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節 覆盤

西門慶

西門慶越發的肯定,武家出事了。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二十日的下午,在過去的兩天當中,他先後派不同的人,去過好幾次桂花樓和縣衙,想要見一見武大郎和武松,但是都沒有成功。由於王安也參加了對付武松的行動,這些事情讓他負責一部分也就成爲理所應當的了,但是西門慶留了個心眼,他並沒有把十一月十五那天下午,自己待着武大郎去胭脂巷的事告訴王安,西門慶總是隱隱的覺得,這個事件,纔是最後會決定問題關鍵的勝負手,不能夠輕易的講出去。

武家會出什麼事呢?西門慶在藥鋪裡翻來覆去的想這件事,按照武松的性格和職權,絕對不會在武大死之後這麼多天還沒有任何的反應,最關鍵的是,現在正值徵兵的關鍵期,縣衙裡本就因爲給齊四辦陰婚時候折損了大量的官差,人手不足,現在武松已經幾天沒有在縣衙裡出現過了,這讓縣衙更加的羣龍無首。連縣令都對這些事保持了令人難以捉摸的沉默,沒有出來收拾殘局,陽谷出現了短暫的“無爲”的局面,臨近年底,街面上倒也確實是太平,沒出什麼事,因此如果不注意觀察的話,這種“無爲”也不是特別的明顯。

一定是出大事了。西門慶首先想到的就是錢,能夠同時吸引武松和武大兩個人注意的,只有大量的錢,款項的數額也許超過我收到的三萬兩,他們倆現在已經星夜出城,去拿銀子了。但是這只是一個純粹臆想的猜測,連一點點影子都沒有,西門慶也明白,自己不能沿着這條道路去思考,否則肯定會誤入歧途。

看起來,想跟武松鬥一鬥所要面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怎麼才能夠找到武松。西門慶也明白,事情不可能無限期的拖延下去,武家出現重大波動的時候不是很多,一定要把握住這次機會,才能夠讓三萬兩銀子不至於成爲自己的送葬曲。

正在西門慶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門,西門慶的心一下子縮緊了。但是隨後,他發現,敲門的聲音不怎麼急促,而且顯得很有禮貌,緊張的情緒也隨即慢慢的緩和了下來:“誰啊?”

“東家,是我。”外面傳來了王安的聲音。

王安可以說是現在的西門慶最信任的一個人,西門慶越發覺得王安辦事有一套,是可以信任的,當然,西門慶也沒有別的選擇。

“進來吧。”西門慶在椅子上端正的做好,他需要保持一個領導人物應該有的形象,這也可以帶給他足夠的信心。當然,西門慶也知道,王安這時候前來,應該是有什麼發現,否則不會在只沒有傳喚的情況下,貿然的來到後堂,這並不符合王安辦事的風格。

在得到肯定之後,王安推開了內堂的門,木門“嘎吱”一響,王安走了進來。王安進門的動作很快,活像在夾縫中穿梭的貓,這不經意的動作也帶給西門慶一絲興奮,難道王安有什麼重大的發現?

“坐。”西門慶一指旁邊的凳子,他要給王安一種暗示,即便是座位,也是西門慶給予的,所以一定要記得,自己纔是他的東家,他的主人。

王安趕忙坐下,他的屁股只有一半搭在椅子上,整個身體向前探,臉上寫滿了急不可耐。

“你過來有什麼事?是有什麼發現吧。”西門慶態度顯得很平常,王安這般興奮的樣子,帶來的很可能只是他覺得重要的消息,畢竟王安對於事情的認識遠不及自己深入,因此那看似重要的消息,並不一定真的重要。西門慶拼命的壓抑着自己那顆有些動盪的心,他寧願突然得到驚喜,也不想在長久的希望之後失望。

“東家,大消息,天大的消息。是關於武大的。”王安說話的時候,眼睛睜得很大,彷彿眼角都要被他瞪裂一般,這讓他的黑眼球在整個眼睛裡顯得非常小,這樣的面向看上去已經有幾分恐怖,再加上他說話的語氣,西門慶馬上就想起十四夜裡的那些活屍,他們的眼睛也是這樣的。

“有話快說,別吞吞吐吐的。”西門慶催促道。其實王安並沒有拖拉,只是西門慶實在不想繼續看到王安的這種表情。“是你在街上看到武大了?”西門慶其實很急於知道關於武大的消息,如果王安在街上看到武大的話,就代表武大躲過了莫愁館的大火,武大沒有死,武松也不會遷怒自己。想要對付武松的話,應該就主動的多。

