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多希望馬車能走得慢一些,如果馬車能慢一些,自己就能晚一些,或者說她根本就永遠都不想到達將軍府,她怕自己的猜想得到證實。
然而,無論多麼不願意,流光還是到了將軍府的門口,這一次,她特意只帶了葉兒,她知道,一旦步涯出現在將軍府,齊朔一定會因爲憎恨步涯,和步涯大打出手,到時候,兩府交惡,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處。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雖然現在還不能確定誰是漁翁,但流光知道,這冥冥之中有一個人想要兩人爭鬥,在她看來,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上,便是心術不正的慶王,無論是兩者中的誰,這對兩人可都不是好事。
然而,就如同閔府設置了對齊朔的禁制一般,齊府也對閔非語禁制了,和前日的熱烈歡迎不同,這一次,將軍府的兩個門外非不允許閔非語進入。
齊朔聽說閔非語來訪,便親自迎了出來,在見到閔非語的時候,齊朔的臉立馬布滿了黑線,並對流光說:“學士大人請回吧!將軍府小地方比不得宮廷深蔚,能容得下閔大人。”
齊朔站在樓梯上,高高在上的仰着頭,流光突然從頭涼到腳,寒冷至極,不禁打了個寒顫,齊朔看在眼裡,心中升起一絲憐惜,可是想到當日在閔府受辱,齊朔哪一點的悲憫之心也都消失不見。
“帶你們家閔大人回去吧!關門,謝客!”齊朔大喊一聲。
“你簡直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葉兒氣得大罵,齊朔並不理睬他,流光搖了搖頭。
“葉兒,不要生事,既然齊將軍不讓我們進去,我們便在外面等着,我想公主總會出來。”流光說着便在葉兒的攙扶下上了馬車,這時候兩人突然聽見一聲咳嗽。
段嚀溫經過門口,聽見外面有人聲,便朝外面喊了一句:“是閔大人嗎?’
葉兒聽到段嚀溫的聲音,不由得有些興奮,烈日下,流光眼看就要撐不住了,葉兒想要讓她回去,她也不願意,這樣的天氣即使在房中,也會惹得煩躁,更何況,就站在這太陽底下,就算是在馬車中,那人受不了,馬兒也受不了。
“公主,是我們……”葉兒大喊一聲,不一會,段嚀溫果然走了出來,見到兩人正站在陽光底下,有些心疼,又知道流光體弱,趕緊讓小蝶將兩人迎了進去。
小蝶雖然不願意,但公主既然發話了,就算不願意也不行,小蝶將兩人迎了進去,齊朔冷冷的看了流光一眼,拂袖而去,流光倒也不在意,只是見一向活潑健康的段嚀溫變得臉色蒼白,看起來竟這般難看,心中心疼。
到了房中,段嚀溫微微一笑,對流光說:“這天下最好的地方始終是你那兒,清寧,安然!”段嚀溫臉上的神情很平靜,流光心中反而更加擔憂,暴風雨總在平靜之後,這所謂的波瀾不驚,恐怕只是一潭死水。
“公主,近來可好?”流光平靜的問着,此時小蝶和葉兒已經出去了,屋中就兩人。
段嚀溫笑了笑:“不好。”聽見段嚀溫這樣說,流光臉色變得更難看。
“我看公主臉色不太好,不知我是否可以給公主把
把脈……”流光溫和的看着段嚀溫,段嚀溫點了點頭,隨後段嚀溫躺在牀上,流光給她斷了脈。
流光的臉色不禁變得很難看,也終於確定了自己的猜想,越發的確定反而讓段嚀溫變得有些不安,段嚀溫她,她果然,可是這樣跟齊朔成親,對她自己公平嗎?
內疚再次襲來,流光垂下了眸子,從袖子取出一瓶藥丸交給了段嚀溫,並對段嚀溫說:“公主,這藥物每日三服,要長期服用,不足半年,公主的病自會痊癒。”
段嚀溫聽了大喜,問流光:“你說的可是真的?就是說本公主還有權利做母親嗎?”
流光困惑於段嚀溫的驚喜,她本以爲段嚀溫並不知道這件事,沒想到她還是知道了,也是,一個女人遭受這樣的重創,誰能笑得出來。
流光點了點頭:“是,公主。”段嚀溫不由分說的從牀上坐起來,伸手抱住了流光。
“謝謝你,謝謝你!非語,對你,我無以爲報,以後我們就結爲異性姐妹,只要我好好的活着,我就不會讓你出事。”段嚀溫鄭重的看着流光,流光微微一笑。
平日裡的段嚀溫總是裝作一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其實她什麼都知道,她知道黨爭,也知道自己和齊朔分別是哪邊的人,甚至她也看得出未來誰更有可能成爲真正的天子。
“謝公主……”段嚀溫俯首作揖,段嚀溫趕緊扶起她。
“我們是姐妹了,以後你不比叫我公主了,你比我大些,便是我的姐姐,你就叫我三妹吧!”段嚀溫開心的笑着,流光臉色變得蒼白,三妹?
