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裡看了看,周圍一片寂靜。秋夜忙將東西放在腳邊,伸手在門前的柴堆裡扒了扒,不一會,看見了今晨藏在這裡的一串鑰匙,喜的趕緊拿了起來去開門。
昏暗的屋內,兩個人縮在柴堆旁,蜷成了一團。
秋夜將東西拿進屋內,摸黑點了盞燈,睡得迷迷糊糊的兩個人微微動了動身子。
“春草,起來了。”秋夜動手推了推面前的人。
春草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秋……”
“噓。”秋夜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是偷偷來的,你小點聲,免得被人聽見。”
春草連忙點了點頭。
秋夜拿過布包,將點心、茶水送到春草的手裡:“點心是五夫人特意留的,說等你出去了吃,這不,被我包來了,你也餓了一天了,快吃吧。”
春草接過點心,一手一個往嘴裡塞,狼吞虎嚥地嚼了幾口,噎得不行,趕緊又抱着茶壺猛灌了幾口。好一會,拍了拍胸口,這才覺得舒服。
夏荷也被這邊的動靜吵醒了,摸索着坐了起來。見秋夜帶了點心來看春草,咬着脣,盯着那布包裡看了半晌,餓得直咽口水。
秋夜輕輕推了推春草,春草明白她的意思,卻只是悶着頭吃點心也不做聲。好一會,才轉身對夏荷道:“你也來吃些吧。”
夏荷猶豫了一會,咬着脣忍着,也不過來。
秋夜搖了搖頭,將點心撿了幾塊,遞到夏荷的手中:“姐姐別和春草置氣了,她這個人就是嘴巴壞,其實心還是挺好的。再者,你和春草是五夫人下令關起來的,錦繡姑娘就是有心來看你,也還得顧着五夫人的面子。你不心疼自個兒,也得想着出去了,錦繡姑娘心不心疼啊。”
夏荷不再彆扭,低着頭接過了點心了咬了幾口,吃着吃着眼淚就掉了下來,嗚嗚咽咽的聲音從喉頭裡傳了出來。
秋夜連忙幫她拍了拍後背。春草也拎着茶壺走了過來,對夏荷道:“你別哭啦,你看我,臉上被你抓了兩道血口子,我都沒哭,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長好呢,要是留了疤,我可不饒你。”
夏荷擡起頭,擦了擦眼淚:“我可不是因爲和你動手才哭的,我是哭我們姑娘。”
“她……她不是好好的,你哭她做什麼?”
“姑娘是個好人,你們都看不見,只背地裡說她,我心裡難受。”
春草順着柴堆坐了下來,低頭啃着手裡的點心,不再接話。
夏荷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這點心,以前吃過一次,我說了句挺好吃的,姑娘就記下了。”
春草擡頭看了看秋夜,秋夜點了點頭:“今日卻是加了不少菜,我想着,定是錦繡姑娘爲了你們的事,特意和五夫人陪不是呢。”
“你說,我們鬧些什麼呢。還得讓小姐和錦繡……姑娘掛着心。”春草彆彆扭扭地安慰着夏荷,一句姑娘終於叫出了口。
夏荷的眼淚又忍不住了,“誰想和你鬧,還不是你整日間的不乾不淨掛在嘴邊。你們跟着夫人小姐的,哪裡知道我們姑娘的苦處……”
秋夜怕兩人再掐起來,連忙打哈哈道:“夏荷姐姐要不要喝茶。”
話起了個頭,便沒有憋着不說的道理,夏荷接過秋夜遞來的茶壺,也沒喝,低低地繼續說道:“我若不說,你們定是想不到的,其實我們姑娘,原也是金枝玉葉的小姐。”
這話一說,春草和秋夜都驚了一跳,擡起頭看着夏荷,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夏荷看了看兩人的神色,放下茶壺繼續說道:“我說你們想不到吧,其實這些事姑娘自個兒也從沒說過,是冬雪,私底下講給我聽的。說是老太爺,也就是我們姑娘的爹爹原也是大家的公子,年輕的時候出門走生意遇到了我們姑娘的娘。只可惜兩家門不當戶不對的,沒能結成親。”
“那後來呢?”秋夜捏了一塊點心,盯着夏荷催促道。
“後來,老太爺回家之後,就被逼着娶了個家裡定下的親事。要說,這往後要是斷了念想到也算了,誰知道,老太爺和老夫人都是重情的。老太爺婚後鬱鬱寡歡,與新婚妻子的感情一直不睦。這事隔了七八年了,老太爺再一次出門,還去了那個地方,誰想到老夫人居然一直未嫁,就這麼等着,硬生生地耗成了老姑娘。”
“啊……”春草和秋夜聽的入神,手裡的點心被捏得變了形。
