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南部城市,本尼凡託
這裡距最近的大型集散港口赫臘科里亞只有區區不到20羅馬裡的路程,往常時候,來自馬其頓、希臘等行省的貨物、人口流動都是經由赫臘科里亞輸送到意大利本土,以滿足帝國中樞區域對各種物資近乎天文數字般的需求。
而西南-東北走向,整個貫穿形似伸向地中海的一隻靴子的亞平寧半島,從靴子腳後跟位置的起點塔蘭託市,連接赫臘科里亞、本尼凡託、卡普亞、特臘契納,最終通向羅馬而後北上覆蓋意大利北部的阿皮亞大道,則如同暢通無阻的強韌靜脈血管將難以統計數字的供應物資,無論是關係國計民生亦或是單純享受的物資,源源不斷地送往帝都和半島各地,維持着帝國表面一如既往的繁華興盛。
然而,這一切假象在兩天前被徹底打破了!當先是水天交接的地方一個黑點出現,接着變成一羣黑點,而到最後,蔚藍的洋麪上千帆競發,一支由無數運兵船組成的龐大艦隊清晰地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中時,碼頭上喧鬧戛然而止,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生生掐住了喉嚨無法出聲。僅僅過了半晌,不知是哪個嚇傻了的傢伙,突然撕心裂肺地在人羣中吼了一聲,頓時如石擊水,掀起一片混亂!
當第一艘運兵船晃晃悠悠地靠岸,一隊士兵整隊下船時,除了寥寥幾個膽子大的、趁着人都跑光了在那偷東西的遊民,碼頭上竟已是空無一人,只留下遍地狼藉,顯示出人羣轟散時的混亂和惶急。
意大利本土上的羅馬人,尤其是南部那些商業發達的自由市,已經很多年沒有經歷過外來的兵變了,但是曾經的血色記憶卻不曾有過絲毫淡忘,因而,當這些乘船渡海而來、事先完全沒有得到通知的軍隊踏上半島的土地後,流言頃刻間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飛向遠近城市鄉村,引起了沒有預料到的劇烈震盪。
人心惶惶、謠言四起,到處是富商大賈急忙出奔、貧苦民衆背井離鄉,官員和自由市的元老院都成了無頭蒼蠅,原本用來維持治安的城市大隊跑了個精光,一座座城市因恐懼而陷入癱瘓,民衆無法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能以自己的理解和猜測來評估事態的嚴重性,而遠在羅馬的中樞似乎無動於衷,既沒有給南方任何解釋,也沒有派人前來平息動盪,於是,猜測變得越來越可怕,由最初的軍外省軍隊受到命令趕往羅馬集合,變成了外省軍隊羣起反叛,準備進攻羅馬!
而就在此時,又有人將冒險靠近觀察,在那些軍隊途徑之地看到的場景傳到了民衆耳中,立時讓謠言變得似乎真實起來。原來那些打着羅馬旗號的外省軍隊,途徑城鎮時,完全就是一副軍紀渙散、肆意妄爲的姿態,掠奪財物、破壞建築,強姦婦女,甚至是隨意處置無罪的民衆,所過之處如蝗蟲過境,令人不寒而慄!
而這些實際上誇大了的‘殘暴’行徑讓外省軍團在意大利南部居民的眼中頓時變成了魔鬼般的可怕形象,於是一些城鎮在面對軍隊要求開城的要求時,極爲不信任地選擇了拒絕,連物資補充都是遲疑之下拖延沒給,結果,也許是因爲惱羞成怒,外省軍團強硬地攻擊了幾座城鎮,當然,那實際上算不上是攻擊,因爲城鎮根本沒有任何防禦力量,於是軍隊輕而易舉地涌入城鎮,肆意搶奪。
面對未知的危險,一封封從南方而來信函飛入羅馬,擺在了帝國高層官員或是元老們的面前,大部分信函上通篇都是充斥着疑問和要求立刻平息事態的訴求,然而卻沒有人回覆信函,而是不約而同地將信函投入了火中,任其燃燒成灰燼,彷彿從來出現過一樣。因爲他們很清楚,那些外省趕來的軍隊是皇后用來對抗格拉蒂安麾下大軍的重要籌碼,不容或缺,無論發生了什麼,只要事態還沒有到脫離控制的地步,皇后是絕不會允許對那些軍隊進行處罰的。
格拉蒂安的手上有十萬虎賁,而皇后,就只能依靠這些外省的軍團來確保自己的安全,否則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就算她幫助自己的兒子登上了帝位,也終究無法安坐,所以她必須爭取軍隊的支持即使都是戰鬥力遠遠比不上野戰軍團的戍備軍團,賈斯汀娜不惜代價也要籠絡住這些軍隊,至於代價,她沒有考慮太多,只要帝位到手,其餘的東西完全可以暫時拋之腦後。
所以,掌握實權的皇后派系的元老們和大貴族們都是對南方的事態惡化充耳不聞,置之不理,即使面對質問和譴責,他們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無法反悔了。
