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我看來,朱七所謂的借花獻佛未必只有一個意思,用葉九卿的話說,能在這個行當摸爬滾打保住命那都是極其精明的人,應悔元把虢國古墓拱手送給田婉清是借花獻佛。
事實上這個佛或許並非是田婉清。
朱七發過誓斷指之後不再盜墓,他這樣德高望重的人怎麼都不會出爾反爾,兩百多座古墓他是絕對不能親手沾染,何況要探兩百多座古墓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稍有不慎便會走漏消息,這要是讓圈裡的耗子知道,按規矩朱七就是胃口再大,也吞不掉這麼多墓。
若是讓圈裡同行沾指,一個月不到,山村嶺下面的古墓羣就會十墓九空,這可不是朱七想要看見的結果,朱家先祖留下的藏寶圖和九龍程瑞尊有關,而這件器物最後的下落是在虢國之手。
朱七也想知道這些古墓羣中可有關於九龍程瑞尊的其他線索,他一個人幹不了這事,這纔是借花獻佛真正的含義。
與其說是朱七把虢國古墓羣拱手相讓,還不如說是朱七假手於人,讓考古隊接手古墓羣總比讓圈裡同行挖掘要保險,畢竟所有出土的文物他都能知曉和掌握。
“就算還有不能掌握的,這身邊不是還有一個不知不覺被拖下水的內應嘛。”我淡淡一笑看向朱七,然後指着田婉清。“七爺,您這招可真是高明啊,一箭三雕,一來成全了應叔,二來通過田姨您可以掌握所有出土文物的情況,三來您也沒有違背自己誓言,指頭連土都沒有碰,事情就有人幫你辦的妥妥當當。”
“七叔,您老居然還算計到我身上來了。”田婉清張嘴看向朱七。
“我說什麼來着,葉九卿的眼睛毒,這調教出來的人也就更毒了,我這點小心思,估計你都沒瞧出來吧。”朱七抽了一口煙瞟嚮應悔元。
“敢情您老這不是成人之美,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應悔元也反應過來。
“無傷大雅,一箭三雕這話多難聽,這應該叫各取所需皆大歡喜纔對,我沒有違背誓言把事給辦了,悔元一擲千金抱得美人歸,婉清一鳴驚人名垂青史。”朱七吐了一口煙霧。“看,是不是皆大歡喜。”
應悔元和田婉清相視無奈的苦笑,我也在笑,不過笑的遠比其他人要深邃,踏破鐵鞋無覓處,沒想到居然自己送上門來,這下所有的神器都齊了。
黃金羅盤和太古權杖的晶石在我手裡,隨侯珠和權杖柄在117局,管他什麼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神秘部門,我早晚都會找到117局拿回屬於我的東西,鴻蒙珠在卓明風的後院埋着,如今就只剩下涅槃輪和神域圖。
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彭家先祖應該是發現了同伴的下落和留下的線索,也就是說倘若找到龍脊之地彭家先祖的陵墓,不但能得到涅槃輪,很有可能還會找到神域圖的下落。
“七爺,您不是說朱家先祖留下的藏寶圖應該有三份,您手裡一份,被人拿走了一份,那另一份呢?”葉知秋問。
“這個就不得而知,我追查了一輩子,也就查到其中一份或許落在虢國國君之手,只有最後一份,先祖遺訓中並沒有提及下落。”
“遺訓?七爺,這遺訓的內容是什麼?”田雞問。
朱七不慌不忙對我們說,朱家先祖曾協助大禹治水,居功至偉功不可沒,後來被封爲王室,先祖在離世之前,大禹爲感激治水之宮,爲朱家先祖修建青銅宮殿的陵墓。
而先祖把藏寶圖交給後人,並告之藏寶圖中有能問鼎天下的寶物,找到便能得到整個天下,然後先祖隻身一人前往青銅宮陵墓,沒有人知道這處陵墓的所在。
因此後人推測那能讓朱家後人問鼎天下的寶物應該就藏匿於青銅宮殿之中,所以朱家後人世代盜墓,但並非小打小鬧,專門探尋春秋戰國時期之前的大墓,就是想要找到傳聞中的寶物。
“後來我反覆推測,到底什麼寶物能有問鼎天下的能力,思前想後才意識到,先祖是在暗示九州鼎。”
“七爺,您是怎麼推測出來的?”我漫不經心問。
“先祖協助大禹治水居功至偉,而大禹治水採取的是疏通,這就必須有全盤的九州地形圖才能做到,因此我猜測先祖應該是掌握了九州全貌的地圖,無獨有偶,大禹後來鑄造九州鼎,上面銘刻的便是九州名山大川等地形地貌,而九州鼎在隨後便銷聲斂跡。”朱七心平氣和回答。“這些線索串聯起來,先祖所說的問鼎天下寶物,八九不離十指的就是九州鼎。”
朱七看似邋遢固執,可心思縝密滴水不漏,想到這裡我重複之前問過的話:“七爺,山村嶺的虢國古墓羣,您是最先發現的人,後來考古隊接手挖掘,所有出土的文物想必您知道的一清二楚,這都幾十年了,您也沒有過問這裡的事,可見考古對在山村嶺的發現對您並無作用,那又是什麼原因讓您突然到這兒來呢?”
