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沈言昔交代徐掌櫃將新出的首飾價格全部提高一倍, 元興的生意反倒越來越好了。人的思維有時候卻是很奇怪。元興的首飾,本身就樣式新穎,做工精細。只是鋪子的名聲還小, 沒引起多大關注。如今價格被提了上去, 倒讓人覺得這間新開業的鋪子比起其他鋪子要高了幾個檔次。
沈言昔依舊和往常一樣, 多數待在府裡並不出門。元興每日的經營狀況, 都是沈貴出去打聽, 回來再轉給沈言昔。老夫人那邊自那日聽了沈忠的建議,也是靜下來好好盤算了幾日,沒再提更換當家的事情。一時, 沈府的大院裡到是異常平靜了好幾日。
江雨煙同錦繡每日在私宅裡呆着也是無事。偶爾也一起去元興轉轉,看着生意到底如何。徐掌櫃認得江雨煙, 見她們進來, 招呼了幾句後, 便任她們裡裡外外逛了起來。江雨煙看了看擺出的貨樣,果然很是精緻, 再一看價格,雖然高了些,到是可以接受的。再看看店內穿梭的客人,心下舒暢起來。元興的生意比起剛開業時着實好了不少。
幾個人在店內看了好些時候。直至夕陽西沉,這才起身離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幾個人決定不再逛其他鋪子了, 直接往回走。拐了個幾條街, 江雨煙才突然想起來, 今日從府裡出來時, 想好了要買些布料回去。便囑咐夏荷陪着錦繡先回去,自己帶着春草又拐了回來。
這些日子, 她在府裡也是沒什麼要緊事做。沈言昔因爲老夫人和錢莊的事情,也好久沒能過來了。江雨煙爲了打發時辰,把許久沒碰的針線活又拿了出來。沈言昔的衣衫鞋襪皆是成衣鋪量身縫製的,本不需江雨煙操心。如今想着給他做一些貼身之物,本也沒打算他會穿戴,只想先做出來再說。
兩個人商量了一下,衣衫先是別做了,做幾雙鞋襪,把往日裡的繡技再練一練。兩人進了布莊,挑了些上好的料子,付了銀子便往回走去。
近來沒什麼煩心的事情,江雨煙心情難得很好。和春草一路小聲的說着話,並未注意周圍的人和事。
那邊蔣容也從鋪子忙完正往府裡走去。
一邊是滿腹心事,一邊是滿心歡喜。兩個人打了個照面又錯開了,竟然誰也沒注意到誰。直到又走了幾步,蔣容才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連忙停了步子往回看。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巧拐過了街角,看不見了。
蔣容皺着眉想了半晌,也沒想出個所以來。搖了搖頭,只當是最近煩心事太多,這才繼續往回走。
老夫人到底還是聽了沈忠的建議,派了些人去尋錦繡的下落。傍晚時,派出去的人來回話,說是去了春紅院打聽了,人家只說錦繡被沈言昔贖了身,現下到底去哪了,誰也不知道。老夫人滿心煩躁,好不容易信了沈忠一回,想將那人尋回來,拉攏拉攏沈言昔的心。無奈竟是一點線索也沒尋到。心裡感慨那女人難道沒嫁進沈家的命,一邊又想,是不是到底把沈言昔換掉才最穩妥。亂糟糟地想了半晌,心裡煩亂起來,揮了揮手讓那些人退下了。
內宅不過那麼點地方,老夫人想幫着沈言昔尋錦繡的事情不出兩日便被下頭的丫頭們傳了出去。
唐秀晚院子裡自不用說,丫頭們各個義憤填膺,爲自己的主子抱不平。說老夫人到底還是爲了兒子放棄三夫人了,往後三夫人的日子可怎麼過。一時又說,是不是那錦繡已經懷了身孕,老夫人這纔想將她接回來,也免得沈家的骨肉流落在外。傳來傳去的,越來越變了味。一時間闔府上下議論紛紛,爭論不休。
蔣容也從丫頭們的嘴裡知道這件事了。本來近些日子一直擔心老夫人會換了當家,很是煩悶。如今猛一下聽到這個消息,心裡一塊石頭到落了地。想着老夫人到底還是心疼自己的兒子,做了讓步,一時歡喜起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很是委屈,心心念念爲着沈言昔着想,人家卻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上。
胡思亂想了半晌,到底還是念着沈言昔。起身梳理也一下便往沈言昔的院子的去了。
如今老夫人終於鬆了口,這便說明老夫人想通了,不僅沈言昔的當家不會被撤換掉,錦繡也能接回府裡。蔣容本以爲沈言昔聽到這個消息會很開心。誰知他竟愣愣地出了神,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招呼丫頭給蔣容上茶。蔣容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只當他是太高興,一時沒回過神。
喝了兩口茶,蔣容便開口和沈言昔商量:“相公,如今婆婆已然鬆了口,我看你不如直接把錦繡接回來,求婆婆給她個名分。這樣一來,什麼煩心事也沒了。也好好好打理錢莊的生意。你看如何?”
