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看得猶如寒芒在背,程佳期卻依舊不懼不怕地擡起頭:“你說啊,爲什麼?”
路放只覺得有一記熾熱的鞭子嘩地一聲鞭撻在他的胸臆,自心脈奔涌而出的鮮血也蘸滿了灼辣的痛,他忽然攥起拳頭,狠狠捶在她耳側的枕頭上:“因爲你喜歡的人,不是我!”
時光在這一剎那凍結。
程佳期徹底愣住了,只是呆呆地望着路放。他此刻的目光就像是炭火般,從眉梢直燒到她的耳根,臉上更是辣辣地痛。
她說不出話來,只能難堪至極地僵坐在原地。
似乎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路放忽然又轉身,目光聚集在牀頭的一盆薰衣草上。然後,他拿起那盆花就扔進了垃圾桶裡:“一朵花如果不能在我手裡盛開,我寧願讓它爛掉!”
他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向大門。
“嘭——”
門被關上了,聲音並不重。可那聲輕響卻如同烏沉夜色中的一道閃電,驟然擊入程佳期的腦海。
慢慢用手捂住她的耳朵,兩行清淚從她的眼眶裡流出。
“佳期?”蘇拉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她側身坐在程佳期的身邊,輕輕扶住她的肩膀說,“你還好吧。”
程佳期搖搖頭,靠進她的懷裡喃喃說:“我討厭路放。”
她當然討厭路放,他騙了他,打了她,還強吻她,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問過她的意願,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
“你和路放的事情,方浩都跟我說了,”蘇拉撫慰似的輕輕幫她捋順着秀髮,“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一直傷害你的那個人並不是他,一直幫助你的人才是他啊。你爲什麼要討厭他?”
“他騙我。”程佳期嘴硬說。
蘇拉忍不住道:“那你呢?你壓根兒都認不出人家了。”
“我認不出他是因爲……”程佳期張了張脣,最終偏過頭,說,“算了,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
蘇拉嘆了口氣,將她扶起來,認認真真地說:“佳期,你是當局者迷,我看的出來,你之所
以發這麼大的火,不是因爲知道路放在騙你,而是因爲你發現了另外一件事,一件你無法接受的事。”
難得見她這樣正二八經的樣子,程佳期反而有點無所適從:“什麼啊?”
蘇拉鄭重其事地宣佈:“曾經,你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已經慢慢得變得不那麼重要了。而路放,卻正在一點一滴地佔據着那個位置。”
“你胡說!”程佳期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反駁了她,“我怎麼可能對那個混蛋……”
蘇拉理所當然地拍拍她的肩膀道:“我都說了,你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嘛。”
“我——”
程佳期幾乎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剛想反駁,就被蘇拉用勺子堵住了嘴:“什麼都別說了,現在你乖乖把粥吃了,然後好好休息吧。一覺醒來,什麼都可以重新開始的。”
程佳期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心裡卻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她又怎麼會不知道,路放一直都在幫她,是在爲她好。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她會忍不住向他發脾氣?爲什麼她會變得這麼不可理喻?爲什麼她做夢的時候會夢到他,無助地時候會想到他?難道真的是因爲,她心裡的天平已經開始傾斜,而她卻根本無法接受……
……
醫院走廊的拐角裡,沈展銘遠遠地站着,他目光所及的地方依稀能看到程佳期的身影。方纔,她就是在裡間的那個病房裡,打針、吃藥、接受治療……
當那尖細的針眼刺進她的肌膚時,她還疼得秀眉深皺,流出了兩滴淚。
唯有兩滴。
這根本不像她的,她以前最怕疼,每次發燒感冒能拖着就拖着,死活都不肯打針。就算是他連哄帶騙地把她拖到醫院了,她看到針管還會渾身發顫着歪進他的懷裡,一邊哭着一邊喊疼。
說實話,從小到大他都沒見過她這麼嬌氣的姑娘,也沒見過她這麼可愛的姑娘。也正是這樣的她,才激起了他深深的保護欲,讓他忍不住要去呵護、去照顧。
可是如今的她,似乎再也不需要這種照顧和呵護了……
她已經變了
,變得更加堅強、獨立,變得不像是從前的她。可是這些年來,變得人又何止是她一個?
沈展銘閉了閉眼眸,略顯疲倦地握了握手中的珊瑚手釧,那是那天她來程家時,最後還給他的東西。
終於決定,要放棄了嗎?就這麼徹底的放棄了……
這不是他一直以來都在默默奢求的結局,爲何此時此刻,看到她這副痛苦難堪的樣子,他居然會覺得隱隱心痛、不由自主?
“沈先生。”身後,驀然傳來一記低沉的嗓音,並不陌生。
沈展銘迅速收起眼中的情緒,鎮定自如地轉身:“是你?”
沒錯,此刻映入眼簾的人,正是路放。
“很巧對不對?”路放微微眯起眼,不動聲色地打量起他。
“是很巧,秋冬交替,感冒的人總是特別多,我也不例外。”沈展銘的太陽穴一跳一跳地,他擡起眸子,深深注目於他。
路放俊眸深凝,冷笑時眼底有譏諷一閃而過:“我還以爲你是來探望什麼故人呢?”
“當然不是,”沈展銘彬彬有禮地笑着,而後,不徐不疾地擡起手腕,看了看錶:“我的病已經瞧完了。今天是沒有多餘的時間了,我得先走一步,下次有空再敘。”
說完他便轉身,往醫院大門的方向走去。
“希望你不要再糾纏她了。”
路放的聲音,卻再次在身後響起。
沈展銘駐足,挑起眉頭輕笑一聲:“如果我要糾纏她,就不會要跟她離婚。”
彷彿看出他心底的秘密,路放微眯起狹長的黑眸,不冷不熱地說:“既然如此,你爲什麼不簽字?”
“路放,”沈展銘回頭,神色平靜,似笑非笑的神色裡卻透着分隱忍的尖銳,“你當我是傻子嗎?”
他說着,又緩步走過他的肩側,眼底像籠着一層寒冰似的,薄脣也緊緊抿着:“我不管你有什麼企圖。請你以後務必小心點,妨礙我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路放微微擡眼,滿不在乎地一笑,漆黑的眸裡卻波瀾不驚:“彼此,彼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