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頭:“得富,去把楊老頭請過來。”
楊老頭真的老了,拄着柺杖,一步一顫,馬得富很不耐煩地攙着他,恨不能拖着他走,可他還是不緊不慢地一步一戳。
待看了新燭和畫紙,他咳了好幾聲才弓着背指着院子裡的棺材:“打開。”
村長有些猶豫地輕聲道:“楊老頭,這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打開。”楊老頭顫巍巍地站到棺材前示意他們動手。
見他這架勢,村長知道勸不動,便一揮手,早在一邊站得無聊的青年們這下來勁了,錘子斧頭幾下下去,棺材都被卸了頂。
“再繼續。”楊老頭身體不好,讓馬得富搬了張凳子過來坐着,指着中間那具棺材:“把這屍骨移出來,棺材掉個個。”
動屍骨的時候出了一點小岔子,有個青年用力太猛,結果屍骨散了一地,幾人七手八腳收拾了,纔將棺材底給翻上來。
這一翻上來,凌依若才發現其中的奧妙:這棺材底的紅漆因爲年久有些脫落,露出裡面的木頭來,這木頭竟然是黑色的。
可是,她圍着棺材轉了一圈,這棺材四周的木頭紅漆下是正常的木頭顏色啊。
“娃娃也發現了?”楊老頭咳了一聲,坐在椅子上柺杖伸過來,敲在左上角:“拿幾顆釘子釘住這個角,釘死,再用菜刀把這層紅漆給颳了。”
幾個釘子下去,下邊發出聲脆響,腐壞的木頭裂了,不過角上還算結實。
菜刀一刀一刀刮,凌依若細細查看,才發覺這原來並不是木頭黑色,而是有人在底部塗了一層又一層的黑漆。
過了不久,黑漆刮沒了,露出紅色的漆來。
此時棺材也只剩了四分之三厚,竟然是凹凸不平的,起伏間依然殘留着一些黑漆。楊老頭背過頭去咳了好幾聲,才撫着蒼白的鬍子點點頭:“行了,拿火來。”
明明沒有淋汽油,但那火居然呲的一點就着了,看熱鬧的青年們一下都躥得老遠,楊老頭坐得比較近,但由於他坐在那個釘死的角正前方,竟然沒火苗往他那邊躥。
火焰開始還正常,後面慢慢有點詭異了,焰芯變深,最後隱隱現紫黑色,楊老頭拿柺杖敲着地面:“咳,咳,好毒。”
毒?凌依若看了半晌,沒覺得哪裡有毒啊,疑惑間,火焰慢慢小了下來,只零星爆着火星。
有些奇怪地走上前想看個究竟,楊老頭柺杖敲得急促地阻止她:“別靠近。”他回過頭:“叫這些個娃娃都出去。”
連同馬得富一塊在內,那些青年都被趕出去了,自然引起他們的不滿,最後馬得富一揮手,一塊爬到屋頂上,趴着看院子裡的棺材。
凌依若是沒打算出去的,仇鬼影更是拽得死的斜着眼睛瞟了兩眼,意思是,大爺我不樂意走。
好在楊老頭並沒在意,扶着椅子站起來,拿柺杖慢慢沿着棺材起伏緩緩地畫,凌依若盯着看了兩眼,忽然覺得這手法有些眼熟……她好像,在哪裡看到過這樣的畫法。
棺材忽然劇烈晃動起來,那些釘子下方的油漆被燒了一些,此刻出來了一截,隨着晃動錚錚作響,楊老頭勉力畫完,搖頭嘆氣:“人老了,不中用了。”猛吸一口氣,沉聲喝道:“破!”
這個破字喚醒了某個回憶,凌依若猛然想了起來:在柳葉村的時候,蕭亦寒就是這樣畫,破了封印守護靈的結界的!
震驚地看着棺材緩緩破裂,盡數流向那屍骨,凌依若很是奇怪,殊楊村發生的失蹤案,難道不是那個狼妖段晨溪做的嗎?
原來四散的屍骨,慢慢合而爲一,長出骨肉,鮮血淋漓。一瞬間凌依若簡直以爲它會活過來。
但是並沒有,它仍然是具屍體,它背弓着,身體被扭曲成詭異的形態,四肢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口,深淺交錯。
不對,還有哪裡不對。
凌依若皺眉看着它,直覺缺了點什麼。
“啊!”卻是屋頂上偷看的那夥青年,有一個膽子特別小的見到這場面嚇得掉了下來,凌依若往上一躍,抓住了他的手。
睜大眼睛,凌依若眼睜睜地看着他的手變得透明,然後從她指間劃落……
他以極大的力道,從屋頂倒栽蔥,整個插在了屍體裡。
她抓到他了,凌依若看着自己的手,她明明已經握緊他的手了,可是她依然沒能救下他,而且,她目測着這高度,不過一層樓而已,怎麼至於摔成這個模樣,哪怕是從十樓摔下來,也不至於會整個頭砸破水泥地插進地下吧?
楊老頭擡頭看着嚇得一鬨而散的衆人,重重的嘆氣:“冤孽啊冤孽。”
走到他身邊,凌依若這才知道剛纔那種奇怪的感覺在哪裡了。這纔對了,柳葉村的黃小梅,是被一根巨大的木樁整個固定在地上的,而這具屍體沒有,但現在這個青年摔下來插在它背後直接插進地下以後,就完整了。
看來,殊楊鎮的詭異和柳葉村有得一拼。
再一看其他兩具屍骨,竟然都化成了灰燼,只剩這具仍然在滴血的屍體,不知道滴的是這青年的,還是它原來的血。
仇鬼影一拉她衣角:“有沒發現。”凌依若猛然回頭看他。
壓低聲音,仇鬼影暗暗指着楊老頭:“他死了很多年了。”
“什麼?”凌依若沿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楊老頭,卻驚訝地發現,在他彎下腰查看屍體的時候,脖子上露出來一小塊屍斑。
“這種複雜的咒,楊老頭能打開,卻未必能處理好,要不還是別管了吧?”
“如果處理不好,會怎麼樣?”
“不知道。”覷了她一眼,仇鬼影強調:“真不知道,這個不好說。”
如柳葉村一般,十里之內盡冤魂?凌依若閉了閉眼睛,壓低聲音:“這事因我而起,已經連累了一個無辜的人,不能再害更多人了。我不可能放任不管,不然良心不安。”
“你想和這死了很多年的鬼合作?”
“不是合作,是負責。”
仇鬼影盯着她看了半晌,恨恨地啐了一口:“倔驢。”
卻見村長有些顫抖地走過去:“楊老頭,你只說過如果有新燭祭墳,就是冤魂不散,可你沒說過還會這麼……”邪門。
知道他未盡之語,楊老頭柺杖一點:“本來屍骨是完整的,可他自己剛手滑,把屍骨給摔散了,可不就得他補上這缺。”說着又咳了好幾聲:“娃娃,你喚引魂燈來帶它們走吧,他們的魂已經解鎖了。”
怔了怔,凌依若指着自己:“我喚引魂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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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得知原來今天有推薦,謝謝親耐的編編楊楊~咳咳,所以默默早點更新,嘿嘿,繼續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