“七叔隱居在白鹿原,收山之前特意交代我一件事,倘若玉豬龍重現的話,我務必要第一時間告之他。”應悔元在旁邊解釋。
我們這才恍然大悟,應悔元應該早就知道朱七在找的是什麼,他看到我拿出的玉豬龍後一定很吃驚,難怪他會讓我們先到這裡,說自己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原來是去通知朱七。
“那枚玉豬龍我可否一看。”朱七取下嘴角的煙桿。
“當然可以。”我笑的很輕鬆,估計朱七都沒想到,我纔是真正借花獻佛的那個人。
我把玉豬龍遞到朱七手中,他放下煙桿,原本渾濁的眼睛頓時變的年輕和犀利,來回端詳了良久:“是的,就是這個,和先祖留下的如出一轍,看來九龍程瑞尊真的存在,也不枉我耗費了一輩子時間在上面。”
“七爺,您老可以關於九龍程瑞尊的線索?”田雞連忙問。
“線索?你們不是拿着垂棘之壁去博物館了嗎,按理說應該已經看到九龍程瑞尊了啊。”應悔元一臉詫異。
田婉清把垂棘之壁拿出來,失望的搖頭:“當年被我發現的九龍程瑞尊被朝歌發現是仿製的贗品。”
“贗品?!”應悔元更是迷惑,好半天沒反應過來。“不對啊,以你的本事,真假應該可以分辨,即便你打眼,那東西被研究了幾十年,是真是假考古隊裡的人總該能鑑定出來纔對。”
“爸,真假有很多種,作爲西周的古器來說,收藏在博物館中的九龍程瑞尊是真的,但是並非是我們要找的東西,那不過是虢國一個大夫仿製的。”田雞解釋。
“既然博物館中收藏的是贗品,那真正的九龍程瑞尊又在什麼地方?”應悔元疑惑不解追問。
“在虢國國君的墓裡。”朱七不假思索回答。
我一直在留意朱七的反應,他聽到博物館中的九龍程瑞尊是贗品時,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似乎早就知道這個結果。
“七叔,我突然想起來,您既然一輩子都在找玉豬龍的下落,九龍程瑞尊出土的時候,我還專門告訴過您,可您從來都沒有向我打聽過九龍程瑞尊的事。”應悔元眉頭一皺,都說了,這行當裡就沒有傻子,估計應悔元也覺察到不對勁。“難不成您老早就知道那玩意是假的?”
“竹書紀年上記載的很清楚,九龍程瑞尊原本屬於戎狄之物,推測起來應該是紅山文化居民的後裔,這器物據說有長生不死的秘密,第一個得到此物的便是虢國國君,從此以後虢國開始國力衰敗舉國上下迷信鬼神妄想食玉成仙,這一切應該都和那尊青銅器有關。”
朱七心平氣和回答,長生不死一直是人夢寐以求的事,越是位高權重的人越是想要得到永生,而且長生這東西沒人希望和別人分享,虢國上下迷信成風,應該是受到君王影響,這麼重要的器物虢國國君即便是死也不會流傳後世的。
“所以九龍程瑞尊的下落只有可能在國君的陵墓之中,再說,大夫古墓中的九龍程瑞尊上,那處畫蛇添足的銘文,就足以證明那玩意是贗品。”朱七看着手裡的玉豬龍侃侃而談。
“九龍程瑞尊上的銘文?!”田婉清突然一愣。“七叔,您老是怎麼知道器物上有銘文的?”
“田姨,您不是在大夫墓室中發現了盜洞嘛,而且還有人進入時留下的腳印,七爺把話都說到這份上,您怎麼還想不明白。”宮爵聰慧的淡淡一笑。“七爺就是當年比您先進入墓室的人。”
我看向朱七把已經卷好的煙遞過去笑了笑說:“七爺把先祖的秘密原本是打算爛在肚子裡的,以至於對應叔都沒有說,七爺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如今肯到這裡來,想必又是要故技重施了。”
朱七放下手中的玉豬龍,嘴角緩緩翹起,手摸進衣服中。
“三十年前我借花獻佛,成全了悔元和婉清,如今我就再借花獻佛一次,我這個老東西能不能在臨死前完成先祖遺訓,就全仰仗在座的各位神佛了。”
朱七說完手放在桌上,等他把手移開,那竟然是半卷竹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