“不是,東家,沒看到武大。”王安說到這停了一下。

王安的這種停頓是有意的,西門慶意識到了這點,王安一定是發現了自己剛纔提問當中的不妥之處。想想也是,現在自己的主要目標是要對付武松,武大的確是一個非常不重要的因素,他是個矮子,就算是身強力壯,比普通人稍微能打一些,但是並不難對付。武大的所有勢力都是依附於武松存在,實在是沒有單獨應對的意義。此前自己曾經讓王安去桂花樓裡打探過關於武大的行蹤,但那個時候是編的要投軍的理由,現在要對抗武松,投軍不投軍的肯定要暫時放到一邊,現在王安突然拋出武大的消息,這個目的性是值得推敲的,自己儘管千般小心,卻還是問出了剛纔那不該問的話,以王安的精明,怕是發現了什麼了吧。

但是,西門慶明白,王安即便是發現了什麼,也不可能知道事情的具體內幕,知道十一月十五的下午,自己和武大去莫愁館的人寥寥無幾,又有一些命喪火海,哪有那麼容易瞭解?現在只要裝着什麼事都沒發生就好。

西門慶沒有動,只是平淡的看着王安,甚至沒有說話,沒有多餘的表情。就好像在等着王安說今天的賬目一樣。這種表情一定會給王安一些暗示的,西門慶篤定這一點。

過了兩三個眨眼的時間,王安才繼續說:“不是我看到武大了,也不是今天看到的他。是在十一月十五的晚上,有人看到武大了。”

十一月十五的晚上,那個時候自己已經跟武大不在一起。那天晚上,胭脂巷客人稀少,也就是說,不太可能有人在莫愁館看到武大,十五日晚上在別的地方看到武大,這似乎也能證明武大沒有命喪火海。西門慶心裡七上八下,但表面上並沒有顯露出來,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然後呢?”

“看到他的人,是兩個轎伕。當天晚上,武大在城南坐轎,返回桂花樓,是在桂花樓的正門下的樓,那兩個轎伕眼睜睜看着武大走進去的。”王安敘述到。

西門慶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十五晚上武大回了桂花樓,也就是說,他是安全的。這麼多天來,一直在擔心的事情,可算是沒有發生,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讓西門慶幾乎馬上就要跪下來,感謝四方的神靈。不過,他還不敢大意,他一定得確定武大沒有死。

“轎伕看到的人,能確定是武大嗎?以轎伕掙得那點銀子,怎麼可能去桂花樓吃飯?不去桂花樓吃飯,又怎麼能認識武大這張臉。要知道,武大這個矮子,可比很多正常人要風光,現在在陽谷,矮子都是耀武揚威的,保不齊哪個矮子爲了少給轎伕銀子,或者爲了刻意的擺闊,專門選在桂花樓前門那下轎而已。咱們陽谷的矮子可不少,這事兒不好確認的。”西門慶緩緩的說:“他們是憑什麼認定的?那矮子衣着很華貴嗎?”

“不。”王安搖了搖頭:“相反,那矮子穿的是一般下人才會穿的衣着。”

“那就奇怪了,武大那種講究排場的人,怎麼會穿着下人的衣服?”西門慶清楚的記得,當天武大來這裡的時候,衣着華貴。他本來放下的心又一次的懸了起來,如果十五日晚確實有一個矮子從城南坐轎到桂花樓的話,衣着又對不上,那很可能是什麼陷阱,等着自己去踩。

“因爲,那個矮子的身後寫着字,說他自己是武大郎。”王安正色道。

如果不是王安的表情和堅決的語氣,西門慶會認爲眼前的這個人在跟自己談笑。在背後寫字?這是多麼不合常理的傻瓜行徑啊,怎麼可能會有人這樣做?不過反過來一想,如果真的是什麼陷阱的話,好像在背後寫字也顯得太做作了一些。西門慶產生了聽下去的慾望,於是他隨口就問:“什麼字?”

