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靖賢。
這個已經不再被人提起的名字,從陸依芸的口中說出,就像在提醒馮啓堯,四年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無法磨滅的。
“靖賢被他害死了,我讓他死有什麼不對。”
馮啓堯身體搖晃了下,眸子銳利的看着陸依芸:“您說是他害了我大哥?”
提起那個英年早逝的大兒子,陸依芸的臉上也流露出幾分傷心:“知道你和靖賢感情很好,怕你傷心,才瞞着你的,靖賢確實是被黑手黨殺害,但是,那些黑手黨全都是林鴻遠招惹的。”
陸依芸憤恨的盯着某處,恨不得那處就站着林鴻遠本人:“那筆生意根本就是陷阱,他可以爲徐曼做任何事,我也可以爲你爸毀掉他們,他們要給你爸和你大哥陪葬,死不足惜!”
四年前美國警方給出的結論是,當時小巷發生槍戰,兩個黑手黨組織發生交戰,大哥只是誤闖戰區,在混亂之中被槍殺。
那是個意外。
那時的馮啓堯沉浸在悲傷之中,陳辭得到的消息也與警方的無異,他從沒想過竟是這樣。
原來早在徐曼殺害他父親之前,林鴻遠已經對馮家起了歹心!
從馮家出來,馮啓堯沉浸在一種陰鬱的情緒當中,陳辭接到他的電話,也敏銳的察覺,大氣不敢喘一下。
“是,總裁,您吩咐。”
“大哥當年的槍殺案,所有有關的資料馬上送我家來。”
大過年的,他忽然提起那個槍殺案,陳辭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您放心,我這就整理好給您送過去。”
他掛了電話,車子已經開回了碧榆園,這裡的一切似乎都沒有發生改變,碧榆園,他大哥馮靖賢主持開發的樓盤,短短五年就成爲了譚市最黃金的地段,小區內居中的那棟別墅,是馮靖賢送給馮啓堯的禮物。
當時他站在這裡,指着還沒裝修的別墅:“啓堯,這裡以後裝修一下,就留着你結婚用吧。”
馮啓堯當時不以爲意,沒想到這卻成爲了馮靖賢送給他最後的禮物。
林漾還沒回來,她應該沉浸在父親醒來的喜悅中,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想到他這個人了。
梳妝檯上,屬於林漾的那些東西,被擺放的整整齊齊,她一直都是那樣認真的女人。
可爲什麼她姓林。
馮啓堯煩躁的將桌上的一切揮到地上,瓶瓶罐罐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迴盪。
林漾確實沉浸在林鴻遠醒過來的喜悅之中,這天晚上,徐宵亦還在餐廳訂了外賣到病房。
秦蓉和徐翊也都帶着祝福而來。
吃過飯後,林漾也沒離開,就住在這裡,和林鴻遠說了好一會兒話,他累了,睡了。
林漾也不睡,就守着他,生怕第二天一早還是聽不見林鴻遠說早安,被徐宵亦告知一切都只是一個夢。
索性第二天起來,她就看到林鴻遠正笑着看着她。
“睡覺還這麼不老實,差點掉在地上。”
林漾高興的快要哭了,動容的笑着:“早上好呀,爸爸,外面天氣很好,請過陣子,我帶您出去玩。”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徐宵亦和秦蓉過來,秦蓉帶了自己包的餃子,幾個人吃了一口,秦蓉把她單獨叫了出去。
並把手裡提着的一盒餃子遞給她。
“這兒有我和你小舅照顧,你拿這個回家給馮啓堯。”
林漾詫異了下:“我給馮啓堯送餃子,我沒事兒吧。”
秦蓉無奈的嘆了口氣,將她拉到椅子那坐下:“你這個孩子,我聽你小舅說,你要和馮啓堯離婚?”
林漾嗯了一聲。
“這麼大的事情,還是要好好的解決,不要惹出什麼麻煩,順順利利的比什麼都重要,你爸現在醒了,家裡面也沒什麼後顧之憂,昨天他也知道自己媽做的那缺德事了,你現在放低姿態跟他談談,他會同意離婚的。”
秦蓉點點餐盒:“送餃子只是一個理由,漾漾,離了婚,等你媽出獄,一家人團聚比什麼都重要。”
是的,回碧榆園的路上林漾也在心中肯定秦蓉的話,一家人的團聚確實比什麼都重要。
再多的仇恨又能怎樣,只會帶給她無盡的痛苦和折磨罷了。
她可以爲了父母的安康,和馮啓堯好好談一談。
馮啓堯正下樓,樓下門鎖轉動,他在樓梯上停住腳步,仔細聽了下,可能跟一個人生活在一起久了,久而久之,連開鎖的聲音都能聽得出是誰。
林漾推開門,鑰匙還沒放回口袋,馮啓堯已經走下來,目不斜視的進了飯廳。
他一貫那種臉色,林漾沒做多想,跟着過去,將餐盒裡的餃子拿出來:“我小舅媽包的餃子,還溫着,我給你再熱一下,你等兩分鐘可以嗎?”
