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舉人嚴肅說道:“方運,你可不要意氣用事。你還小,將來的路還很長,需要有人扶助。我蘇家雖然比不上名門,但也是三代望族,勉強能支持你到三品大員!玉環如果真懂事,知道你是爲了前途着想,一定會原諒你。”
“玉環姐心善,必然會原諒我。”方運道。
蘇舉人笑道:“你答應了?”
“但我不會原諒我自己!我方運可負天下人,唯獨不可負玉環姐!”
“你怎地如此不通世故?氣煞老夫!”蘇舉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方運緩緩道:“若是之前我爲前途與你蘇家聯姻,或許是識時務。如今我得名師指點,如果還需要靠你蘇家才能走那文位之路,是不是太無能了?”
蘇舉人仔細打量方運,最後被氣笑了,帶着遺憾的語氣讚揚道:“好一個方雙甲,老夫果然沒看錯你,這等氣節讓老夫心服口服。老夫有一貌美女兒年過十二,還有嫡孫女十一,再等你三年!三年內你可任挑其一!”
“你女兒十二歲?蘇老先生老當益壯。”方運道。
蘇舉人臉一紅,道:“老夫的大兒子已經年過三十。”
“謝老先生美意,不過小生心意已決,望老先生成全。”方運道。
蘇舉人低頭生悶氣,不理方運。
蘇家畢竟是望族,而且蘇舉人又很喜歡自己的女兒,不捨得讓女兒給方運當妾,妾的地位太低了,一旦不得寵,連管家都不如,不過是高級丫鬟而已。
所以,方運不能讓楊玉環當妾。
快到方運家,蘇舉人從衣袋裡拿出五張銀票,塞給方運,道:“你爲景國破了天荒,可喜可賀,這是一百兩銀子,作爲我的賀禮之一。”
“這……太多了。”方運沒想到對方一送就是這麼多,他略一換算,簡直等於誰家孩子上了高中直接送三四萬當禮金,太豐厚了。
哪知蘇舉人卻拍了拍另一側的口袋,道:“這裡面裝着千兩銀票,不算在嫁妝裡,你不再考慮一下?”
“謝老先生。”方運伸手接過一百兩銀票。
“唉。”蘇舉人輕聲一嘆
縣裡的大戶都願意資助優秀的童生秀才,可第一次見面直接送一百兩銀子賀禮的,卻從來沒有過,更不用說帶着一千兩銀票,而且想送還送不出去。
馬車漸漸減慢,車伕在外面道:“老爺,前面就是方童生家,好熱鬧,酒席擺了半條街。”
方運準備下車,蘇舉人道:“聽說你赴考的時候是坐牛車去的?”
“是。”
“那這輛馬車和三匹馬就送你了。”蘇舉人輕描淡寫道。
“啊?使不得。您太客氣了,這馬車我不能收。”方運知道這蘇舉人的馬車和三匹馬都不普通,加起來至少值一百五十兩銀子,整個濟縣能坐得起這種豪華馬車的人不到二十個。
蘇舉人卻道:“我是看中你的才學和氣節才贈送馬車,你這等奇才若是連馬車都沒有,是我濟縣之恥,也是我景國之恥!有了馬車,你去大源府求學或去他處遊學都方便。你不爲自己想,也要爲你的童養媳着想,也要爲你的身份想想。”
“可是……”
“方纔還直言果斷,現在怎麼婆婆媽媽!我走了,我家裡還有小媳婦盼着你,你要是撞了南牆,記得回頭!”蘇舉人說完灑脫地下車離開。
車伕把鞭子遞給方運,跟着蘇舉人走去。
方運喃喃自語:“可是我想說養三匹馬太費錢了。”
前方蘇舉人的身形一顫,加快腳步。
方運遙遙向蘇舉人一拱手,算是謝過,他知道蘇舉人並非毫無私心,願意給他這麼多錢無非是投資,不過無論怎樣,對現在的他來說都是很大的幫助,畢竟以後需要錢的地方太多了。
方運扭頭向家門口望去,就見那裡張燈結綵,十多個大紅燈籠掛在半空的繩子上,燈籠下面是一張張杯盤狼藉的桌子,桌子上還有馬燈,照着一張張喜悅的笑臉。
酒席本已經結束,可很多人都沒走,許多大漢正在喝酒划拳,小媳婦老婦人則在一起聊着家長裡短。
“運哥兒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身,衆人一起看向方運。
隨後方運家從裡到外全都熱鬧起來,方運的親戚、鄰居、同窗,熟悉的,不熟悉的,紛紛走出來迎接。
許多人不自覺地稍稍彎腰,露出謙恭的笑臉。
每個人的眼裡都有濃濃的羨慕之色。
少許人暗暗悔恨,早知道方運有出息,以前應該加倍對方運好。
最先走上來的不是親朋好友,也不是鄰居同窗,而是七八個濃妝豔抹的媒婆,她們此刻突然變得力大無窮,幾個人幾乎有鐵索橫江之能,擠開其他人,迅速撲過來。
“哎呀,方公子你可回來了!”
