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蕭珏的心被一股暖流灌注,那種溫熱細細密密地滲入他的血液中,隨着血液的流動而充滿整個肢體,但這種熱度卻又讓他感到一種膨脹的痛。
放在膝蓋上的手捏成了拳,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田宓,這次不一樣,這次不一樣。以前我很自負,我總覺你是我的,你始終就是我的,你走也走不了,可這次不一樣了。我忽然很怕,我總覺得我們要走到盡頭了,我怕我們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當然怕,他到現在還不能確定甄淑妮說的話,是真是假,如果那些話是真的,他怎麼可能放過田振業?但他又怎麼忍心傷害去田宓?
他的心告訴他,無論發生什麼,她都是無辜的。
“我跟你的愛,曾經一次次地瀕臨絕望,可越是絕望,我就越是想要擁有,越捨不得放手,”田宓將柔嫩的臉頰輕輕蹭在他的肩頭,彷彿是哭了,有什麼溫良的東西一滴一滴地沾溼了他的衣料,“蕭珏,我不想放手,你想放手嗎?”
蕭珏轉過身,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脣邊,眼眸裡凝起深邃卻又憂鬱的光:“這隻手,在巴塞羅那的大教堂裡交給我時,我就從沒想過要放開。我只是怕,我怕上天不給我這個機會,不給我握住它走完這一輩子的機會。”
田宓的心也很疼,她明白他們之間的問題已不僅僅是一張豔照那麼簡單,但是她不想放棄,真的不想放棄。
她吃了那麼多苦,流了那麼多的眼淚,受了那麼多的委屈,才換來了三天的幸福。她怎麼捨得讓這幸福白白溜走?
三天,實在是太短太短了。
“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夢到什麼了嗎?”
田宓倚在他的懷中,緩緩閉上眼睛,流下兩行滾燙的淚:“我夢到我們又回到巴塞羅那,我穿着火紅的舞裙跳舞,我轉啊轉轉得快急了,旋轉中我閉上眼睛,那朵在火焰裡焚滅的蓮花就彷彿在我的肢體間復活,我甚至能聽到它在我心中徐徐綻放的聲音。你聽到了嗎?”
……
已經夜裡十點多了,天花板上的
那盞燈似乎有點接觸不良,忽明忽暗的閃着,映得整個醫院的走廊都有點寒氣森森的。
田宓在急救室的門口不停地踱來踱去,她心裡懊惱極了,因爲自己的一番話,田振業竟突然血壓升高,暈了過去。
她真是不孝,只顧着要把事情弄清楚,好讓自己能坦然面對蕭珏,卻忽略了這件事對自己的父親而言又將是多大的打擊。
愛情讓人變得愚昧、自私,這句話真的一點也不假。
驀然間,有個溫熱的手掌放在她的肩上,同時田野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放心,爸會沒事的。”
肩部就像是被蠍子蟄了一口般,變得脹痛酥麻,田宓禁不住顫了顫,轉過身勉強對他露出一個微笑:“哥,你來了。”
“是啊,議會那邊有些事耽擱了,所以我纔來晚了。”田野點點頭,眉尖微微蜷聚着,似乎是擔憂田振業的病情。
田宓自然明白這段時間田野很忙,他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振東的“大管家”了,而是搖身變爲了一名政客。
政客……
說起來,他這兩年崛起的速度和程度,的確挺令人咋舌的,就連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田宓,都不知道他有當官的意圖。
正在皺眉思索,醫生卻從屋子裡出來,他摘掉口罩衝着他們一笑:“各位放心,田先生的病情已經穩定住了。”
田野立即說:“那我們可以進去看他嗎?”
田宓一面長長地舒了口氣,一面不自覺地重新打量起他,他依舊是那般和善溫雅的樣子,她簡直無法想象,這樣一個曾經和她朝夕相處、相親相愛那麼多年的人,真的忍心害她嗎?
“可以,”醫生微笑着說,“田先生說他只想見田宓小姐。”
田野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看了眼一旁神情奇特的田宓,敏銳的雙眸裡有了一閃而過的變化,但是很快,他就拍了拍田宓的肩膀:“那你去看看爸吧,我和媽在外面等着。”
……
一杯紅酒,一夜的低泣,多少個痛苦難寐的晚上,甄淑妮都是這樣度過的,可是今天不同,今天這
種毫無止盡的痛苦終於有了絲報復的快意。
儘管伴着這種快意而來的,卻是同樣毫無止盡的空虛。
恍惚中天邊已泛起魚肚白,原本清靜的世界卻門鈴的急促響聲而打碎。
甄淑妮疲憊地捋了捋蓬鬆的頭髮,將眼底的淚水拭去,起身去開門。
然而,她剛剛打開家門,就被人攔腰抱住,熱烈地擁吻起來。
那男人像是一隻狂野而又貪婪的豹子,粗重的呼吸夾雜着濃烈的酒精,彷彿就是最好的火種,迅速地點燃了她心底淒涼的荒蕪。
既然心已痛到滿目瘡痍了,何不讓它痛得更徹底,把它燒成灰?
這個過程幾乎沒有對話,他抱着她撲到在牀上,他瘋狂地吻她,像是要將她的所有的氣息都吞入腹中;他毫不留情地揉摸她,像是要將她嵌入到自己的身體裡去。
事實上,他也的確這樣做了。
他和她之間,明明彼此厭惡、彼此利用、彼此提防。
可偏偏只有做這件事的時候,他們卻能契合無痕,把那些心底壓抑的瘋狂、嫉妒和憤怒通通都釋放出來。
甚至,肌膚的每一次摩擦都會激起他們心裡更高的火焰,身體的每一次糾纏都能燃起他們更洶涌的衝動。
近乎於焚滅的衝動。
以及罪惡。
抵死纏綿中,甄淑妮啞着聲音說:“你爲什麼要讓我對他這樣說?你不怕暴露你自己嗎?”
方纔在與蕭珏爭執時,甄淑妮告訴他,多年前周雪柔和蕭蘭成曾經相愛,最終卻因爲出身不好而被拋棄,甚至連肚子裡的孩子也被蕭家的人引產墮掉。後來周雪柔一直含恨在心,就發誓要讓蕭家的人身敗名裂。她先是奮發圖強,和老鄉田振業一起闖出了自己的事業,一路升遷到帝都,接着又和聶黨的人串通好了,陰謀害死了蕭蘭成。蕭蘭成死後,她利用田振業的利慾薰心,促成了田宓和蕭珏的婚姻,又通過這段婚姻迫使蕭珏參政拉出蕭家身後殘餘的勢力。再由聶明禎那邊的人和她一起佈局,一點一點敗壞蕭珏的名聲和政績,讓蕭家徹底樹倒猢猻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