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水廊後,韓彥筠把她往水廊上一放,連忙把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挪開,然後喘着氣,不顧渾身溼漉漉的,爬山水廊就要離開。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晗月怎肯放手,她忽然使出全身力氣,狠狠撲過去抱住了韓彥筠,死命巴着他道:“彥筠,你已經抱了我,你我之間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你不能不管我!”
韓彥筠聞言氣得面紅耳赤,“你簡直太..…..”太無恥了,可他如此溫潤的一個人,忍着沒罵出口,他奮力把她推開。
“彥筠…”晗月又哭又鬧,“你別走,我要走我今天真的就死在這裡!”
韓彥筠站了起來,水滴順着他的袖子一滴滴掉在木板上,很快水廊上溼了一片,他狠狠地瞪着她,氣得全身都在發抖。
他絕難想象這是一個公主做出來的事。
晗月頭髮都溼了,髮絲凌亂地布在臉上,她倔強地望着他,滿眼不肯屈服。
她知道他是君子,她掐住了他這一點,她不要嫁去西樑,絕對不要。她要利用今日逼韓彥筠娶她。
“我救了你一次,仁至義盡,如果你要尋死,隨你!”韓彥筠不再看她一眼,提着溼漉漉的蔽膝往上頭走,只可惜待他踏上臺階一步時,
正對着水榭的西北角的角門外忽然涌進了幾個打着燈籠的太監和宮女。
“晗月在哪?你們快給我找!”
鬱妃帶着一羣人焦急地尋找,只是她說完這句話,便看到了站在水榭水廊上的韓彥筠,鬱妃登時如一盆冷水澆了下來,全身冰冷。
不僅她,所有來尋找的宮人都看到了。
鬱妃腦子裡第一個想法是把這個事壓下去,可她知道已經做不到了,她剛剛發現晗月不見了之後,已經喊了今日當值曲禮樓的武都衛幫忙尋找。
就在鬱妃進來後,緊接着後面有十來個擒着把火,身着鎧甲的武都衛士風風火火地踏步進來!
鬱妃驚愕片刻,瞬間帶着人上了水榭奔了過去,正見晗月與韓彥筠渾身溼漉漉的,而晗月癡癡地望着韓彥筠,是半刻都不想移開眼,至於韓彥筠呢,他面若寒霜,閉了閉眼,目視地面,什麼都沒說。
“怎麼回事?”鬱妃覺得自己現在恨不得一頭撞死,
晗月依舊跪坐在地上,十分鎮靜地跟她說道:“母妃,我與彥筠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他剛剛抱了我…”
“晗月公主!”韓彥筠偏頭怒喝了一聲,她怎麼能說出這麼無恥的話!
她跳水逼他,難道眼睜睜看着她死嗎?
晗月不理會韓彥筠的憤怒,繼續道:“母妃,您去求父皇吧,我現在不能嫁去西樑了,我只能嫁給彥筠!”
“你給我閉嘴!”鬱妃被自己的嬤嬤扶着,只差要暈過去,
晗月太糊塗了,她太單純了,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她以爲她算計這麼個小技倆就可以得償所願嗎?
鬱妃拿自己心肝寶貝女兒沒辦法,她對着韓彥筠怒道:“韓公子,晗月糊塗你也糊塗嗎?你什麼要來見她?你明知道她馬上就要嫁去西樑?你有沒有想過陛下知道後,如何處置你?”
韓彥筠已經被晗月氣得說不出話來,對於鬱妃這無端的指控,他半個字都不想申辯。他覺得這對母女簡直無理取鬧,果然皇家的人每一個好東西。
一些捕風捉影的假消息就可以讓他舉起屠刀殺了杜府滿門,今日呢,什麼都不問,就把一切罪責推在別人身上,韓彥筠覺得自己沒有辯解的必要,跟她們多說一句話都讓他噁心,皇帝就算是殺了他,他都不可能娶晗月。
鬱妃見他壓根不吱聲,完全是冒犯自己,不由更氣了,“韓彥筠,你簡直膽大妄爲,你敗壞公主名聲,你該當何罪?”
熟知已經忍了許久許久,忍了三年多再也不想忍下去的韓彥筠忽然冷冷擡眼,眸光如冬日裡的冰凌,一字一句道:“要殺要剮隨你便!”
“你……”鬱妃指着他,氣得脣齒髮白,“你太放肆了!”
“來人!”鬱妃怒喝道,便是那隻金步搖都顫的厲害。
“在!”
