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寥寥,從一個已經徹底被毀滅了的村莊中飄出,走進村莊鼻端縈繞着一股濃烈的屍體發出的惡臭和火燒留下的氣味,四下的視野之內,土地顯出一種被大火灼燒後的乾硬深黑色,原本美麗的村莊現在只剩下殘垣斷壁,其中間或可以看到一具具死狀慘怖的屍體。
這就是奧卡一行在靠岸後發現的最近的一個聚居點的景象。
昨日傍岸十分,“巴蒂斯”號終於順利抵達了不列顛海岸,然而衆人的歡喜僅僅持續了片刻。下了船,在陸上查看了一圈的杜伊烏斯回來後,臉色明顯有些低沉。
最不願料中的猜想還是變成了嚴峻的事實,他們完全偏離了最初的預定航線,洋流裹挾着戰船漂出超乎想象的遠,杜伊烏斯明確地告訴了奧卡他們雖然抵達了不列顛,卻不知道究竟身處何方。
這顯然是個糟糕透頂的消息,不列顛島雖然並不是很大,但如果真的不走運漂到了北邊,南返的遙遠路途姑且不去考慮,可這一路上隨時可能遭遇的蠻族騷擾卻是個無法迴避的問題。
奧卡作爲先遣隊,手上只有一個百人隊的兵力,雖然都是跟隨他在日耳曼、西班牙出生入死的精銳,但畢竟人數在那,即便加上杜伊烏斯麾下的100水手,也堪堪就是兩個百人隊,這樣的實力對付搶匪亂兵固然無懼,但若是不幸碰上了皮克特人或是蘇格蘭人,哪怕只是一個部落,他們這點人恐怕也不夠塞牙縫。
所以當務之急,是確定身處的位置。
於是,奧卡一行在登陸的海灘上,背靠着戰船度過了抵達不列顛後的第一個夜晚,鮮美的烤肉、柔軟的麪包取代了航行中千篇一律的魚類和乾肉,總算讓失落的心情得到了一絲慰藉。看到士兵們的情緒好轉,奧卡索性提出舉行了一次篝火宴會,儘管沒有美女實在是個令人難以忍受的遺憾,不過在奧卡放開禁令、允許喝酒以及食物、暢快聊天的刺激下,宴會還是在相當的熱烈的氣氛中圓滿結束了。當晚除了親自帶人值夜的奧卡之外,幾乎所有士兵都喝得酩酊大醉,橫七豎八躺滿了乾淨柔軟的海灘。
軍人雖然更多的時候被當做一部精密運行的殺戮機器,但是軍人終究是人,適當的肉體放鬆和必要的心理舒解才能讓他們保持更久的旺盛鬥志和強悍戰鬥力,關鍵的只是度的把握,因爲冷兵器作戰時代的軍隊難以掌控,一點點疏漏可能就會造成無法想象的災難,不過顯然在羅馬軍團中,憑藉着良好的同袍關係、合理的軍官制度以及相應的軍隊人性化管理,這個問題就顯得不是那麼突出了。
所以,當第二天的太陽升起,士兵們懶洋洋地在沙灘上睜開朦朧睡眼後,一路上遭遇暴風雨和偏離登陸點的抑鬱已經一掃而空,此刻再去看四周陌生的環境,士兵們感覺的不再是一絲緊張和恐懼,而相反是一種面對新大陸、面對未知的強烈好奇和興奮感。
由於對當下的處境仍是一無所知,所以奧卡臨時改變決定,沒有讓“巴蒂斯”號列掉頭返航,而是讓戰船再停留幾天,直到他們確認位置爲止。在留下大部分水手和原本屬於杜伊烏斯麾下的海戰陸軍留守戰船後,奧卡和杜伊烏斯率領隊伍出發,開始尋找能夠確認所處位置的方法,而毫無疑問,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人,問路。
這也就是爲什麼奧卡一行此刻會站在這個被燒殺搶掠、淪爲一片廢墟的村莊的原因。
“看來不列顛的局勢比我們事先料想的還要嚴峻啊。”眼神掃過黑白分明的瓦礫,驀地停留在一具扭曲着的燒成了焦炭的屍體上,杜伊烏斯那留着傷疤的臉頰不禁微微抽動,顯出一絲猙獰和憤怒,因爲如果他沒猜錯,那具屍體是被人用木耙活活釘在房屋內,然後放火燒死的,身體呈現出臨死前瘋狂掙扎下的痛苦姿態。如此慘不忍睹的殺戮方式,是最讓正規軍人無法忍受的,軍人同樣會殘忍地殺人,但絕不會毫無意義地去虐殺普通人。“我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人燒燬了這個村莊,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些人全都是惡魔!”
