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連綿的巨響震顫着亞歷山大城的西城區,一幢幢高大的石牆轟然倒塌,漫天的塵埃捲起又落定,引來了無數人的圍觀。熱書閣
在街道上黑壓壓旁觀者的親眼目睹下,一幢高大堅固的石質建築的外沿牆壁在四周豎起的高大滑輪組上的鐵球撞擊下,紛紛崩碎化爲滿地廢墟,露出了裡面那骯髒的隱藏在天日下的罪惡之源。
“我的天,這是在幹什麼呢?這麼大的建築,居然說拆就拆,難道這裡要重新建築什麼新的東西嗎?”擁擠的人羣中,一個剛來到的好事者看着那原本巍峨的建築轟然倒塌,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不懂就別瞎嚷嚷,什麼建築新的啊!告訴你,這正在拆毀的是一幢教堂!”旁邊,一個有幸目睹全過程的年輕人忍不住開口道。
“教堂?”聽到解釋,先前那人不禁滿臉疑惑,他就住在這附近的公寓內,十幾年了,卻從不知道這裡有一個教堂。
似是看出了他的茫然,旁邊的年輕人有些得意地說出了自己先來一步獲得的消息“嘿嘿,不知道吧,我跟你說,我剛來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住在這附近這麼久了,從來沒聽說這裡有什麼教堂啊。你猜怎麼着,總督府的人向人羣宣佈了真相,這裡居然就是臭名昭著的宗教裁判所的大本營!”
“宗教裁判所?”可惜,那個後來的傢伙顯然不是個信教者亦或是對基督教有所瞭解的人,聽到這個足以令人心驚膽戰的名字後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激烈的反應。
見到他這模樣,解釋的年輕人不由感覺有些意興闌珊,就好像對牛彈琴一般,乾脆閉嘴不再言語,可是,他剛剛喊的聲音那麼大,聽到的並非只有一個人而已,四周的許多人都聽到了他的話,於是那些從不同渠道或是親身經歷知曉宗教裁判所這個名字真正含義的民衆紛紛面色劇變,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恐懼!
他們都是信教者,不少人甚至就是基督教的信徒,對他們來說宗教裁判所這個名字並不陌生,雖然他們從未見過它的真面目,當然他們也絕不會願意親眼見到宗教裁判所,因爲發生在他們身邊的一些事情讓他們明白,一旦進了那裡,就可能再也出不來了。
然而,在人頭攢動的圍觀民衆中間,深刻了解宗教裁判所的人畢竟不多,對於一些瞭解只鱗片爪真相的人來說,這個名字至多也就不過和可怕的監獄意義等同,在基督教的嚴密封鎖和謹慎運作下,宗教裁判所裡發生的一切永遠都不會爲外人所知,這裡隱藏的慘絕人寰的罪惡更不會有人知道。
不過,這一刻,不同了。因爲奧卡決定,要將宗教裁判所的真面目徹底公示給世人!他要藉此機會,給在他的打壓下仍舊不死心煽風點火、小動作不斷的基督教釜底抽薪的致命一擊!
廢墟前,一排如同神靈的威武金甲衛士手持長矛,腰佩長劍,肅然而立,在金甲衛士護衛垓心,總督府新成立的宗教事務部部長馬勒留?安託亞和朱庇特神廟大祭司特拉瑞斯?安達西?蓋比烏斯正神情冷厲地站在那,親自監督工程兵將外牆和穹頂拆除,從而將裡面的一切暴露在民衆眼前。
對於馬勒留來說,這是他上任以來第一次的重大行動,臨行前奧卡的親自囑咐他是牢記在心,這次行動奧卡身爲羅馬的代言人不方便直接出面,畢竟《米蘭敕令》和尼西亞會議達成的共識都是由帝國牽頭制定公佈,這一點是鐵律,不容置疑,否則,就帝國高層這一關奧卡也不好完全置之不理。但是,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前一階段的削枝計劃進行得比較順利,隨着《萬神之書》和萬神殿的強勢降臨以及總督府的官方扶持,新的帝國宗教已經全面接觸社會,萬神教的教義和運作方式正如奧卡所料,迅速深入普通民衆,和基督教爭奪人心的戰爭已經初步獲得成功。
但是,對於一個宗教而言,如果不能從思想領域動搖基督教根植在民衆內心的種子,就很難徹底消除這種宗教生存的土壤,而目前的局面要想徹底消滅基督教,奧卡認爲已經不太可能,幾百年的時間已經基督教擁有了相當的思想、政治、經濟基礎,盤根錯節、根深蒂固而且基督教的教義已經深入人心,即便奧卡完成了對奴隸的解放、農業、經濟的改革還有社會的轉型,也很難實際上抹滅基督教從中漁利的可能。
那麼,換一個角度來思考相同的問題,不能從外部攻破的堡壘就只能先從內部去瓦解,基督教的根基在於貧苦民衆,而這些人往往是愚昧而容易受到蠱惑的,宗教洗腦可以輕而易舉地籠絡這一階層民衆的支持,那麼動搖基督教的意義,也就必須從這一根基入手,而毫無疑問,讓民衆產生對基督教本身正義性的質疑,將是最好的辦法。
而眼前這一次行動,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瞌睡送枕頭,宗教裁判所的曝光暫時也許還看不出其影響,但是作爲宣傳官員出身的馬勒留很清楚,只要善加利用,將裁判所中的一切通過合適的途徑公示給整個社會,一定能夠對基督教產生崩毀性的打擊。
異端罪名、秘密逮捕、刑訊迫供、殘忍殺害、永久關押,這一連串觸目驚心、無可辯駁的事實將讓基督教在民衆中間樹立起的仁慈正義寬恕形象瞬間坍塌,要知道,現在還不是黑暗的中世紀,現在還是羅馬時代,基督教遠遠還達不到思想控制整個社會的地步,這些醜惡之極、慘絕人寰的宗教迫害,不可能得到社會的默認,自由從來都是羅馬帝國的人性本質,而裁判所的存在,無疑恰恰是出於和他宣揚的教義南轅北轍的動機,羅馬時代的社會仍然是理智的,人們不可能沉迷於宗教的幻想之中,認不清基督教的本來面目!