不過,例外總是存在的,譬如組建不久的近衛軍。
話說,自近衛軍指揮官奧卡隨格拉蒂安北上之後,這支新組建不久的軍隊一直都表現得相當低調,也就是前陣子傳出帝位爭奪導致羅馬城內混亂不堪的時候,那位留守的奧利安副將才第一次進入民衆和高層的視野中。
近衛軍在動亂中的作爲的確讓人刮目相看,正是由於近衛軍的處置得當和行動果決,才確保了羅馬城的秩序在千鈞一髮的時刻被壓制了下來,沒有釀成更大的災難,因而不僅是普通民衆,就連不少中小貴族對這支執法嚴厲不避權貴,而自身立正守嚴的軍隊有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幾乎一次性抹去了以前那支舊禁衛軍留給民衆的惡劣觀感和恐懼,多了一絲敬畏和尊重。
近衛軍對羅馬實行了三天的軍管,期間迅速使帝都重新恢復了正常秩序,而這之後,在將管理權交回元老院和帝國行政部門後,這支出色完成任務、贏得民衆廣泛讚譽的近衛軍卻是立刻撤回到了郊外的大營中,沒有絲毫圖謀私利,這樣的舉動,讓羅馬民衆在難以置信的驚詫之餘,不由感到從未有過的震動。
也許,軍隊就該是這樣的,民衆和國家需要的時候,軍隊義無反顧挺身而出,而當使命結束,軍隊滿載榮譽,悄然歸去。
而這一次,針對南部局勢的動盪,近衛軍又一次站出來了,當奧利安親自露面,帶領將軍衛隊進入羅馬城,宣佈徵召隨軍民役,準備前往南方構築警戒線,阻止那些亂軍進入羅馬的消息後,頓時一傳十十傳百,羅馬城再次轟動了!
其實,民衆的心思很單純,他們也許很短視,但無可置喙,他們需要的就是安穩,帝國的官員和高高在上的元老爲了政治利益不惜出賣原則,面對南方城市遭受的離亂坐視不管,羅馬民衆的憤怒已然到達了臨界點,他們有的人親戚好友住在南方,有的人擔心軍隊進入羅馬後也會剋制不住**肆虐,有的人則是指責這種藐視帝國法律的兵變居然無人制止,總之,羅馬憤怒了,就像是維蘇威火山,隨時可能噴發出爆裂的火焰。
而就在這個時候,近衛軍出現了,奧利安的宣告爲民衆積聚的憤怒提供了一個緊急宣泄點,讓民衆將希望重新寄託於理智的行爲而非瘋狂的衝動。而對於挺身而出的近衛軍來說,取得民衆的信任,無疑就是最大的收穫了。
近衛軍大營,將領主帳
“這才短短一天不到的時間,踊躍報名,不求報償的民役人數已經超過了四千人,真是難以置信。”一堆厚厚的記錄報表後面,奧利安擡起頭,神色驚喜地朝帳內角落裡同樣在翻看着一份份資料的奧卡說道。
“這並不值得驚訝,奧利安,我們耐心等待最終選擇了民衆最渴望的時候站出來,指引了他們該如何去做,四千人,說實話,我還覺得少了。”奧卡笑了笑回道。
奧利安站起身,走到奧卡面前,表情顯得有些無奈道:“你這傢伙一定天生地會讀心術,不然你怎麼能把羅馬民衆的心思摸得這麼一清二楚?我剛剛說的四千人只是帝國公民,如果加上那些從南方逃難北上、自願加入的難民還有奴隸,我們一天就擴充了一支兩萬人的龐大隊伍!這太令人震驚了。”
聞聽此言,奧卡才終於露出一絲驚色,隨即就被嘴角泛起的笑容取代。“哈哈,太好了,繼續招募,能招多少就招多少,不用擔心糧食的問題,我已經派人從海路去西班牙了,阿方索那邊會爲我們提供足夠的物資保障!不過,不能再招公民了,公民大部分在羅馬城內都有不動產,那些無以爲繼或者生計艱難的平民可以,難民也可以,不過不能要貴族,否則此事過後,我們很難找到合適的理由將這些民役拉到不列顛。”
奧利安認真聽完,頓時滿臉‘我服了你’的表情,攤手道:“你真是貪得無厭啊,我只是擔心,如果真的招了幾萬人,皇后那邊會允許我們將他們運往不列顛嗎?”
“放心吧。”奧利安剛說完,奧卡隨即擺擺手,示意完全不必操心說道:“皇后派系現在根本沒空去理這些無家可歸的人,我們就是將整個羅馬貧民窟都搬空了,他們也頂多就是驚訝一陣。所以我們要大膽放開手腳招募,這些失去生計的人,在意大利本土,就只能等死或是變成帝國黑暗角落的毒瘤,而如果將他們送往不列顛,他們將重獲新生,並且以健康的個體再次融入帝國的社會中去,我們是在變廢爲寶,使帝國肌體內的淤血排毒流暢,重新淨化成爲帝國輸送生命力的活血!”
奧利安聽了,深以爲然地點頭,不過隨即臉上顯出一絲憂色道:“可是,奧卡,南方的那些軍團對付起來恐怕沒那麼容易啊。”
放下手中的案牘,奧卡眼中犀利如劍,“奧利安,無論有多麼大的困難,決不能讓那些外省軍團進入羅馬,這就是我們現在面臨的最大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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