夏荷喝了口茶,繼續說道:“老太爺一時感概,再也不忍分離,將老夫人接到了京城家中。卻不想主母就是容不下老太爺納妾,家裡老太爺的娘當時還健在,也是一心向着兒媳,不許老夫人進門。老太爺沒法子,只得在外面另安了個私宅,將老夫人安頓在那裡。後來,隔了兩年,老夫人生下了我們姑娘。老太爺喜歡的不得了,整日間留戀在老夫人這裡。”
春草和秋夜聽得津津有味,見她停下來不講了,連連催促道:“後來呢?有沒有接進宅子裡,給個名分。”
夏荷搖了搖頭:“後來的事情冬雪也知道的不甚清楚,料想着肯定是沒有接進去的,不然,我們姑娘怎麼會淪落到那種地方……只是想不通,若是老太爺還在世,怎麼能容忍我們姑娘受這委屈。”
春草與秋夜一陣唏噓,不想錦繡還有這一段往事。
“你們也別往外說,姑娘這些事沒人知道的。姑娘已經夠可憐的了,若是身世傳了出去,不光姑娘被說,連過世的老夫人估計都得被人拿出來講一講。”
秋夜連連點頭,春草低頭摳着手指:“你應當早些說的……也省得咱們每日裡跟烏眼雞似的。”
幾個人正感概着,外面傳來了打更的聲音。
秋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將兩牀被子拿給春草和夏荷:“我先回去了,晚上冷,你們彆着涼了,我想着,明日五夫人也該消氣了,到時候我再勸勸。你們今晚就在這裡委屈一夜吧。”
春草和夏荷接過被子,點了點頭。夏荷不好意思地和秋夜說道:“謝謝你了,也謝謝五夫人,往後……”說着,扭頭又看了看春草,彆彆扭扭地繼續說道:“往後能不吵,咱就別吵了。”
春草斜睨了她一眼,拉過被子睡覺:“誰想和你吵來着,哎喲,我的臉,真疼……”
秋夜笑着搖了搖頭,轉身出了屋子,依舊將門鎖鎖上,偷偷摸摸地摸回了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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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墨藍的天空點綴着點點繁星,淡淡的雲霧緩緩移動着。
如水的月色裡,沈言昔疲憊的走了進來。
江雨煙的屋子已經沒了亮光。沈言昔猶豫了一瞬,還是走了進去。
站在牀榻邊,看着她沉沉的睡容,沈言昔滿眼柔情。停留了少許,擡腳走出了屋子,走向正房。
整日的奔波,渾身疲憊,沈言昔剛進了屋子便坐進軟榻裡,閉目養神。萍兒沒在身邊,爲着家裡的老夫人不至於懷疑沈言昔在外置了私宅,萍兒便一直留在沈宅裡。這身邊便只有沈貴進進出出一直跟着了。
沈貴見自家主子似乎異常疲憊,連忙轉身去給他打水。拿着銅盆剛走出屋子,手下一滑,銅盆乒呤乓啷地摔在了地上。
沈言昔睜開眼,嘆了口氣,復又閉上了雙眼,繼續養神。
東西廂房各自亮起了燈。錦繡披了一件衣服走了出來,見正房有了光亮,擡腳走了進去。
江雨煙也被銅盆掉地的聲音吵醒了,穿戴一番下了牀,見沈言昔回來了,心下一喜。沈言昔爲了生意的事情,經常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一趟。一轉眼,自上次相見又過了不少日子。江雨煙緊了緊身後的披風,剛想去正房瞧瞧,卻見窗櫺上,燭影的倒影下,錦繡與沈言昔的身影清晰可見。
抿了抿嘴脣,轉身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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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貴端着熱水走了進來,縮手縮腳地看了看沈言昔,生怕他發火罵自己。錦繡笑了笑,揮手讓他退了出去。
錦繡將巾帕溼了溼,遞到沈言昔的面前。沈言昔睜開眼,接過帕子敷在了臉上。好一會,拿下帕子,呼了口氣。
錦繡將帕子扔回水盆裡,走到他的身後,給他捏肩膀。沈言昔閉着眼享受着,良久,開口道:“看來,還得買個丫頭回來,沈貴粗手粗腳的,見着他做事就生氣。”
“人家跟着你東奔西跑的,回了家,你便躺着休息,他還得伺候你,你倒好,張嘴就不滿意。”
沈言昔笑了笑,不再接話。半晌,開口問道:“近日府裡都還好麼?”
“恩。”錦繡點了點頭,“就是今日來了個客人,說是你的朋友,坐了好半晌也不走,東看西看的,還說要逛院子,我裝做沒懂他的意思給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