“他背後有像白灰一樣的八個字‘我是武植,剛殺了人’。”王安一字一頓,說完之後,看着西門慶。

什麼?殺人?西門慶感覺到身上出了冷汗。殺人,殺人,殺什麼人?一個正常人是絕對不可能在自己的背後這麼寫的,不管那個人是不是真的武植,肯定是什麼別的人在他後背上寫的這些東西,不管這個人是誰,他一定是武松的對頭,太好了,又有一個盟友出現。當然,現在一切還都不明朗,最重要的一點是要確認,那個矮子,到底是不是武植。

“王安。”西門慶感覺到自己臉上的肉在微微的跳動,那種平和的表情已經維持不下去了。“你現在馬上派人去桂花樓,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十一月十五晚上在桂花樓裡的夥計,只需要證明一件事,十五日晚上穿着下人衣服進來的那個人,是不是武植,這很重要。一定要確認這一點,如果是武大確實殺了人的話,那借題發揮,想要搬到武松,就會變得容易很多。”西門慶的手指不安的在桌子上敲打着,發出規律的聲音。“最好再證實一下,那個矮子進門的時候,後背上有沒有字,什麼事情都不能只聽那些轎伕的一面之詞。”

王安站起身:“東家,我這就去。”

西門慶再也坐不住了,他在內堂裡來回的溜達。殺人?如果那麼身穿下人的衣服,後背還有字的矮子真的是武大的話,殺人的事情肯定不會是捕風捉影,就算武大沒有真的殺人,至少也是有那麼一點關係的。要知道,莫愁館裡確實有一些屍體不是被燒死的,而且恰恰都是出現在一個房間裡,那很有可能就是武大的房間。要是這樣設想,武大先殺了人,然後焚燒了整個莫愁館,然後在返回的路上,讓別人在後背上寫了字。

這樣雖然基本的順序是說的通的,但存在着一些疑點。首先就是武大是個矮子,他怎麼可能一個人殺掉那麼多女人,要知道那些婊子可不是待宰的羔羊,一旦發現性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會比豹子還要兇猛。武大在我這是服了春藥才走的,到那肯定是先大幹特幹,以他那身體,同那麼多女人折騰,完畢之後,應當是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又怎麼能夠殺人分屍。

再者,上轎的地點不對。胭脂巷是在陽谷的西南,而武大是在城南坐轎的。那附近的地形西門慶太熟了,胭脂巷直接向東的話是死路,要想轉到城南的話,就必須要出城,在荒郊野地裡走上一段路纔可以,這肯定不是最優路線。就算武大想轉移視聽,走一段路在上轎,讓他跟胭脂巷的事情剝離關係,那也應該直接向北,然後從城西再坐轎,這樣的話路程上更加合理。

第三,就是背後的字。殺人之後的武大,如果真的是武大殺的人,在那之後,他必定是急速逃竄,如同驚弓之鳥,又怎麼可能會在路上,被人在背後寫了八個字而渾然不知。西門慶自忖如果要是自己發現衣服上被人寫了這樣的字,寧可在三九天光着膀子跑回來,也絕對不會穿着那樣的衣服招搖過市,帶來極大的麻煩。

這三個問題確實是說不通,但是,下人的衣服,這太容易讓人想到是武大殺人的時候在衣服上粘了血跡,然後更換了莫愁館小廝的衣服。可惜自己沒有看到那矮子,莫愁館小廝的衣服自己實在是太熟了,看上一眼,就能夠分辨的出來。

西門慶正在踱步,這時門被推開了,一股冷風迎面吹了進來,吹的西門慶身上一個哆嗦,他擡頭看去,只見王安迎面小跑着進來。王安的鬢角沾着些汗水,看的出來,他是跑着回來的。

“怎麼樣,消息得到證實了嗎?”西門慶已經顧不得這種焦急的詢問會不會讓王安產生懷疑,懷疑反正都產生了,就不在乎再加重。

王安點了點頭:“東家,證實了。我花了二十兩銀子,分別跟四個夥計證實了十五晚上發生的事。十五那天晚上,桂花樓幾乎沒有客人,這是那四個夥計都證實了的事。有三個夥計看到了武大穿着下人的衣服,從桂花樓的正門進來,其中有一個……”王安深吸了一口氣:“有一個在武大上樓的時候,看到了他身後的字。只不過那夥計沒有看的太清楚,只看到了‘我是武植’四個字,他跟我說當時他還跟武大說了背後有字的事,武大隻是很平常的‘嗯’了一聲,就回自己房間了。”

西門慶興奮的搓了搓手:“你去的時候,武大還沒有出現是不是?”

