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面前停下,泊車小弟恭敬的將車鑰匙遞給他,裴堇年圈在尾指上,剛打開車門,還沒坐進去,手機便響了。
機身在掌心裡輕緩的振動着。
裴堇年拿起一看,不出所料的來電人,他脣角勾開一抹淺弧,深邃的眼窩內卻是一片冰涼的寒意。
反手甩上了車門,裴堇年伸手撐在車頂,接通電話是,內斂穩重的語氣絲毫沒有泄露任何異樣,“洛叔,怎麼了?”
“堇年,謝謝你幫我。”洛長敘藉口出來上廁所,他左想右想,還是忍不住要給裴堇年打個電話。
“那位徐總難纏得很,其實你完全可以不用理他的,我大可以找別家。”
“徐總做人圓滑,但是業務卻是很好的,用他們公司的配件,你起碼能少繞些彎路。”
裴堇年冷靜的分析,骨節修長的指尖夾着香菸,食指輕叩,彈落一截菸灰,抽菸時,煙霧吞吐間,寡淡的眉目間,不甚有溫度。
洛長敘壓了壓鬢角,抿脣後說道:“你說得對,人是你介紹的,我很放心。”
“嗯。”裴堇年輕應了一聲,而後不再說話,也不將電話掛斷,徒然留出的餘白,反倒叫人心尖發慌。
洛長敘拿不準此時裴堇年對洛家和對洛氏企業的態度,按理說,洛璃的做法,已然失觸碰到了他的底線,能不對洛家下手,多半是看在他父親洛副官的面子上,但是去世的長者,對裴堇年有再大的恩情都不可能管一輩子,所以洛長敘心裡纔會敲鼓,免不得去猜測裴堇年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是因爲什麼。
“堇年啊,洛叔沒什麼好謝你的,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到家裡來吃頓便飯,外面那套虛的,外面就不弄了,就在家裡吃頓飯,你看好嗎。”
裴堇年抽了口煙,上下脣瓣似抿未抿,脣口間繃出了一條直線,煙霧溢出的空隙變窄,他沉沉的呼出一口氣,純白的煙線從鼻腔裡噴薄而出。
聽上去,倒像是長嘆了一口氣。
這個邀請,讓他爲難了是嗎......
也對,沒有人會有宰相的度量。
“堇年,你婚禮的事,我下來教訓過漓兒了,她知道錯了,這幾天都待在家裡沒出去過,正反省呢,我嚴令苛責過她,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們去外面找家小私房菜館,就我們叔侄兩人,怎麼樣。”
裴堇年輕勾脣角,略有幾分嘲弄和淡漠。
“明天吧,晚上我去洛家找您。”
洛長敘一瞬怔鬆,他本就不報希望,卻沒想到裴堇年還願意給他這個臉。
“好啊,明天,我讓思睿準備一桌你喜歡吃的菜,等你來。”
“一定,我下班了就過去。”
通話結束後,裴堇年挺拔的身軀站立在車門邊,擋風玻璃鏡內映照着他腰間的愛馬仕皮帶,黑色的鑲邊,在光線下有種搖曳的斑駁。
裴堇年滅了煙,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裡,坐進車裡扣安全帶,眉宇間夾雜着冷肅的氣息,不刻意的張揚,也不內斂,輕重適宜的,卻是將那股嫌惡的冷意給刻進了眼瞳深處。
......
一早知道徐東辰要結婚的消息,童熙下午約了蘇旖旎去逛街,逛了一下午也沒跳到合適的禮物,徐東辰本來就什麼都不缺,關鍵是在唐筱婉這塊,不管是送輕了還是送重了,徐東辰不會介意,但不代表唐筱婉不會。
女人的心思最是敏感,對除了和丈夫有血親關係外的女性都有種莫名的敵意。
童熙被徐東辰寵愛了二十幾年,唐筱婉心裡能好受纔怪。
所以逛來逛去,逛的時間越長,反而越拿不定主意,最後兩人一塊去吃了點心,各自打道回府。
裴宅裡,裴書厚難得在,童熙進門的時候,遠遠的看見他坐在花圃前的石桌前喝茶,手中展開一張報紙,他鼻樑上掛着黑框老花眼鏡,臉色認真,渾身有股凜然天成的將門之氣。
童熙跟他打了招呼,說過幾句話後就進主宅裡去了。
溫慈正陪着生生玩,玩具擺滿了整個地毯,一大一小光着腳坐在地毯裡,各自手上拿着積木,你一塊我一塊的堆疊。
“媽。”
童熙喚了一聲,嚇得溫慈手一抖,放在最上面的一塊積木突兀的擊打了一下,手臂高的積木嘩啦倒了一地。
“哎呀!”溫慈氣急敗壞的,扭頭就瞪着童熙,“你看你,嚇得我手抖,我跟這小子打賭呢,現在我輸了,晚上就得陪着他吃素了!”
童熙無辜的攤了攤手,“這您也能怪我呢,您不是本身就挺喜歡吃素的嘛。”
“那可不一樣,這是打賭呢,輸了心裡多不舒服。”溫慈振振有詞的,看模樣,完全是心有不甘的模樣,引得生生在一旁捂着嘴笑。
童熙含笑的眸瞳盯了他一眼,踢掉拖鞋走進地毯裡,盤腿坐下,遞給生生一小袋低糖的餅乾。
“謝謝媽媽!”
童熙輕揉他的額頭,“別吃多了,最多五塊,知道嗎?”
生生哪裡還聽得進話,小手快速的把包裝盒給剝開了,捻着一塊餅乾就往嘴裡放。
“你就是寵他,可別寵壞了呢。”
溫慈言語上擋着,但眼神可是寵溺得很。
童熙和她一樣,看着小傢伙的眼神簡直要融化了,“他現在還小,寵寵是應該的,等再大一些再收點也不遲。”
而且餅乾什麼的,生生的確是沒吃過的,她特意挑了低糖的,能補鈣貼的貝因美餅乾,童熙不會挑,品牌保證的,怎麼都要放心些。
“說得對,現在寵......是應該的。”溫慈感情細膩,說着說着,眼睛裡又冒出了水花。
她拿指腹壓了壓眼角,幸好是收住了情緒,“吃飯了沒有?”
“還沒呢,剛剛和旖旎逛街回來。”
“那先吃飯吧。”溫慈站起身來,看着童熙把生生抱起來,順手將小傢伙手裡的餅乾拿走了,他兩隻小手裡還捏着一個,童熙沒搶,由着他吃,眉眼間的溫柔簡直能掐出水來。
溫慈也是女人,怎麼會看不出她眼神裡裝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