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爵不算是有事瞞着我,他好幾次的確有話想要對我說的,可每一次事後都絕口不提,我也沒太在意,可居然葉知秋好像都知道,但我卻矇在鼓裡,本想追問下去,葉知秋也神神秘秘不肯告訴我。
不過感覺葉知秋似乎很得意,可我實在想不明白,她肚子裡還有十八天就會要她命的異巫,還有什麼讓她能這樣得意的事。
返回到雷山後,黃平立刻準備好車,我們馬不停蹄趕往九連山,比預計的時間提前一天到達。
九連山脈位於南嶺東部,山脈東北西南走向,地勢由南向北遞降,九連山以奇山秀石著稱,山林之中有峽谷峭壁,巖體似刀劈陡峻,溪水自上而下奔騰穿越其中,大樹老藤分佈其上。
大祭司指着遠處一座高聳的山峰高聳我們,那便是赤血峰,遠眺那座在羣山之間一目瞭然的山峰,整個山體大部分被植被覆蓋,鬱郁蒼蒼生機盎然,而山頂處一片血紅猶如鮮血。
看上去還真像一把直刺蒼穹的利刃,和水葒的確頗爲神似,我們在大祭司的帶領下登上赤血峰之巔。
達到這裡後,我和宮爵對視一眼,立刻意識到恐怕不對勁,我們在雷山古墓壁畫中看見過魔國的全貌,魔國的龐大和雄偉難以描述,而且還是按照秦代宮殿的風格修建。
最顯著的特點就是中軸線對稱,魔國儼然就是另一處秦代的宮闕,而且魔國是由扶蘇親自負責修建,直接動用的民夫勞役有三十多萬衆,這麼多人秘密修建出來的魔國,不用想也能猜到有多龐大。
赤血峰海拔在九連山這塊區域中是最高的,但是亦如九黎人傳聞的那樣,此山像是蚩尤的兵器赤血戟,可見赤血峰山勢高挑如戟,這樣的山體即便把裡面挖空,也不可能修建出魔國。
“搞什麼啊,既然線索指向這裡,可魔國卻沒修建在此,那讓人來這裡幹嘛?”田雞焦頭爛額說。
葉九卿一臉焦慮,站在山邊向四周眺望,以他探墓的本事,這一眼望出去,地下有沒有玄機一般八九不離十。
“這附近山體交錯,難尋一處平地,以山脈的走勢即便是在地底也不可能修建出像壁畫中所繪那樣雄偉的宮殿。”葉九卿轉頭對我們說。
“會不會扶蘇把魔國修建在山裡面呢?”黃平走到葉九卿身邊問。
葉知秋讓田雞給她探鏟,隨便找了一處地方打下探洞,提起來的探鏟上是紅色的岩層。
“魔國不可能修建在山裡。”葉知秋看了看探鏟很肯定說。
“爲什麼?”田雞問。
“這是碎屑岩層,是一種極其鬆軟的岩石,可見整個九連山的地質都大同小異,這種岩層很容易鬆動,如果大量挖掘會直接導致山體坍塌。”薛心柔用手指搓揉探鏟上的土屑說。“魔國如此浩大,倘若真修建在山體中,以這裡的地勢絕對無法承受。”
“秦帝授命扶蘇修建魔國,如果開山修建的話,工程量巨大,要完成整座魔國估計得耗時幾十年的時間,但扶蘇修建魔國的時間並不長,由此可見魔國不會修建在山體中。”我鄭重其事說。
黃平心急如焚到處張望:“葉哥,咱不會是找錯地方了吧?”
“圖畫中的線索應該就是指的赤血峰。”宮爵很肯定說。
“那就奇怪,既然魔國根本不在這裡,留下的線索把人引到這裡是什麼意思?”田雞一籌莫展。
葉九卿沉思片刻,眼睛一亮擡頭對我們說:“投射出來的圖畫中,不是有人在山巔撫琴,該不會這裡面有什麼玄機吧。”
“線索中就只有兩句詩詞,彈琴的人應該是暗指扶蘇,同時也表面魔國的所在,我看不出還有其他的含義。”宮爵說。
田雞把烏木琴拿出來,撓撓頭說:“食客爲什麼會把線索留在一把古琴上呢?”
“對啊,而且圖畫中剛好有一個撫琴的人,難不成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大祭司在旁邊說。“會不會是讓人到這裡彈琴?”
我們相互對視,聽起來還真有些道理,而且烏木琴很奇特,歷經兩千年,雖然很多地方破碎,但因爲琴身用烏木所做,依舊可以演奏。
“可問題這是古琴啊,誰會彈這玩意?”黃平一臉沮喪。
黃平話音一落,葉九卿就看向我,其他人估計也是明白葉九卿這眼神的意思,田雞大吃一驚:“你,你還會彈琴?”
