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羅馬人!”
弗裡蒂格斯鐵青着臉,任面前那個臨死仍雙手緊扣住他的佩劍死死不放的羅馬士兵仰面倒下,忍不住忿然咒罵,區區一個死人,竟然也如此難纏,花了半天力氣到頭來還是沒能將佩劍拔出來。
“可惡,來人!”這幾天早就憋了一肚子肝火無處發泄的弗裡蒂格斯終於爆發了,一邊隨手從身旁的士兵手中搶過一柄戰斧一邊語氣異常森冷的低吼道。
“在!”左右雖然不明白國王爲什麼發火,但還是立刻應道。
弗裡蒂格斯伸手用戰斧指着地上的那具羅馬士兵的屍體,命令聲就像是從牙縫裡生生擠出來的“給我把這具屍體砍成肉泥!”
士兵們面面相覷,不明所以,不過當注意到國王的臉色後,立刻乖乖上前舉起戰斧對着那屍體就是一番亂刃劈下。
弗裡蒂格斯並沒有真的變態到去耐心觀賞將一具屍體砍成肉泥的過程,然而當他隨着大隊的士兵一同走入碉堡時,身後傳來的那利刃剁碎骨肉的滲人聲響,無可否認,那聲音的確給他帶來了一絲隱隱的發泄似的快感!
整整十一天了,十一天前當得知匈奴大單于親自率領數十萬騎侵入羅馬南邊的行省引發大戰的消息,弗裡蒂格斯幾乎是沒有半分猶豫地再次起兵,毫無保留地集結了全部的軍隊,沿着波羅的海濱岸一線殺入羅馬境內。
向諸天的神靈發誓,弗裡蒂格斯這一次對侵佔羅馬的領土根本不抱任何奢望,他唯一想做的就只是趁着羅馬的主要精力都被匈奴人牽制的難得機會,尋找邊境防線的漏洞鑽進羅馬人的腹地裡恣意殺掠一番好一雪之前接連慘敗於羅馬軍團之手的血海深仇而已!
可是,上天偏偏連這點小小的願望都不滿足弗裡蒂格斯!原本以爲走海濱一線,沿途羅馬人的防守力量應該十分薄弱,畢竟要應付匈奴人的巨大壓力,即使國力強如羅馬也不免兵力上捉襟見肘。
然而就是這個在弗裡蒂格斯想來沒有任何問題的判斷在深入羅馬國境一天後就徹底成了一個笑話,不錯,羅馬人在海濱一線的駐守兵力的確較戰前有了很大的削弱,可是那每隔大約20裡就矗立在軍事要道上的一座座堅固碉堡簡直就像一根根硬骨頭,生生橫亙在弗裡蒂格斯張口欲吞的喉嚨眼處,讓人求吞不得求咽不能,卡得叫一個****!
弗裡蒂格斯怒了!他不信了,他堂堂哥特人的王,率領着幾萬大軍還能讓區區幾個碉堡給擋住!於是,哥特大軍開始對擋在面前的碉堡發起強攻,不惜代價也要將其一一拔除!
然而,很快哥特人就後悔了,那看似不起眼的碉堡,少則數百多則千餘的羅馬守軍,卻讓他們耗盡了力、流盡了血,每一座碉堡都要經過殊死爭奪,那些羅馬人也不知道到底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思,究竟是由什麼樣的意志在支撐着,面對着數十倍於己的對手,他們仍然士氣高昂、浴血奮戰,哪怕全部戰死,也絕不棄守更不會投降!
這些羅馬軍隊的堅定和悲壯讓所有哥特人都爲之膽寒,看着城樓上那些羅馬士兵在耗盡了氣力之後死死抱住自己的同伴義無反顧地跳下城牆同歸於盡,哥特人渾身發冷,看着那些死戰到最後、傷痕累累的羅馬士兵緩緩退入內堡,就是爲了誘使盡可能多的敵人追上去之後獰笑着用火把點燃提前秘密準備的猛火油,在熊熊烈焰中一同化爲灰燼時,哥特人崩潰了!
這樣殘酷的戰爭,不是哥特人所能承受的,他們的神經已經繃到了極點,僅僅是靠着一次次麻木了的勝利在勉強維持着他們最後的一點神智,一旦在某個碉堡城下攻勢受挫,可想而知,看似龐大的哥特軍團頃刻間就可能分崩離析!
不過,弗裡蒂格斯似乎終於得到了運氣的一次眷顧,拜尼堡被攻克了,此刻,他正站在碉堡內,踩着遍地堆疊的屍體,聆聽着四周城上城下無數哥特人的歡呼!那是解脫了的歡呼,那是熬過了最艱難的考驗重獲新生的歡呼!
拜尼堡是羅馬人海濱防線的最後一個關隘,在往前,穿越艾拉斯山谷,富饒的羅馬腹地就將再無遮掩地袒露於大軍的刀鋒之下,一想到終於可以盡情殺戮羅馬人、然後滿載而歸的場景,弗裡蒂格斯幾乎難以自抑內心的燥熱!
“進攻!不要停留,給我繼續前進,穿過艾拉斯山谷,羅馬人的生命、女人還有財富任你們取用,哥特勇士們,前進!”
弗裡蒂格斯恍惚之間彷彿有一種親手摧毀了羅馬的錯覺,那一絲來自靈魂的快感簡直讓他興奮得發抖!
