人找到了，你要怎麼辦？”
北冥玄月心頭一震，他不知道原來她的情感可以這樣的直接又可以那樣的細膩。而他，現在就只想留住跟前的這個人，他只是知道看見她這樣委屈的樣子就想將她摟在懷裡安慰。他很心疼她現在的梨花帶雨般的小臉兒，但是又很歡喜她這般在乎自己的想法，這至少說明她的心裡有他，喜歡他。
北冥玄月眼眸微動，嘴角掩飾不住的微微揚了揚，道，“那好，我承認第一次救你確實是將你認作了三千年前的故人，但也不都是這樣，第一次留你在華丘雖也是因爲想確認你是不是我曾經的故人，然而也是因爲你確實勾起了我近千年都沒有燃起的興致。但是以後，我救你，對你好，都是因爲你自己，和別人無關。”
“我自己？”靈堯道。
北冥玄月靠近她的臉頰笑道，“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因爲你自己喜歡賴着本君的牀，拽着本君的衣服不肯放，好像還主動的親了本君，本君覺得你這樣主動的小狐狸確實也很稀奇，也很符合本君的興趣愛好，所以纔會對你那麼好。”
靈堯小指不經意的撫了撫嘴脣，臉頰有些微紅。
“那你呢？爲什麼那麼在乎我心裡的那個影子？莫非是在吃醋？難道你對我......”北冥玄月握住她擡起的手故意輕聲道。
靈堯躲開他的挑逗的目光，語無倫次的反駁道，“我纔沒有。”
北冥玄月修長的手指故意撩起她額前一縷青絲，柔聲道，“那你爲什麼那麼在乎？還賭氣跑了出去，還哭了鼻子了？”
靈堯向後退了退，依舊不看他的目光，道，“我只是不想被當成別人的替代品罷了，我就是我，不喜歡就算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反正......”眼裡又不由自主的開始閃着淚光。
北冥玄月抓住她的手，將她有些強硬的拽進自己的懷裡，輕撫着她的頭，溫柔道，“誰說不喜歡？誰說你是別人的替代品？”
靈堯臉頰貼着他溫暖的肩膀，掙扎了一會兒未果便老老實實的不動。她不喜歡這麼沒出息的自己，但是她就是貪戀他的美色，貪戀他懷裡的溫暖，沒有救了怎麼辦？
北冥玄月緊緊的抱着她，生怕她再逃跑了一般，臉頰貼着她散着淡淡香氣的秀髮安慰着，“以後不可以這麼任性了，有什麼不滿和我說了便是，像你這麼不靈光的小丫頭要是被壞人拐走了怎麼辦？”
靈堯猛的掙開他的懷抱，怒道，“都是誰害得？昨日在蒼梧殿喝了那麼多酒我現在頭還有些痛，唉？”
靈堯按着太陽穴看着他的眼睛，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在蒼梧殿的？難道是龍荀告訴你的？怪不得，你們神仙，就是神神相互，以後誰都不能信了。”
北冥玄月握起手掌笑了笑，靈堯當然不知道她的冰玉上已經有了北冥玄月結的印，無論她走到哪兒他都能找到。
“來，喝了這個吧。”北冥玄月端着那碗飄着花瓣的清水笑着遞給她。
靈堯裝作一副生氣的樣子，但是清水順着喉嚨進入胃裡的一霎那，頓時覺得渾身都清爽了許多。
雖然她還不能完全相信北冥玄月說的話，她也不想作別人的替身，但是就像她自己說的，她是不會輕易離開華丘的，不只是因爲她欠着他的恩情，也是因爲她習慣了每天在那棵捶地的紫藤蔓上盪鞦韆，習慣了每天混在琉璃殿搗亂，習慣了拽着他的袖子悠哉的走在街上，也習慣了看着那張看似冷峻漂亮，實則變化萬千的臉龐。幾千年來，她好不容易出了趟崑崙冰川，好不容易遇見個除了聖君以外願意對她好的，還是個那麼漂亮的天神，還有個這麼好的居所，她是不會就此放棄自己喜歡的日子，喜歡的人，喜歡的感覺的。即便她現在不是他心底的那個人，總有一天她也一定會變成他心底的那個人，而且是唯一的那個。
北冥玄月坐在一旁，絕美的臉龐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道，“話說，你和龍荀很熟嗎？”
“啊？”靈堯想了想，她和龍荀其實只是喝過一次酒而已，要說熟，她也不知道算不算。只不過看着北冥玄月此時此刻的奇怪的笑容她只得尷尬的笑了笑，果斷回道，“不熟”
北冥玄月緩緩道，“那你怎麼會在蒼梧殿裡睡成那樣？”
靈堯一驚，“那樣？”對於喝醉酒的她來說，什麼事都可能做的出來，至於他口中的“那樣”她還真猜不出是哪樣。
但是？她將北冥玄月的杯子挪到自己跟前，道，“那又是誰害的？”
北冥玄月將杯子又悠哉的挪了過來，邪魅一笑道，“說了謊，態度還這麼不認真，作爲懲罰？就在琉璃殿守夜三日吧，正好這幾日睡的有些不踏實，聽某個同僚說牀邊放個妖怪，會睡得很踏實，雖然你的修爲太淺了，但是暫時就先將就吧。”（那個同僚其實是他自己）
靈堯氣呼呼的轉過頭，她還是第一次聽說他這種神仙會失眠，她更是第一次聽說他們妖有安神補腦液的功能，於是咬着脣道，“我的修爲太淺，還真是對不起帝君您了。”話說，明明是你有錯在先，爲什麼我要給你當門神守夜？
北冥玄月起身，笑道，“現在就准許你在這兒睡一覺吧，今天晚上可就不能睡了。”便轉過身悠哉的朝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