迴應她的,是馮啓堯端着一碗粥出來。
顯然對她的餃子沒什麼興趣。
林漾的手放在餐盒邊緣,指甲蓋不自覺的摳了一下,發出聲音,馮啓堯瞥了她一眼:“出去,別在這裡礙眼。”
林漾着實愣了一下。
經過昨天的事情,她以爲馮啓堯多多少少要對她客氣一點,畢竟他媽乾的缺德事,讓她爸爸在牀上躺了那麼久。
可他在說什麼?
她一時沒有動作,馮啓堯顯得很不耐煩,端起的碗猛地摔到桌上,雪白濃稠的粥濺出去,一片狼藉。
“我叫你出去你聽不懂?”馮啓堯目光冷冷盯着她:“還是叫你滾,你能聽懂。”
林漾雙手倏然收緊,原本放低的姿態瞬間被她收起,挺直腰板,涼涼回道:“大清早的沒吃藥是吧,藥在哪裡,我給你拿,別像條瘋狗一樣到處咬人。”
話落,馮啓堯站起來,長臂伸過來拽住林漾的領子,林漾身體被迫前傾,手杵在了餐盒裡,餃子被她的手抓的沒了形狀。
他卻格外用力的壓迫着她。
“你說誰是瘋狗!”
“你,馮啓堯,你就是一條瘋狗!”林漾手憤然一揚,亂七八糟的餡料全都揮到馮啓堯考究得體的西裝上。
“怎麼,才過了一天,就跟你媽學會了撒潑是吧,學的挺像模像樣的,有出息啊,啊,馮啓堯!”
“那你呢林漾。”馮啓堯雙眸燃燒着憤怒的烈火,薄脣冷冷吐出幾個字:“你跟你爸學會了虛僞二字是嗎!”
他猛地推開林漾,林漾整個人後仰,要不是手快,抓住了椅背,她肯定要四仰八叉的倒下去。
可還沒站穩,馮啓堯就拿起餐盒,高高舉起,冷漠的盯着她,手腕一扣,餐盒裡的餃子和脫離了餃子皮的餡料全都掉落到林漾的頭上。
林漾閉了閉眼,憤怒的低吼:“馮啓堯,你他媽中邪了!”
她雙手推過去,馮啓堯卻扔掉餐盒,準確無誤的抓住她的雙手,任憑林漾怎麼掙扎都掙脫不開。
“對,我就是中邪了,我中了你林漾的邪纔會矇蔽了自己的良心!”
簡直他媽的有病啊!
林漾怒極反笑:“你也好意思說你矇蔽了自己的良心,馮啓堯,你們家幹了什麼事兒,你幹了什麼事兒,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馮啓堯手上用力一拽,林漾被拉至他的身前。
他禁錮着她的腰身,單手擡起,將她頭頂的污穢撲落乾淨,涼涼的嗓音帶着幾分嘲弄:“是想用一盒破餃子來討好我是吧,想心平氣和的跟我談離婚是吧,你爸醒了,你沒有後顧之憂,你巴不得立刻馬上跟我辦手續是嗎?”
林漾臉色一白,瞪着他:“你知道還廢話什麼。”
“說實話,我心裡有你。”
林漾心臟不可遏制的一顫:“你胡說什麼。”
“很假是吧。”
如果不是這種情況下說出,他絕對會真心實意的告訴林漾,他欣賞林漾,心中有個位置屬於林漾。
因爲是林漾,很多事情才變得與衆不同。
可是現在不行了。
他們林家,可多揹負了一條人命!
“聽聽就算了林漾,不要當真,因爲我還有帳沒和你們家算。”
他鬆開林漾,側身抽出紙巾遞給林漾,修長的手指夾着那片紙巾,像是憐憫一樣:“擦乾淨。”
林漾深深喘息,不明白他要做什麼。
手剛擡起,他又將紙巾扔掉:“還是洗乾淨吧,就是不知道,你們家揹負兩條人命,能不能洗的乾淨。”
林漾縮了縮瞳孔,手按在桌上,重重一下:“兩條人命?馮啓堯,你現在開玩笑都不打草稿了,你跟我發什麼瘋,兩條人命,你說,你說還有誰!“
“馮靖賢,我大哥。”
林漾張開的嘴巴聽到這句話,停頓了幾秒才合上。
馮靖賢。
她大腦快速的運轉,馮家的大哥,她當然認識,可當年馮大哥的死怎麼跟林家扯上關係了。
“馮啓堯,你不要騙我。”
馮啓堯眼底滿登登的恨意幾乎要爆發出來:“我倒是很想騙你,但這千真萬確!”
林漾滾了滾喉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不信。”
“回去問你爸就好,他大難不死,會不會想到被槍殺的馮靖賢。”馮啓堯抓着林漾的手腕,魔怔了一般冷笑:“知道嗎,我現在很後悔讓他醒過來,他應該和我爸一樣,也死在手術檯上,咱們兩家的帳纔算兩清。”
“林漾,你爸媽不能償還的,你還要繼續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