“國王陛下,是不是不用那麼急,將士們剛剛經歷苦戰,不如稍作休整,養精蓄銳再出發?”然而,就在弗裡蒂格斯意氣風發之時不想耳旁突然傳來一個潑冷水的聲音,原來是國相阿拉特亞斯,他的神情有些嚴肅,語氣中則帶着一絲規勸意味。
“你是在質疑國王我的命令嗎?!”如果放在平常,不管如何至少弗裡蒂格斯會去認真思考一下,就算是拒絕也不會選擇用如此生硬的語氣,可是眼前,弗裡蒂格斯卻只覺內心有一股極其煩躁的衝動在到處亂撞,在這股衝動的驅使下,他直接揮手呵斥開了阿拉特亞斯。
弗裡蒂格斯翻身上馬,在數萬大軍的簇擁下氣勢洶洶地越過拜尼堡徑直向艾拉斯山谷方向而去,只剩下阿拉特亞斯和幾名親衛形影寥落地猶自站在碉堡城外,神色複雜。
“國相大人,我們要跟上去嗎?”過了半晌,一名親衛小心出言詢問道。
輕嘆一聲,阿拉特亞斯用低沉的嗓音道:“走吧,但願我的憂慮是多餘的,希望我們都能活着回去……”
艾拉斯山谷內,
“國王,你看,是那些殘餘的羅馬軍隊,他們擋住穀道了!”
數萬大軍沿着狹窄的穀道洶涌前行,倏忽之間,前面的人陡然停了下來,弗裡蒂格斯正自疑惑,只見一名將領推開擁擠的人羣跑了過來大聲道。
“嗯?”弗裡蒂格斯心底莫名閃過一絲不安,不過面上卻是扮作不屑一顧的表情哼道:“不過是萬餘殘兵敗將,有什麼值得好大驚小怪的!傳我命令,全軍進攻!既然這些羅馬人不怕死,那就讓他們去死好了!”
“是!”
很快,號角聲響起,在穀道兩側山壁之間迴盪不絕!
“殺!”儘管連續十幾天的苦戰讓哥特人已是疲憊不堪,但勝利在望的幻覺還是激勵起了他們最後的士氣,高聲吶喊着衝向不遠處嚴正以待的羅馬軍隊。
“舉盾!列陣!”
高亢而不屈的吼聲同樣從對面的羅馬軍隊中響起,只不過與看似氣勢洶洶的哥特大軍相比,那區區萬餘最後的孤軍散發出的氣勢卻分明有一種萬軍辟易的凜冽和雄壯!
“戰!”
伴隨着第一個哥特士兵狂吼着撲上密不透風的盾牆發出砰的一聲悶響,狹窄的山谷內,一場步步血浸的決戰開始了。
一面面盾牌開闔不定,一柄柄短劍突刺劈斬,兵力不足的羅馬軍隊充分利用穀道地形,將全軍分成數十橫排,每排人數不過數十卻正好將穀道堵得嚴嚴實實,每一橫排前後相抵,萬餘勇士的氣力就這樣有條不紊地通過身體接觸傳遞到最前面,足以頂住人數衆多、但實際大部分力量都消耗在相互擁擠中的哥特大軍!
而在此基礎上,雙方只能是相互擠壓,近身結陣搏殺,而這無疑正是羅馬軍團最擅長的作戰方式,陣型散亂的哥特人就像是一羣羣失去理智的瘋子,拼命用身體衝撞着盾牆,可惜只能是徒勞無功,反而大量被盾牌縫隙中伸出的防不勝防的短劍刺翻在地。
戰鬥異常激烈!
羅馬軍隊寸步不退,哥特大軍每前進一步幾乎都是硬生生用無數人的身體擠開了盾牆,結果數不清的哥特士兵不慎跌倒,卻再也沒機會站起來。
裂縫無可避免的越來越大,順着缺口那些高大魁梧的哥特士兵嘶吼着擠入羅馬軍隊中間,戰斧橫掃,殘肢亂飛,陷入混亂的羅馬軍陣漸漸呈現出不支態勢。
混戰羣中,弗裡蒂格斯兩眼發紅,眼看着勝利就在來臨,忍不住仰天長嘯!
然而,驚變驟起!不等弗裡蒂格斯的嘯聲落下,面前的羅馬軍隊忽然迅速脫離了接戰,潮水般地往穀道深處退去!
不等那些一下子失去了對手的哥特士兵反應過來,穀道內,一陣陣悶雷般的轟鳴聲響起!
“那是!”弗裡蒂格斯猛然睜大了眼睛!
那是怎樣可怕的一羣的騎兵啊!馬背上的騎士全身披掛重甲,甚至連面孔也罩了一層幽幽的面甲,只留着兩條深邃的狹縫,透出了騎士冷森森的眼神!尤其是令人不敢相信的是,這些騎士胯下的戰馬每一匹的高度都在兩米之上,而且也和騎士一樣披掛着重甲!
那羣騎兵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令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在那些騎士即將衝入哥特大軍前一秒,他們手中的那一杆杆粗長長矛陡然壓平霎時就形成了一片死亡矛林,而後碾壓而來!
“不可能!”弗裡蒂格斯最後的意識裡就只看到那無數彷彿來自地獄裡的騎兵彷彿滾熱的刀刃切開黃油般將自己的大軍切成了支離破碎,緊接着,他就感覺自己的身體陡然一輕,高高地拋飛到了天空中,好高、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