“把韓彥筠給抓起來,以褻瀆公主之罪押下去!”鬱妃發號施令。
“是!”身後的四個太監立馬奔了過來,雙雙擒住韓彥筠。
晗月此時才發現事情沒有按照預想當中的發展,不由着急了,“不,母妃,你別抓他…事情不是這樣的,母妃…”
無論晗月怎麼說,鬱妃半字不理,呵斥一聲,四個太監就把韓彥筠帶下去了。
晗月跪在鬱妃面前苦苦哀求,眼睜睜看着韓彥筠被帶走,晗月急得哭了起來,跪在地上蠕動着,“娘…娘,你不能這樣對女兒,剛剛是他救了我,是我逼他的,你不能抓他!”
鬱妃何嘗不知道,她心力交瘁地搖頭,覺得自己女兒太傻了,她怎麼會這麼天真呢?
她真的以爲她父皇平日裡寵她就什麼都可以答應她嗎?
不可能的,在江山面前,在朝局面前,這些後宮的女人,兒女的婚姻都只是犧牲品,只是他穩固江山的工具。
不管韓彥筠是否有非分之想,抑或是被晗月逼迫,今日他與晗月私下見面且碰過她,他便是褻瀆公主。鬱妃知道現在說什麼晗月都不會聽她的,
鬱妃強行把哭暈了的晗月公主帶回了皇宮。
武都衛隨着四個太監把韓彥筠押去了離曲禮樓最近的宣政門角樓裡。武都衛瞎管京城巡邏,可曲禮樓的管轄權在負責皇宮守衛的衛尉手裡,故而武都衛把韓彥筠移交了宣政門城門校尉。
蘇玉衡與蕭翎先後離開曲禮樓後,蕭翎又折了幾條巷子追上了她,二人選了一條僻靜的巷子,棄了馬車,散步着朝蘇家的方向走去。
慶之等隨從則牽着兩輛馬車跟在後頭。
蕭翎知道蘇玉衡把那捲筒給丟了後,他便在把自己馬車裡尋了一個裝着古畫的紫檀盒子,他遞給蘇玉衡道:“你把那畫放這盒子吧!”
蕭翎瞅了瞅她右手那鼓囊囊的袖管,眼裡溢出了嗔笑。
熟知蘇玉衡偏頭過去,雙手背在身後,壓根就不理他。
蕭翎邊跟着她走,邊側頭望着小丫頭白皙的面容,輕聲道:“怎麼了?我有得罪你嗎?”
“哼!”蘇玉衡眼睛一丟,沒理他,繼續昂着個小腦袋望着西邊殘餘的落霞。
太陽已經沉了下去,入秋的晚風有些涼,小巷子兩邊都是坊居,此刻這裡已經看不到行人,想來都已經回了家裡。西邊一個院子裡的新樹伸出了幾個枝條,三隻小鳥撲哧撲哧,壓得那還有些稚嫩的枝條一抖一抖的,蘇玉衡和蕭翎走近後,鳥兒呼啦啦展翅飛向了模模糊糊的蒼穹。
蕭翎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今天除了穿了那件不合身的衣衫外,好像沒有別的地方得罪她,而且她明明在那小雜物間教訓了他的。當然蕭七公子絕不會承認最後實際是自己反懲罰了她。
“霄雲,我可不記得你有生悶氣的時候,誰得罪了你,你都是風風火火去教訓一頓的,今日我到底做錯什麼了?從下馬車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刻,你可看都沒看我一眼。”蕭翎不滿得詢問。
蘇玉衡聞言立即站住了,朝着他氣呼呼瞪了一眼,“誰讓你到處沾惹是非,惹得人家姑娘要嫁你,哼!”蘇玉衡說完又開始大步朝前面走。
不知道爲什麼,現在想想還是覺得很氣,前世皇帝放話要把晗月公主許配給韓彥筠時,只聽說韓彥筠跟她青梅竹馬,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一世呢,獨孤靖兒天天惦記着蕭翎不說,來了個上不了檯面的顧靈秀,還當衆把他當彩頭,蘇玉衡只恨自己今天沒把顧靈秀那口牙給打下來。
結果蕭翎呢,他不但不生氣,反倒說把這幅畫當聘禮,惹得顧靈秀最後還跟她搶畫。氣死了,氣死了!
見那渾身冒着怒氣的小丫頭走得越來越快,蕭翎總算明白了,這丫頭性子還是這麼霸道。他忙加快腳步,伸手拉住她左手。
“好了,霄雲,我錯了,我認錯,隨你懲罰!”蕭七公子認錯態度很好。
他拉着她站住,眸光溫柔地注視她,緊緊地握着她的手腕,感受到她的脈搏,一如他此刻的心。
蘇玉衡冷冷瞥着他,“知道自己錯在哪嗎?”她學着他教訓自己的語氣說道。
蕭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連連搖頭,然後一本正經地點頭,“知道!”
