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槿帶着一隊官兵, 把榮國府包的嚴嚴實實,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會以這樣的形式站在榮真的對面。
“我來帶隊搜查。”
“我知道,”榮真看着他, “刑部的令早上傳過來了。”
“你會配合的吧?”
“當然。”榮真側身一讓, 眼神卻沒離開楊槿。
楊槿像是有感應一樣, 一直低着頭, 隻手向上一擺, “給我好好搜,任何一處都不要放過。”
這些官兵隸屬刑部,訓練有素, 只單單往能藏物的地方尋。
頓時花瓶破碎,桌子翻開的聲音響成一片。
這是最省事的方法了。
陳展心疼那些名貴古董, 卻只能站在一邊默不吭聲。
榮真坐在大廳的椅子上, 靜靜看着, 偶爾嘆息,表情萬年不變的清閒。
“大人!”有個官差朝楊槿遞上一個小瓶, “好像就是這個!”
楊槿臉色一變,拿過小瓶,把瓶塞揪下來,對着瓶口聞了一聞。
他又不是大夫,能聞出來個什麼。
榮真看着楊槿, 想着他究竟能給自己安上個什麼罪名。
果然, 楊槿拿着小瓶走到榮真面前, “公爺, 請問這是什麼?”
“我不知道。”榮真瞟了一眼小瓶, “這榮國府佔地如此之大,物件如此之多, 我怎能挨樣都識得?”
楊槿嘆了口氣,“你不願意承認就算了。”
他把小瓶拿給身邊人,“帶着這東西回去,找太醫檢驗,看看與兩位御史所服之毒有沒有關係。”
吩咐完底下人,楊槿又看榮真,“這東西是從你府裡找出來的,你逃不了干係。”
“你明明都知道,”榮真根本不想辯解,“還特意來裝模作樣的幹什麼?”
楊槿想了一會,“你當初就不該把這些事告訴我。”
“我不後悔。”
楊槿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我……”
“呦,”程督雲搖着身子走進榮國府的大廳,“侍郎大人動作還挺快。”
榮真和楊槿同時擡頭,看着他。
“皇上吩咐我和侍郎大人共同辦案,沒想到侍郎大人一大早就來搜查榮國府了?”他看着榮真,眼裡頗有深意,“我請示了那麼多次,公爺都不願我搜府,這侍郎大人就是有面子啊。”
榮真看都不看他,“我心裡沒鬼,自然不怕搜。”
楊槿側過頭,“既然找到要找的東西,我便先走了。”
“好。”榮真答。
程督雲看這兩個人誰都不搭理自己,覺得有些尷尬,咳了一聲,“我還有句話想和公爺說,就不跟着侍郎大人一起了。”
楊槿瞟他一眼,頭也不回就走,一干官兵連忙跟上他。
程督雲恨恨地看着楊槿,他到底在高傲個什麼勁。
“大人還有什麼話?”榮真終於看了程督雲一眼,也是高高在上的勁,他以前不大愛這樣,但對程督雲,他實在擺不出來親近的態度。
程督雲笑,“就是想知道下大人如今的心情,與心中在乎的人對立是怎樣難熬,怎樣痛苦,大人明白嗎?”
他說到後面,幾乎是咬着牙的。
楚溪傷他竟有這麼深?
榮真忽然想笑,楚溪是個人精,雖然對自己總是唯唯諾諾樣子,但是狠起來卻不是一般的絕情。
他倒是挺想看看楚溪究竟就怎麼羞辱他的。
“公爺?”
“啊,”榮真回過神來,“還好,楊槿他就是愛摔東西,任他摔就是了。”
程督雲瞪着他,卻發現榮真始終從容,更加鬱結,這榮國公的道行實在太高,怕是不到最後是看不到他示弱了。
程督雲背起兩手,身子晃了兩下,沒關係,那就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大人要走?”榮真問。
程督雲回過身,“公爺還有事?”
“只是提醒一下,大人雖然貴爲欽差,但我仍是一品公爵,你要走必然要和我行禮,”榮真說得真誠,“大人要想在朝廷上混下去,禮可不能廢啊。”
程督雲臉色一變,深吸了口氣,兩手拱起來,“告退。”
榮真擡手,“請。”
陳展走到榮真邊上,“公爺,楊大人把那東西拿走了,咱們可會?”
“沒事,楊槿熟讀律法,知道只憑哪個小瓶治不了罪,而且他也明白,我想找個替罪的人太容易了。”
“那楊大人還……”
“做給皇上看的吧,想讓皇上知道我倆完全決裂了,也能讓皇上更加信任他。”
“您真就看着楊大人和咱們對着幹?”
榮真盯着門口,“人家不就是等着看我衆叛親離嘛,就衆叛親離給他們看看咯。”
陳展看着榮真這般不在意的樣子,放下心來,只要公爺還沒驚慌,那就說明他是有辦法的。
刑部大牢裡陸陸續續地關進了許多人,楊槿桌上的公文越摞越高。
兩位御史的案子還懸而未決,卻有不少人因着別的事情被送了進來。
連程督雲都驚訝於楊槿的進度,特地來刑部衙門看看他。
“欽差大人有什麼事?”
程督雲看着楊槿蒼白的臉,試探着問,“大人有幾日沒好好休息了?”
楊槿眉毛一動,“怎麼了?”
“大人這兩個月,連着參了四位大人,還有憑有據,讓程某自愧不如啊。”
楊槿倚在椅背上,“啊,這件事啊,”他長舒了口氣,“我家是官宦之家,我自小閒着就看我爹上的奏章,對於這些個官員的底細清清楚楚,一參一個準。”
“厲害厲害,”程督雲笑,“果然我沒看錯大人啊。當年我就覺得大人一定能成爲皇上的左膀右臂,現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程大人說笑,當年你不過是個御前洗筆,看上我不過是因爲我爹是丞相而已,”楊槿句句帶刺,“如果我是大人的話,現在不應該來慶賀我的功勞,而是想想自己對皇上究竟有什麼用。”
程督雲臉都綠了,楊槿的存在確實讓他有危機感。
他在皇上身邊這麼多年,就跟着個榮真較勁了,而楊槿不過是替皇上做事兩個月,就能輕鬆削弱了太后在朝堂上的勢力,還是憑着正當的理由,讓太后無話可說。
這樣的能力確實只有多年浸淫朝堂的官宦之子做得到。
楊槿又笑,“大人,要是沒什麼事,我要接着忙了,慶功的話,等我任了刑部尚書的時候我一併請你。”
楊槿說這話的時候正站在他身邊的書記官筆都停了下,這得是多大的自信啊。
而楊槿也卻有這樣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