我無奈的苦笑,說出來估計都沒人相信,這全要託封承戒尺的福,打小除了逼着我和葉知秋熟讀四書五經之外,琴棋書畫也是一樣不落。
我性子野哪兒學到了這些東西,懂倒是懂點,不過全是濫竽充數之輩,葉九卿他們十年磨一劍,把我打造成出類拔萃的探墓高手,也沒指望我能成爲附庸風雅的秀才。
“知秋,該你露兩手了,琴棋書畫你可以比我在行。”我指着葉知秋,估計封承也看出我不是學這些的料,因此小時候對葉知秋更爲用心栽培。
“我都好久沒摸過這玩意,不知道行不行。”葉知秋硬着頭皮接過古琴,按照圖畫中撫琴人的方向,找了一塊地方坐下,手按在琴絃上良久。“我,我該彈什麼啊?”
我們面面相覷,誰也沒想過這個問題,葉九卿眉頭一皺,估計全然是死馬當活馬醫:“隨便,能彈什麼就彈什麼。”
葉知秋點點頭,撥動幾下琴絃,明顯很生疏,音律斷斷續續不成篇章,不過好在她底子厚,漸漸開始熟練,彈出來的曲子是廣陵散。
這是封承最喜歡的曲子,因此葉知秋操練的最多,琴聲慷慨激昂氣勢宏偉,在山巔聽琴倒是別有一番韻味。
開始大家只聆聽琴曲,可漸漸隨着音律變化,我們竟然驚訝的發現夜明珠投射的光芒中,隱藏在藍田古玉以及兩個水晶蕭中的地圖竟然在不斷跳躍,變的立體起來。
那些由光暈勾畫的地圖似乎像是拔地而起,在我們眼前交織成一幅立體的山水畫卷,我們大喜過望,打造這把古琴的食客真是巧奪天工,竟然能想出如此奇妙的方式來傳遞線索。
但這種驚喜很快就消失,地圖雖然隨着古琴的彈奏變的立體,但是山脈之間斷斷續續,起伏錯亂,葉知秋的琴曲並沒有彈錯,但是僅僅是光暈不斷閃現,始終無法構成完整的地圖。
“別彈了。”宮爵說。“沒有用的。”
葉知秋停手,琴身戛然而止,而那些起伏的光暈也隨即消失,重新投射到烏木琴上,一切又恢復了最開始的樣子。
“爲什麼沒有用?”薛心柔問。
“我們找對了方法,看起來線索需要通過彈奏古琴才能顯現,可問題是,你們認爲打造這把古琴的食客,會讓人隨便彈一首曲子,秘密就能出現?”宮爵深思熟慮說。
我恍然大悟點頭:“必須彈奏特定的琴曲。”
“開什麼玩笑,琴曲多不勝數,誰能知道那一首纔是對的啊,再說,咱們時間本來就不多,總不能挨着讓知秋彈一次吧。”田雞大吃一驚。
“食客既然匠心獨到,選擇的琴曲也一定有非凡的含義。”一路上溫儒都默不作聲,估計是看到希望,在旁邊插話。
“說的好像你懂完了,你這麼行,你給說說該彈什麼?”田雞嗆了溫儒一聲。
溫儒也不計較,不以爲然站在一邊,反正他也清楚,不用他動腦子,我們自然會全力以赴。
“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食客到底會選擇什麼琴曲呢?”宮爵若有所思說。
“食客是秦代的人,秦代之前的琴曲有記載的不計其數,沒有方向根本難以判斷。”葉知秋說。
我揉着額頭來回走動,留給葉知秋的時間越來越少,我努力讓自己能平靜下來,食客在圖畫中留下小篆詩詞,除了暗示赤血峰之外,也在強調撫琴的人是太子扶蘇。
而食客在打造古琴的時候,扶蘇已經被毒殺,可此人並沒有因此而放棄,而是嘔心瀝血以殘命之軀最終不負所望完成古琴,足見這位食客對扶蘇的忠義之心。
而扶蘇修建魔國,如此重要的秘密,竟然能讓一位食客知曉,也能看出扶蘇對此人推心置腹,食客最後爲了報答扶蘇知遇之恩,不惜剋死異鄉也要完成扶蘇囑託。
這兩人惺惺相惜肝膽相照,遠不是太子和食客之間的情義。
“食客在完成烏木琴的時候扶蘇已經被胡亥毒殺”我突然眼睛一亮,嘴角掛起一絲笑意。“我知道食客留下的琴曲是什麼了。”
“是什麼?”所有人全都異口同聲問。
“高山流水。”說出這四個字的竟然是溫儒。
大家都看向溫儒,然後目光重新移到我身上,溫儒心術不正狼子野心,而且爲人歹毒無情,可是論學問他倒是還真有幾分見地,居然和我想到一起。
伯牙于山頂撫琴,終遇知音子期,兩人一見如故,後來子期死後,伯牙痛失知音摔琴斷絃,故有高山流水之曲。
“他說的沒錯,真是高山流水。”我慢慢點頭對其他人說。“食客知道扶蘇被害,悲憤欲絕知道世間不可能還有像扶蘇這樣賞識他的知音,曲高和寡唯有一曲高山流水能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