“哼,我問你,要是我沒找到落款呢,你這聘禮是不是要給別人了!”蘇玉衡將自己鼓囊囊的袖管伸到他前面,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訓你,讓你下次再惹事!”不等蕭翎答她,她昂着下巴道。
蕭翎把小指勾住檀木盒上的一個繫帶,騰出左手又去握住她的右手,牽着她,溫柔地笑道:“傻丫頭,除了你爺爺外,那本書就你和我看過,除了你,別人都找不出來,要不是知道只有你能找出來,我又怎會說這是聘禮呢?”
他目光淺淺掠過她的袖管,又柔柔地落在她面龐上,他說“聘禮”兩字時,聲音十分地輕,似羽毛般刮過她的心,心底瞬間流過一陣酥酥麻麻的暖流。
蘇玉衡只覺得他目光可以膩死人,她不自覺地低下了頭,臉上飛過一朵朵紅霞,看得蕭翎忍不住目光迷惘,有些心醉。
他鬆了她的左手,右手伸出去把她袖管裡的畫給緩緩掏出來,蘇玉衡只覺得那畫摩擦着肌膚讓她臉燒得更紅,蕭翎脣角勾出優美的弧度,眼睛看着她,手下動作不停。
等到把那畫全部抽出來,他又自顧自把畫放進紫檀方形盒裡。
繫好後,雙手奉上,聲音溫柔而又堅定,“給你!”目光牢牢鎖住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嬌俏的表情。
蘇玉衡沒看他,只是低着頭把畫給接下過來,背到身後雙手拿穩。
蕭翎忽然俯身,靠近了些她,壓低聲音問道:“你剛剛不是說要懲罰我的嗎?我接受懲罰。”呢喃似風,脣角彎了彎,是不懷好意的笑。
蘇玉衡擡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翹着嘴望着他,“你想要什麼樣的懲罰啊?”她有點懵,她剛剛只是隨口說一聲而已,她也不知道要怎麼懲罰他。
蕭翎笑意更深了,負手過去,身子又彎了下來。
眼見那張俊逸的面龐在自己眼前放得越來越大,蘇玉衡忍不住腦子往後仰了仰,緊張道:“你幹嘛?”
蕭翎一本正經道:“讓你懲罰我呀,就跟我今日在曲禮樓懲罰你那樣!”他微眯着眼,目光在她嬌嫩誘人的雙脣上劃過,喉結不自覺動了動。
蘇玉衡瞬間羞紅了臉,他今日吻了她,難道…她也要吻他以示懲罰嗎?
話說這真的是懲罰他嗎?
蘇玉衡黑啾啾的眼珠兒瞪得大大的。
可是,霄雲郡主天不怕地不怕,難不成怕他調戲不成?
哼,誰怕誰!
“閉上眼!”蘇玉衡氣呼呼地發號施令,聲音還是有點細微的顫抖和緊張。
蕭翎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然後真的就閉上了眼,只不過他忽然直起了身子。
“……..”蘇玉衡瞅着那張突然遠離了她的臉,雙頰鼓囊囊的。
離得這麼遠,怎麼“懲罰”嘛!
蘇玉衡覺得羞憤不堪,她突然想起後面還有人來着,她便側頭看去,正見慶之等人不知何時已經背身過去。
這下臉羞得更厲害了,今天出門沒帶錦嬈,就帶了若雲若雪姐妹。這些可都是蕭翎訓練出來的人,這會眼力勁好得很。
蘇玉衡回頭氣鼓鼓瞪着蕭翎,心裡有點打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哦。
她於是往前邁了一小步,幾乎已經快擦着他的衣角,她在輕輕踮着腳,偏偏蕭翎故意仰了仰身子,她夠了第一下沒夠着,氣鼓鼓地站了回來。
可以不“懲罰”了嗎?她眨着眼睛想了想,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臨陣脫逃的經歷?
然後再一次,她又踮起了腳,眼瞅着一點一滴靠近了他那雙脣,心砰砰跳得十分快,眨巴眨巴着眼睛,一臉看毒藥的猶豫模樣看着他的脣,她就這樣停在了他脣部下方。
閉眼了許久仍然等不到動靜的蕭翎,內心實則已經苦笑不已,這是實打實的懲罰!
直到聽到她軟糯糯的呼吸聲,他心裡又癢癢的,她要是再沒動靜,他覺得他忍不了。
結果下一瞬,他的下顎被什麼頂了一下,緊接着一片軟軟的脣蜻蜓點水似地在他脣瓣刮過,然後飛快地消失了!
“哎喲!”他吃痛地睜開眼,正見小丫頭逃也似的離開了。
蕭翎捂着下顎,哭笑不得,所有情緒都鬱結在胸口,不上不下,好不難受。
天哪,她怎麼…連這個都不會,看來…..嚴重缺乏教育!
不過….該死的,爲什麼覺得心裡這麼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