“是的,桂花樓的事,現在由他們的賬房劉林主持。武大從那天晚上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王安肯定的說。

武大這是逃了,西門慶確定了這一點,莫愁館的命案一定跟他有關係,他這是爲了避禍就逃了。哈哈哈,武大啊武大,你這個耀武揚威的矮子,也知道害怕!那武松呢?武松爲什麼不見了,我懂了,一定是爲了包庇他的兄長,去處理後事去了吧。你們兄弟倆狼狽爲奸,我必定要把這事公佈於衆,讓你們卑劣的行徑大白天下,讓武松,你這個高高在上的英雄,身敗名裂。哈哈哈。西門慶的內心狂喜着。

只是,事關重大,不能全靠猜測,一定要講證據。莫愁館的現場處理,是由縣衙負責的,換句話說,也就是由武松負責的。既然武松爲了包庇他的兄長,都能在徵兵的緊要關頭消失,現場的證據也一定被破壞乾淨了。不過不要緊的,既然武大身後被人寫上了字,那就是說,他的行徑一定有目擊者,這個人形同鬼魅,一定是位高人,想來也不是那麼容易能被武松控制住的,我一定要找到這個人證。

還有……西門慶轉念一想,武大是從城南上轎,從胭脂巷到城南是要出城的,他出城幹什麼?這點很重要,是不是丟棄什麼兇器?如果要是這樣的話,那就有必要出城去詳細搜索一番了,也許會有什麼特別的收穫。

從胭脂巷繞出來,出城,然後從城南進城。西門慶的腦海裡想象着路線圖,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那附近應該有一片小樹林,正是丟棄東西的好地方。

事不宜遲,遲則生變,現在就得去看看。西門慶捏緊了拳頭。

第十七節 胖和尚第九十六節 死者的屠戮第四十六節 戰車第三百五十節 攤牌與隱藏第三百一十五節 遙遠的嘲笑第一百九十八節 百年預言第二百五十六節 打賭第六節 破綻第三百五十二節 口述一成第一百六十九節 鬼魅的字跡第四百零五節 佯攻第二百六十四節 無賴的正義第三十八節 搭茬第三百七十六節 年夜飯第一百九十節 翻牆今日請假第七十二節 規則第七十八節 繁瑣第四百零九節 無奈第九十八節 拇指第二百六十二節 加速時光第三百五十五節 憤怒與感動第三百零二節 佈局背後第二百四十三節 不歸路前的狂歡第九十一節 調虎第七十四節 寒冷第九十二節 捕蟬第二百八十節 暗流第一百零六節 睜眼第三百五十二節 口述一成第九十九節 持戒者第三百三十一節 開始與結束之地第十節 晚飯第二百二十六節 無法回頭第一百四十一節 勒索第三百六十三節 謬誤第三百一十四節 大魚(求收藏)第三百零六節 耳聽爲虛第一百三十八節 絕望第二百四十四節 無法規避的選擇第一百二十節 氣氛第十四節 虎魄第三百六十三節 謬誤第三百五十六節 關於神秘第二百五十八節 盛氣凌人第三百五十五節 憤怒與感動第六十節 世界(上)第二百八十八節 高士齋第三百七十五節 新年第三百七十三節 沙丘第十八節 陰陽火澤第五十二節 死神第三百二十三節 福禍相依(求收藏)第四百零三節 有進無退第二百三十三節 預謀第一百九十八節 百年預言第三百八十五節 血沙第一百三十四節 花賬第二百二十八節 鬼屋第三十一節 未來第一百七十七節 回憶中的謊言第四百零三節 有進無退第一百二十八節 苦思的真相第九十一節 調虎第一百一十三節 僞裝的故事(續)第一百七十二節 遙望的庇護第三百三十節 後悔的拖延第二百四十二節 追趕着的死亡第一節 茶點風雲第四百零九節 無奈第三百零七節 最後的自由第三百八十九節 我叫武松第三百五十九節 再生的意義第五十二節 死神第一百一十七節 不是嗎第三百六十一節 恃何而往第七十九節 應變第二百六十一節 觸手可及的勝利第一百四十三節 果斷第三百三十一節 開始與結束之地第一百七十八節 水粉第二節 灌口二郎第一百一十五節 心焦第九十二節 捕蟬第三百二十一節 過去與現在(求收藏)請假一天第一百七十四節 守夜人第三百四十三節 不同的視角不同的世界第一百四十五節 馬跡第一百八十三節 屬於愛情?第八十三節 對峙第三百九十一節 將斷的權杖第五十五節 塔第二百六十六節 緩兵之計第一百九十五節 過關第一百一十二節 恥辱第十八節 陰陽火澤第三百零二節 佈局背後第一百八十二節 青銅簪第三十四節 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