“恩恩。”沈言昔不時地點着頭,眉間卻輕輕皺了起來。
兩個人也沒什麼話說,一杯茶沒喝完,蔣容就起身告辭了。
那邊一身輕鬆地離開,這邊卻滿懷心事,一夜都沒睡好。天剛微亮時,沈言昔便起了身。難得地出了府,依舊去米鋪和茶葉鋪轉了一圈,錢莊還是沒去。
雖然府裡風聲傳了出來,可老夫人一日不發話,沈言昔也絕對會謹守本分。出了茶葉鋪,沈言昔在街邊轉了個來回,到底還是往私宅那邊去了。
蔣容今日起的晚,好些日子沒好好休息,昨夜卻是睡了個好覺。去給婆婆請了安便待在府裡,一直到用了午膳這纔出門。這幾日約了幾個客商談生意,都還沒談攏,蔣容沒去鋪子,直接去了城北繼續找昨天的那個客商。
遠遠地蔣容就看見沈貴正站在一家店鋪外面,像是再等着什麼人。剛想上前問他怎麼沒跟着自己的主子,卻看見沈言昔從店裡走了出來。手裡拎了兩包東西。再一擡頭看見是間點心鋪子。心裡一時犯了疑,他什麼時候自己去做過這些瑣碎的事情。
心頭沒來由地亂跳了幾下。腳下不受控制般地跟了上去。
兩個人一路往前走着,時不時低聲交談幾句。過了好半晌,兩人拐進了個巷子看不見了。錦繡趕緊加快步子追了過去。連着又走了兩條街也沒再看見了。蔣容滿腹狐疑,不死心地又轉了個來回。前面突然有一家開了大門,兩個丫頭模樣的姑娘一邊說着話,一邊走了過來。蔣容趕緊裝作過路的樣子調頭往回走去。
後邊兩個人交談的聲音不遠不近地傳了過來:“你昨日那盒胭脂真好,我明日也去找夏荷姐姐討一些。”
“你就和我一道用吧,別再去找夏荷討了。那也是她主子賞給她的,她自己也才用了一點,就給了我了。”
“錦繡姑娘對她真好,我要是也能遇到這麼個主子就好了。”
蔣容一心想着沈言昔爲什麼會到這個地方來,心裡隱隱有些不安。本來也沒太在意兩個人的說話,如今聽她提到錦繡,腦中轟的一聲,半晌沒回過神來。
“姐姐你怎麼了?”後邊兩個丫頭見她腳下不穩,連忙上前來問。
“沒事,就是有些頭暈。”蔣容對兩人擠出了個笑容,“謝謝你們。”
兩人見她沒什麼大事,就告辭準備離開了。蔣容見她二人快走遠了,自己也不知怎麼了,突然就開口問了一句:“二位姑娘,想和你們打聽個人。”
兩人聽到身後的人喚自己,就停下了步子走了回來:“不知你想打聽誰。”
“我有個姐妹嫁到這附近了,本來是來尋她走個親戚,無奈來的路上把地址給丟了。只記得大概就在這個坊間。”
“這裡的人我們都算熟悉,姐姐你想問誰?”個子小一些的那個丫頭連忙應下了。
“我那個姐妹在家時喚做錦繡……”蔣容還沒說完,小丫頭就一臉瞭然的樣子:“哦,是錦繡姑娘啊,我們和她的貼身丫頭都很熟悉的,她就住在前面那排。你走過去,第二家就是。”
蔣容的心裡一時五味雜陳,面上卻還要維持着笑容:“多謝兩位姑娘了,我……我想問一句,錦繡她,她過的好不好,她家相公待她如何?”
“恩。”小丫頭皺着眉想了想一瞬,剛想說些什麼,就被旁邊那個大一點的丫頭抵了一下:“我們只是和錦繡姑娘的丫頭熟悉些,她本人是不大出府的。不過,我們料想着,錦繡姑娘應是過的不錯的,我們只見過那沈家的公子一兩回。但是錦繡姑娘的吃穿用度都是頂好的,想來,沈公子也是極爲疼愛她的。”
“謝謝了,謝謝你們。”蔣容此時已經不知道自己再說些什麼了,一顆心只覺得浸在了冰水裡,再也捂不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