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疼她,他到底沒有把她抱上牀,她睡眠一直很淺,一點點動靜都能驚醒她。小心翼翼給她披了毛毯,王丹楓趴在牀邊看她,然後發現了她身邊的書。線狀的書看起來分外古舊,他好奇的拾起來,居然是他大學時候買的《莊子》。那時候,他們常常窩在陽臺上看書。他沒話找話,偏要跟她討論莊子,討論什麼隨性、自由之類。但亦然正處高三,一聽這些火冒三丈。討論最終以亦然將書藏起來而告終。
王丹楓有一頁沒一頁的翻書,發現書上做了不少筆記,一行行娟秀的字和人一樣美麗。大學最流行給室友介紹對象什麼的,王丹楓自然不能倖免,中槍多次。有一回,據說是某院院花給他遞情書。室友都被人家的柔情似水打動,唯獨他毫無反應。室友實在沒轍,盯他半天,冒出一句“你小子該不會喜歡男人吧”!被逼的無路可逃的王丹楓迫不得已,掏出一張照片,惡狠狠地說:“老子早有心上人了,不要再給老子添堵了!”天知道,這是他第一說髒話,也是唯一一次。實在是那人太遲鈍了,他已經很鬱悶了,這幫室友還嫌他不夠煩吶!
碰巧,亦然參加一個比賽,當天晚上就到了B市。趙媽媽給他打電話,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女兒,再怎麼說,這也是亦然頭一次一個人到這麼遠的地方!王丹楓自然是歡歡喜喜答應了,就算趙媽媽不說,他也會義不容辭的!
雖然亦然他們小隊早定好了房間,也有車去車站接,王丹楓卻迫不及待去了車站,直接帶走了亦然。老師們自然都是知道王丹楓的,也沒有多說,更沒有什麼異議。在他們心裡,早就默認了這一對。
對於王丹楓親自去接一個女孩子,還欣喜如狂,他的室友無一不好奇。他們和一羣好奇的人不請自到,一股腦涌到吃飯的地方,像看稀奇似的參觀亦然。亦然被他們**裸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又不知道該怎麼辦,紅着臉低着頭,像個小媳婦。
王丹楓當然心疼啦,掃視衆人一眼,說:“不用理他們,就當是空氣好了!”
那溫柔的語氣,那寵溺的目光,直叫衆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偏生亦然沒瞧見,只是點點頭,頭低的更低了。她自認爲不是一個容易害羞、膽怯的人,可是這麼多不明的目光,還是叫人害怕的。好在一羣活寶很快就是氣氛輕鬆起來,亦然也沒有先前那麼緊張。
一瞧見亦然放輕鬆了,餘家鬆帶頭起鬨:“小妹妹,說說你們倆平時都幹什麼打發時間呀?”那語氣要多無害有多無害。
亦然不明就裡,也還是誠懇地回答:“我們經常一起看書。”
“只看書,都不幹什麼的麼,多無趣呀!”立刻有人插嘴。
“我們都有講話的,”亦然收到了驚嚇,聲音又低了下去,“他總是喜歡講莊子。”語畢,還鬱悶的看了王丹楓一眼,那是什麼破話題,耽誤她複習!
可是,人民羣衆卻把這一眼認作是對王丹楓不解風情的埋怨,自此,但凡有些個送情書、當衆表白的,都會被王丹楓室友炮轟“喜歡莊子嗎”“喜歡莊子還喜歡王丹楓幹嘛”“不喜歡莊子?那跟王丹楓沒共同話題啊”……於是乎,整個大學王某某自始至終沒有跟誰有過緋聞。
沉湎在回憶裡的王丹楓被身邊的動響拉回思緒。亦然伸伸腰,慢慢坐直身子,擡頭,就看到王丹楓微笑的臉。
“你醒了。”亦然還有點暈呼呼。
“是你好不容易睡醒了。”王丹楓好笑的拍拍她的頭。
“會被拍傻的!”亦然不滿的抱怨。
王丹楓又拍兩下,“本來就是個傻瓜!”
“纔不跟你扯呢,”亦然瞄見外面昏暗的天色,有點急了,“我得趕緊回去了,天色不早啦!”
王丹楓一把拉住她:“這裡就是你家,你還要到哪兒去?”
“不要開玩笑啦,我媽媽會着急的。”亦然記得今天媽媽要回家。
可是不說還好,亦然一提到趙媽媽,引發被埋藏的記憶。王丹楓突然大發脾氣:“誰讓你把我弄到這房間來的!”這火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控制,即使過去好幾年,也沒能忍住。
亦然怔怔的看着突然變臉的他,不知道怎麼辦。她不過是將醉酒的他扶到房間休息,至於要被這樣質問麼!可是,王丹楓只是皺着眉,緊緊地盯着她,並不打算解釋。亦然抿着嘴,不說話。待到她打量四周,終於發現爲什麼——這是王丹楓父母生前住的房間,而那天之後,王丹楓就不許她再踏進一步。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也不等王丹楓在說話,亦然一轉身跑了出去。
看着亦然悲傷的背影,王丹楓也倍感難過。可是,他還是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儘管他一再提醒自己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有些事情,其實並不能遷怒他人。再一次,他傷害了她也傷害了自己。他無力地跌坐牀上,疲倦的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