“恭喜方老爺高中案首,老身給您道喜了。”
“恭喜方公子,嘖嘖,我早些年還抱過你呢,你還尿了我一身,那力道真足,差點把我衝了個跟頭,一看就是狀元的命!”
方運哭笑不得,這媒婆說的也太誇張了。
接着媒婆們圍着方運七嘴八舌,有的問方運有沒有看中的姑娘,有的讓方運提條件,還有的給方運介紹張家的姑娘趙家的閨女等等。
在她們看來,方運將來是要當舉人老爺的人,怎麼可能會讓一個童養媳當正妻,哪怕楊玉環很美。
這時候婚姻講究的是門當戶對。
方運正要客氣推辭,就見楊玉環站在門口,望着他和媒婆們。
楊玉環在方運面前永遠是又像姐姐又像母親,不曾抱怨,也從不生氣。
這一刻,方運從她眼裡看到深深的擔憂,如同一隻小貓看着自己最喜歡的線團被人搶走,只能遠遠地望着,卻無能爲力。
楊玉環就那麼看着,不爭不搶,和以前一樣,默默地守候。
江州西施不曾拋棄寒門方運,方案首又怎能拋棄童養媳!
方運心裡突然很難受,不由自主脫口喊道:“玉環姐,你挑個吉日,我正式娶你過門,做我妻子,我等十多年了!”
兩人四目相對。
全場一片寂靜。
楊玉環白淨的面龐瞬間變紅,原本暗淡的雙目比星空都璀璨,這一剎那的絕世風華彷彿照亮整座縣城。
在場的男人全都被此刻的楊玉環迷住。
“胡說八道!”楊玉環嬌嗔道,稍稍提起裙子,轉身向屋裡跑去。
她的步子很輕快。
很多人跟着大聲起鬨。
那些媒婆則變了臉色,這是怎麼回事?
方運道:“多謝各位嫂嫂嬸嬸,我會娶玉環姐爲妻,此生絕不改變!你們還是去找別人去吧。”
媒婆們面面相覷,但一個媒婆笑着道:“以前別人都說玉環姑娘是一朵鮮花插……咳,說她倒黴,可我一直說你們兩個很般配,現在怎麼樣?全縣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誰敢說你配不上玉環?不過呢,你將來可是舉人老爺,就算玉環當了正妻,還需要妾室陪襯,不然人人都會罵她是妒婦。我認識好幾個正經人家的好姑娘,給別人當妾室是一百個不願意,可要是給方案首當妾室,那是一萬個願意!”
“是啊,方姥爺你不僅需要妾室,還需要使喚丫頭,我認識兩個不錯的小丫頭,聰明伶俐,都是美人坯子。改天我帶她們兩個來讓你看看。”
方運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這時才意識到古代的最大問題,在他看來很不可思議的事,在這裡的人看來很正常,而且這些人都把傳宗接代當成第一大問題。
方運自從見識了柳子誠紙上談兵的力量,心中危機感更強烈,現在連身體都沒養好,根本不會想什麼妻妾的事。
“小毛,你幫我看着這輛馬車,是蘇舉人送我的。謝謝各位到場祝賀,吃好喝好,我還有事,先回屋。”
方運繞開媒婆向家裡走去,一路上不斷有人向他打招呼。
平日裡瞧不起他或覬覦楊玉環的幾個表兄堂兄,更是處處陪着笑臉,生怕方運發跡了報復他們,所以拿了不少銀錢來。
雙甲案首的名頭太大,凡是跟方運有點關係的人幾乎都來了。
方運家裡什麼都沒有,最後這些來賓自己張羅了一頓酒席。
進了院子,方運本想跟楊玉環說說話,但院子裡都是一大幫喝多了親友,他們一起過來敬酒,這種時候不能不喝,方運只好陪着。
喝酒的時候方運尋找楊玉環,但楊玉環故意躲着她。
幾杯酒下肚,方運感到不舒服,於是假裝喝醉了往桌子上一趴。
一直躲着方運的楊玉環急了,急忙走過來,找了幾個親戚把方運扶回屋裡,放到牀上。
楊玉環讓其他人離開,然後脫掉方運的外衣,又用溼毛巾輕輕給方運擦臉。
最後楊玉環給方運蓋上被子,坐在牀邊,藉着朦朧的月光看着方運,也不知怎麼的,她心中第一次有了甜蜜的感覺。
以前的楊玉環根本沒有時間去想感情方面的事,她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好好照顧方運,讓方運讀書成才,等以後死了,對方運的父母有個交代,這份責任一直鞭策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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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單身漢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