往昔歷歷在目,自己小時候頑皮,經常躲在看不見的地方,哥哥和姐姐便到處尋找自己,她還記得那句‘三妹……”,流光全身發冷,額頭上汗珠落下。
“你怎麼了?”段嚀溫扶住了流光,流光搖了搖頭。
“對不起,公主,以前我有個三妹,因爲家裡窮,被送人了,走的時候抱着我哭了很久很久,所以我……我不習慣喊別人三妹,我還是依然稱呼公主是‘公主’,並無大礙。”
“行,就依你吧!”段嚀溫笑着,彷彿回到從前,但無論怎麼想象,從前是再也回不去了。
段嚀溫突然沉了臉,隨後拉住流光的手:“非語,答應我一件事好嗎?姐姐……”段嚀溫用那種懇求的眼神看着流光,像極了一隻受傷的小貓,流光心疼。
“什麼事?”流光握住了段嚀溫的手,段嚀溫只感覺到了無比的淒寒,這樣的天氣,她的手指竟如同冬日的冰鉤一般寒涼,段嚀溫不禁有些恐懼。
“若有朝一日,樑王爲帝,請姐姐跟樑王求情,饒齊將軍一命,我會和他一起回到南陵,過着平淡的日子,哪怕做最普通的百姓,一簞食一瓢飲都自得其樂,姐姐……”段嚀溫直直的看着流光,流光沉默不語。
門外,葉兒和小蝶兩人誰也沒跟誰說話,各自玩着各自的,這時候葉兒朝遠處跑去,小蝶趕緊跟了過去,擔心她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那天衣服再次入了桃花林,不過這次是撕成了碎步。
葉兒其實是在找那個和流光長得很
像的人,想了許久,才記得那個女子姓寧,便停下了腳步,問小蝶:“你可知寧姑娘住在哪兒?”
“你可真是奇怪,你們家主子病病殃殃的,你小丫頭倒是挺有精氣神。”小蝶不屑的看着葉兒,葉兒自然不服氣。
“誰也別說誰,我是丫頭,你也是丫頭,我們都是服侍人的命,我們家谷主好歹和我像是姐妹一般,從不曾虧待於我,至於你,你永遠都只是個嚇人……”葉兒冷笑着,小蝶聽到這樣侮辱的詞彙,心中自然不服。
兩人一言不合,竟然扭打在了一起,恰巧此時林晚蹦蹦跳跳的經過,現在才把師父要求的書抄完,手都累死了,一天一夜,加一個下午,林晚想起來,不寒而慄。
這時候突然聽見又吵鬧聲,便循着吵鬧聲走了過來,只見兩人打得精彩,又是扯頭髮又是扯衣服的,林晚站在一旁大喊了一聲:“你們這是什麼功夫啊?”兩個姑娘聽到有人喊,便住了手,想着被人看見了,真是難看。
回頭一看,只見是林晚,兩人這才定了心,互看了一下,轉過頭,抱着手,誰也不理睬誰。
“你怎麼在這兒?”葉兒好奇的看着林晚問,林晚反倒笑了起來。
“我住在這裡,當然在這裡,倒是你,你怎麼在這兒?”林晚站在一旁,雙手抱着,嘴裡叼着一根草,看起來痞痞的樣子。
葉兒被回了話,發現自己無話可說,小蝶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這孩子說得對,你又不是這將軍府的人你在這裡做什麼……”
葉兒聽了小蝶這樣嘲諷自己,心裡那裡咽的下這口惡氣,便氣勢洶洶的指着小蝶說:“你一個南陵的人都能在大西走,我一個大西朝的人不能在將軍府嗎?”
小蝶本就思念家鄉,加上段嚀溫又經歷了這樣的事情,一時間氣不下,竟大哭起來,林晚和葉兒都沒想到會這樣,兩人瞬間有些手足無措,趕緊去勸慰小蝶。
齊朔從桃林經過,見小蝶估計,狠狠的瞪了葉兒一眼,隨後對林晚說:“回舜華苑去,緊閉三天,不許出門。”
齊朔氣勢洶洶的說着,就連林晚也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林晚聳了聳肩,看了一眼葉兒,轉身跑了,葉兒也不說話,隨後齊朔問小蝶:“公主呢!”
“公主和閔大人在房中商議事情,丫頭們都被攆了出來……”小蝶說着,眼角還有淚水。
齊朔對葉兒說:“這是將軍府,還有不得你放肆,小蝶,有什麼委屈儘管說,我替你做主。”
葉兒聽見齊朔這樣說,氣得牙癢癢,恨不得食其肉引起血,想起老谷主,杜小姐,還有現在的谷主,葉兒心裡就恨,這恨意果然給了葉兒勇氣,她卻是不怕齊朔了,想着大不了拼了一命。
房中,流光搖了搖頭,從段嚀溫手中收回了手,想到自己死去的家人,她怎麼求人放過他?就算她不要齊朔的命,他也該還他們。
這一刻的流光一點也不比段嚀溫好受,段嚀溫只有悲傷和絕望,而流光除了悲傷和絕望,更多的是矛盾,她想要他死,又捨不得他死,就像她想要他忘記她,卻又怕被他忘記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