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韓宇都是第一次見,驚得不行,又喜得不行,連連鼓掌。
雲蒼湊不慣熱鬧,斟了一杯酒,把酒杯舉在脣前,卻不喝,而是借這個姿勢打量起席上的衆人。
這是他的習慣。
他從小就被訓練着在任何情況下冷靜下來,觀察,找到對榮真有威脅的人,先下手一步。
但是現在情況倒不至於這樣緊急,與席的不過是各類文臣,沒有武將。
這安排是有意還是無心,雲蒼不清楚。
他稍稍舔了一下酒水,味道醇厚,是好酒。
雲蒼眯起眼,他不願多嘗,任何容易上癮的東西他都拒絕多碰,畢竟一個侍衛需要的只有剋制。
“喂,好不好喝?”韓宇用手肘碰碰雲蒼,看到雲蒼疑惑的眼神又指指他手裡的酒,“好喝嗎?”
雲蒼眨眨眼,“還可以。”
韓宇來了精神,給自己倒了一小杯,飲了進去,“這不是很好喝嘛!”
“沒見過世面,你要試過榮國府埋在地底的佳釀,就知道這並不算什麼了。”
“你還喝過那個呢!”韓宇一臉驚訝,“哎呀,我也想喝。”
雲蒼不屑地看着韓宇,“你什麼都想要。”
“有什麼不好?”
韓宇這話反倒問住了雲蒼,什麼都想要有什麼不好。
雲蒼沒有過“想要”這樣的想法,他是個孤兒,被榮國府的人所救,比起說是救,說是蒐集更合適。
無數和他一樣無家可歸的人都會有這麼一個機會,被榮國府選中,成爲侍衛,成爲影子,成爲替身,在主人危險時刻,以命相護。
他仍記得榮真第一次召喚自己的時候。
那時有人把榮國府被滅門的消息帶到了榮真和木樨所在的深山裡。
榮真從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一直是很冷靜的樣子,甚至還好言好語地把木樨哄睡了。
然後他就獨自從木樨的房裡走出來,“我知道你在,出來吧。”
這是榮真和雲蒼說的第一句話。
雲蒼獻身,站在了榮真面前,“少爺。”
“你今後要改口了,”榮真的稚氣的臉上沒有任何悲傷,也或者是他小小年紀就知道怎麼隱藏住真實的自己了,他淡然道,“我以後便是榮家的家主,也是唯一的人。”
“是,公爺。”
“我知道,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你們的存在,所以其實如果你此時不出現我也不會說什麼。”
雲蒼一愣,若他沒有迴應,榮真此時會是什麼心境。
“我是榮家養大的,這條命都會是榮家的。”
“你叫什麼名字?”榮真那時候比雲蒼矮了半頭,和他說話是甚至要仰着頭,但氣勢卻無減半分。
“雲蒼。”
雲蒼說自己的名字的時候還猶豫了一下,原按照他們的規矩,不管是名字還是長相其實都是不能暴露在主人面前的,這也是他們一直帶着面具的原因。
這樣暗衛殉主時候,替換而來的人也不會被主人發現。
榮真聽了雲蒼的名字點點頭,又伸出手去揭雲蒼的面具,“你不必在我面前隱藏什麼,你今後不必做我的影子了,”他淡然道,“你也不會被替代。”
雲蒼靜靜瞧着這個少年,他從少年的眼神裡看到的是希望。
那種希望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這讓雲蒼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自豪感。
“你願意跟着我嗎?”榮真的聲音還在抖,他把一切都賭在了雲蒼身上,如果雲蒼此時背棄他,他就按着信裡寫的,帶着木樨隱居一方,如果雲蒼……
“我願意的,”雲蒼忽然跪下來,給榮真磕了一個頭,“我這條命都會是公爺的。”
榮真的手微微發抖,答了句,“好。”
雲蒼永遠都記着那個晚上,他第一次從影子,變成了人。
這已然太奢侈了,哪還能再想要其他呢。
雲蒼嘆了口氣。
“你才喝幾口啊,就開始嘆氣了。”韓宇像看個怪物似的看着雲蒼,他又道,“你們這些人怎麼總喜歡嘆氣啊。”
雲蒼才懶得理他,飲了一口酒,動起了筷子。
“你吃那個,那個好吃。”韓宇又用手肘捅雲蒼的手臂,“你快嚐嚐。”
雲蒼忍不可忍,把筷子一放,“你這個人到底怎麼回事?”
“我怎麼了?”韓宇莫名其妙。
“你不是看我不順眼嗎,爲什麼又同我說話?”
“那我總不能跳到楊兄弟那邊去和他說話吧!”韓宇嫌棄地看了一眼雲蒼,“你性格這麼差,以後會碰壁的。”
雲蒼一瞬間無語,氣都憋到了肚子裡。
“說實在的,你就打算一輩子都當個侍衛?”
雲蒼偏過頭,連看都不想看韓宇一眼,
“你當個侍衛多憋屈啊,天天守着一個人,榮國公讓你娶媳婦嗎?”韓宇看雲蒼不說話,心裡更加好奇,“你就不想娶媳婦嗎?”
雲蒼深深地嘆了口氣,若是當年的暗衛組織還在,他一定要把韓宇送進去。
他們當年有個訓練是連續一個月一句話也不許說,到時候都不用自己動手,韓宇自己就該把自己憋死了。
想到這他忽然樂了一下。
“誒,讓娶啊!”韓宇當了答案,又興奮起來,“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喝酒!”雲蒼舉起杯,打算以這個方式封住韓宇的嘴。
韓宇還以爲雲蒼總算開竅了,開心得不得了,連忙一飲而盡,正打算表揚一下雲蒼,雲蒼就手快地爲他斟滿了第二杯,“來,喝酒。”
榮真有些擔心韓宇第一次參宴,再出什麼岔子,不禁回頭看了一眼。
雲蒼一手扶着韓宇的後背,一手端着酒杯往韓宇嘴裡送,嘴邊還帶着一絲詭異的微笑。
榮真不解地眨了眨眼,他們這是終於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