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沖天而起,無形的聲浪宛如一股強大的颶風席捲四方,傳遞着一波又一波的劇烈波動,彷彿讓星星點點亮光中的整座城市都陷入了短暫的震顫之中。
而主席臺上同樣是一片沸騰,當然了,貴族們對於那支隊伍獲得了冠軍並沒有太大興趣,只是在得知這支隊伍竟是格雷斯家族所屬的之後,才紛紛神情諂媚地向卡圖斯道賀,然後便又聚到了一起熱烈討論起他們真正感興趣的目標,也就是在大發異彩、在競技中展現出非凡實力的奧卡。
看臺上那些普通觀衆的座位位置讓他們只能大概地看清楚剛纔的比賽過程,然而精心佈置的主席臺和充足明亮的火光卻足以讓貴族們欣賞到比賽的每一個細節,因而,奧卡的勇悍、機制以及敏銳都讓一些酷愛競技的貴族垂涎三尺,儘管奧卡屬於格雷斯家族,但他們還是希冀着也許可以花大價錢買過來,畢竟格雷斯家族向來並不太注重角鬥這一行。而一旦有了奧卡,幾乎可以想象,他們手裡的角鬥隊伍將會變得多麼強大,以後在帝國各地參賽,豈非財源滾滾而來?
就在後排的那些以角鬥起家或是酷愛角鬥的貴族們一邊小心翼翼地窺視着卡圖斯的背影一邊竊竊私語的時候,卡圖斯本人同樣也正凝視着競技場內,緩緩退場中的奧卡的身影,表情也不由帶着一絲感興趣的意味。
“父親,莫非也對這個龍有了興趣了?”這時,一旁的胡安察言觀色,看到父親面露意動之色,於是立刻靠了過來,輕語道:“這個叫瓏的的確厲害,恐怕稱得上是千里挑一的勇士。不如以後就交給費爾南德斯好好**,有了他作爲殺手鐗,日後我格雷斯家族的角鬥士隊伍必然也能揚名立萬,爲家族賺取取之不竭的資財啊。”
卡圖斯端坐不動地聽兒子說完,面上不禁露出一絲失望之色地轉過頭,微微一嘆道:“胡安,這就是你認爲的,我突然對一個角鬥士產生興趣的原因?哎,胡安,你知道我爲什麼決定不惜代價除掉阿方索嗎?他機緣巧合之下得悉了當年的秘密,這固然是我不得不下手的原因,但完全可以將他拘禁起來,沒必要冒險去刺殺他。真正讓我起了殺心,是因爲阿方索對你的威脅啊!”
卡圖斯的話說到一半,胡安已是愣住。
又是輕嘆一聲,卡圖斯接着說道:“說起來,你和阿方索都稱得上是家族後輩中的翹楚,但是捫心自問,胡安,你覺得你的才智比阿方索究竟如何?”
卡圖斯這番話已然將想說的話點明,胡安再是愚笨,此時也反應了過來,不禁面色一陣陰鬱地低頭承認道:“論才智,阿方索的確比我高出很多。”
然而,胡安說完,卡圖斯卻是笑了:“好,你既然肯承認自己的不足之處,就表明你有自知之明,這讓我非常欣慰。放心,阿方索只是一個將死之人,而你的人生纔剛剛開始,只要多加鍛鍊磨礪。記住永遠不要讓嫉妒矇蔽自己的判斷,輕視對手的後果往往都是無可挽回的慘劇。好了,不討論這些事了,說起那個叫龍的角鬥士,我之所以忽然有了一絲興趣,並非爲了他所能帶來的資財,資財對我們格雷斯家族還有多大的用處,我們迫切需要的是各種有用人才,奧皮烏斯雖然這麼多年一直還算聽話,但是那老傢伙是個狡猾的狐狸,等舉兵之後就不得不防着一點,可是家族的那些私兵卻缺乏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將帥,沒有一支絕對忠誠的軍隊,我們很難立足穩固!”
卡圖斯說完,胡安已是滿臉驚訝之色,臉上盡是難以置信的表情壓低聲音問道:“父親,你難道是想……?可這個叫龍的只不過是區區一名身份低賤的角鬥士啊!”
卡圖斯眼中一陣精芒流轉,肅然道:“身份能夠代表什麼?就憑剛纔在決戰中那個叫龍的表現出的鎮靜自若和冷酷智謀,我敢斷言就是當今帝國的那些軍團的指揮官,也沒有多少能和此人比拼資質,簡直就是一塊完美的璞玉啊!只要稍事雕琢,必能大放光彩,加之我們不在意其身份地加以大力籠絡,豈非能讓此人徹底歸心?有朝一日此人也許會成爲一名不遜於西庇阿、阿格里帕這樣的名將。有時候,風險總是和收益成正比的,可惜的是,大多數羅馬人的腦袋裡都天生缺乏經濟這根筋。否則,我們的祖輩如何能在盤根錯節的伊比利亞紮下深厚根基,並且積攢下如此龐大的家業?”