馬勒留很興奮,因爲他將是揭開基督教面目的第一人!
就在馬勒留異常亢奮的同時,站在他身邊的大祭司特拉瑞斯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想法了。首先,他不是一名政客,儘管他的政治立場決定了他必然和以奧卡爲首的新改革派保持步調一致,但是,他首先是一名祭祀,一名侍奉神祗的僕人,他的思想和言行,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消除宗教的侷限。
所以,此刻,這位篤信萬神教並且對這個世界性宗教及宗教本義有着頗深理解因而才得以被奧卡親自提拔,成爲亞歷山大城也是南方諸行省第一座萬神殿中朱庇特神點大祭司的年輕人,內心除了對執行任務的堅持外,更多,是純粹身爲神職者的怒火。
他是一個理性而社會性的神職者,他雖然侍奉衆神,但是,正如奧卡所希望的那樣,他是一名經過培養後真正意義上人類社會化的神職者,他心目中的神,存在的最大意義必須是落在人上!神祗的存在只有兩個,一個是守望,而另一個則是指引。
而手捧着《萬神之書》的他此刻的心情,就如同那化爲廢墟的教堂內熄滅的烈火一般,熊熊熾熱,而他的記憶卻是正快速回放着昨夜那個滿身血污的人踉蹌獨行的身影。
那個叫漢納的男人,拖着累累傷痕,一步一個腳印,血的腳印憑藉着外人無法想象的毅力,從貧民窟一路走來,特拉瑞斯甚至不能肯定他是否清醒,但是,他走到了神殿前。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樣撐過這漫長的路途,因爲在他搖晃着隨時可能倒下的身軀,踏上神殿臺階,被神殿的守衛發現後,他就直接一個倒栽蔥倒下了,鮮血流了遍地。
朱庇特是掌管公正的審判制裁之神,是法律的保護神,可是讓他去救人就力有未逮了,幸虧當時正在神殿的特拉瑞斯果斷派人去請來了生命女神神殿的聖女,一身精湛醫術、精通從不列顛發展起來的系統新醫學理論的聖女趕到後,總算救下了漢納的小命。
根據當時的情形,特拉瑞斯並沒有聯想到太多,只以爲是漢納遭遇了搶劫或是蓄意傷害,因而逃到神殿求得庇佑,於是正準備命人將其暫且安置,待翌日就送交給亞歷山大的護民官,偵緝捕盜的事情理應由官方處理。
然而,就在他轉頭的一剎那,所有人都驚呆的一幕發生了,那個陷入深度昏迷的男人居然猛地坐了起來,他的目光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燃燒着生命,支撐着他的身體和意志,他死死盯着特拉瑞斯的臉大聲喊道:“救救我的妻子和孩子,他們被基督徒抓走了!”
現在想起當時的那一幕,特拉瑞斯仍舊無法忘懷那個男人的可怕眼神,那種眼神,特拉瑞斯唯一的感覺就是,即便是高高在上的衆神也無法鎮壓擁有那樣眼神的人!就像是神話中的普羅米修斯,就像是赫拉克勒斯,他們都是人軀,但他們卻擁有連神祗都不容挑釁的尊嚴和底線,人的堅定和不屈在這些人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而那一刻特拉瑞斯從一個普通人的身上看到了。
也同樣是那一刻,特拉瑞斯忽然明白了,自己所畢生侍奉的究竟是什麼。
人之所信神,並非神之偉大,而在於人之獨特,即便是神靈也無法動搖人的不屈意志和自由思想,這就是人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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