胡安聞言,自不會反駁,心裡想什麼另當別論,表面上卻是立刻作虛心受教狀,點頭道:“既然父親決定了,等比賽結束後,我立刻去準備一下,此人的身份還是要經過一番調查,畢竟是個陌生人而且看樣子似乎對自己的過去有所隱瞞。可不是所有角鬥士都會兵略和拉丁文和日耳曼語的。”
“嗯?他還會拉丁文和日耳曼語?”聽到這,卡圖斯面上難掩詫異之色的開口打斷,詢問道。
胡安不由一頓,看到父親的表情,恍然解釋道:“是的,父親不是讓我提前前往角鬥士訓練營地佈置嗎?住在訓練營地的期間,我曾看過他的訓練和比賽,私下雖然只是見過幾次,不過從阿方索那裡聽說這個角鬥士不僅能寫一手不錯的拉丁語,而且可以流利地道地說日耳曼語,甚至連不列顛語,似乎也會一些,而且從談吐舉止來看,也看不出絲毫粗蠻和野性,反而頗有些貴族風範,一言一行都是沉穩有度不卑不亢。”
“哦,竟還有這種事?!”胡安話音落下,這一次,卡圖斯也不禁感到震驚了,下意識地語氣略顯急促地問道:“這樣看來,這人的來歷也許真的有些什麼隱情,大賽之後,你務必查清楚,說不定會對我們的大計是個巨大的幫助!”
“放心吧,父親。”胡安應聲答道。
“等會就是單人戰了,不過想來冠軍也不會落入別家,接下來也沒什麼值得看的了,所以等圖魯斯發言之後,舉兵大計立刻開始!你現在抽空去確認一下競技場內的佈置是否妥當。還有,治安大隊的那些酒囊飯袋我也不太放心,你讓奧多姆去督促一下,我不希望到時候全城陷入混亂,那隻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父親放心,我立刻去辦,只是,那些貴族,是否需要最後警告一下他們”胡安應了,剛欲起身,又想到了那些被逼迫參與此事、心有不甘的貴族,於是問道。
“呵呵,一羣鼠輩而已,無須擔心。他們的家眷都在刺客工會的監視之下,除了甘附驥尾,他們還能有什麼異樣心思?”聽胡安提到那些被脅迫着在名單上簽名的貴族和騎士階層的同謀,卡圖斯臉上不屑之色一閃而過,擺手道。“對於這些廢物,我只是不得不暫時借重他們的影響力和家族勢力而已,等我們站穩腳跟,建立新的王國分封一批心腹之後,王國有了新的血液和只效忠於我們的牢固根基,這些蠹蟲就沒什麼價值了,屆時我自會一一將他們解決掉,免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父親高見。”聽到卡圖斯毫不避諱地指出事後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胡安眼中也是閃過一抹獰色,然後便起身大步走進了主席臺專用的通道。
而此時,格雷斯家族的準備室內,已是一片歡騰的海洋!
無論是隨行卻沒有機會參加比賽的鬥士,還是在單人戰中就不幸淘汰出局的戰士、以及那些負傷在身的勇士,每一個人都狂熱地揮舞着手中的兵器,瘋狂地敲打着身旁所能找到的東西,發出巨大而熱烈的響聲,而圍攏在中間的包括參與了最後羣戰的幾個角鬥士,則是不容奧卡抗拒地將他高舉了起來,然後向半空拋去,同時,所有人齊齊放聲高吼着“龍鬥士”的赫赫威名!
“好了,好了,夥計們,我們是冠軍了!我們應該抓緊時間去慶祝,不是嗎?難道你們想要就這樣,一直把我丟到天亮嗎?”身在半空的奧卡這時也是滿臉笑意,只是這感覺說實話實在並不像看上去那麼舒服,只好笑着喊道。
迴應奧卡的是大家爽朗的笑聲,於是奧卡終於被放了下來,不過還是有很多人衝過來,重重地給奧卡送上一個又一個熊抱!這是男人最真摯的友誼!
“龍,等會你還有單人戰!”這時,身形有些瘦弱的蓋裡卡斯突然有些滑稽地從一堆膀大腰圓的肌肉男中間擠出一個腦袋,大聲道。
“哦,龍,你一定是勝利者!”蓋裡卡斯的一聲叫喚頓時讓大家的興奮勁頭稍稍平緩了一下,不過,很快,當大家毫不吝嗇用有限的詞彙向奧卡送上近乎不停的高帽子之後,那架勢,彷彿誰敢不把冠軍直接頒給奧卡就是對不起良心!聽着耳旁嗡嗡嗡的誇讚聲,連奧卡也不禁感到微微有些尷尬和哭笑不得了,只好抓住個機會落荒而逃,從瘋狂的人羣中間鑽了出去。
十幾分鍾後,
“爲了今天,爲了最終的榮耀,無數人奮勇戰鬥!格雷斯家族的角鬥士隊伍脫穎而出,獲得了團體戰的冠軍!讓我們授予這些勇士最高的榮耀!”
歡呼聲,如潮
“時至此刻,他們中間的很多人已然倒下,滾燙的血仍讓這沙地感覺到一絲溫熱!然而,這個競技場,超過一切的競技場,它是一頭野獸!它還遠遠沒有滿足!稍後,最後的勇士們將爲只屬於一個人的榮耀!最後站在這裡的勇士,將會而且只會爲他們自己而戰!戰火在他們的心中,同時也將在這最終的角鬥場上燃燒!”
主席臺上,市政官激情洋溢的圖魯斯高聲說完最後的發言!全場沸騰!
然而,當圖魯斯肥胖的身體剛剛落座,奧卡手持雙劍,緩緩走入場內的時候,令所有人都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了!
從其他甬道中跑出的並非角鬥士,而是一個個奴隸,他們同時高聲向四周看臺以及主席臺上的觀衆宣佈,他們放棄最後的戰鬥!
桂冠!奧卡,不戰而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