聽到杜伊烏斯的話,再看眼前這死寂的景象,奧卡也是不由自主對造成這一切慘劇的罪魁禍首產生了一絲殺意,從內心裡來說,他仍保留着後世的人生觀和價值取向,所以他纔會反感那種血腥的供人取樂的角鬥,而眼前這種泯滅人性的殺戮無疑更讓他怒髮衝冠。奧卡毫不懷疑,如果造成這一切的畜生現在出現在他的面前的話,他會直接將他們撕成碎片。
當奧卡正被失神於這人間地獄時,不遠處,同樣是一臉陰鬱的奧利安走了過來,報告了搜索之後的結果。
“沒有一個活口,全是死屍,有明顯的反抗痕跡,可惜村莊裡的男人缺乏武器,他們全都被砍了腦袋,然後那些殺戮者一寸一寸地搜查了整個村子,躲起來的老人和孩子全都被抓了出來,然後無情地殺死丟在房屋裡燒成了焦炭。至於女人……”說話聲一頓,奧利安的臉上露出一絲悲憤和無奈之色:“全都被搶走了。不過依這些人的兇殘和做法,那些女人滿足了他們的**之後,恐怕還是凶多吉少。”
“也許我們應該找到這夥搶匪,把他們都吊死!”奧利安的講述讓跟在他身後的提里斯忍不住大聲說出自己的想法。
而顯而易見,並非只有提里斯有這樣的想法,奧卡看到四周圍得近的士兵都露出了贊同的堅毅表情,奧卡很欣慰,但同時卻有一絲深深的無奈。如果他們是自由人,他們可以毫不猶豫地去找到這些瘋子,然後殺死他們,替這些無辜的村民報仇。可是他們是軍人,是身負重要使命的軍人,他們沒有選擇。
“非常抱歉,夥計們,我不能那樣做。”奧卡的表情很嚴肅,他只能說出這個讓大家失望的命令。“及時趕到南安普頓關係到羅馬是否能夠重新統治不列顛,關係着數萬乃至更多人的生死,原諒我,夥計們,我們只能離開!不過,我向你們保證,如果局勢得到控制後這些強盜還沒有銷聲匿跡的話,我會親自率領你們回來,將這些傢伙一個個絞死!”
話音落下,四周的將士們眼睛閃爍着的精光黯淡下來,他們很憤怒但只能選擇沉默。
奧卡輕嘆,轉過身,對杜伊烏斯說:“看樣子,我們很幸運,這個村莊明顯有着卡賓人的風格,所以我們應該還處於不列顛人的控制區域內。”
杜伊烏斯知道奧卡這是在轉移話題,但這麼多天的相處,他很清楚奧卡的爲人,對於眼前的景象奧卡也許比任何人都憤怒,不過他只能忍耐。杜伊烏斯十分理解奧卡的苦衷,這是一種痛苦的無奈。所以他神情恢復正常,配合地迴應。
“嗯,的確是卡賓人的聚居地,卡賓人主要居住在島的東部,沿海岸線分佈,北面一直到哈德良長城,南面則延伸到布倫德斯,所以我們離目的地也許並不太遠。”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奧卡微微一笑。
“誰!”
然而就在這時,前方正在廢墟中查看的沙律哈突然發出一聲厲喝接着就看到他飛一般朝着一個方向跑去!
“怎麼回事?!”
“沙律哈好像看到一個人影藏在樹林裡!”
“提里斯,你帶一個小隊追上去,協助沙律哈,務必小心,若是那些搶匪,很可能會是個圈套。我會隨後帶大隊接應!”奧卡立刻大聲下令。
“明白。”提里斯應聲,立即拔出戰劍,帶着一個小隊,沿着沙律哈跑的方向跟了上去。
“我們也出發。維斯特斯,你的小隊殿後,奧利安,你和我率隊在前,杜伊烏斯,你的隊伍居中策應,小心埋伏!”
奧卡大聲地向四周下達命令,散佈在村莊內的士兵迅速歸隊,很快一支陣型完整的隊伍就集結完畢,奧卡將手朝前一揮,部隊立刻小跑着行動起來。
可惜,奧卡的謹慎這一次有些多餘,因爲還沒等到隊伍跑出幾百米的距離,眼力強悍的奧卡就看到提里斯的小隊一個不少地站在不遠處正等着自己,而沙律哈站在最前面,手裡赫然提着個小孩子。
“什麼情況?”直接丟下大隊,奧卡率先跑了過去,詢問。
沙律哈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在他手中渾身顫抖、滿臉恐懼的孩子然後回答“不清楚,我順着人影追過去,就抓到這個孩子,沒看到其他人,這小傢伙說他是這個村子的人。”
“哦?倖存者?”奧卡面露好奇地看向那個小孩子,穿着一身粗麻衣服,金髮棕色的眼睛,皮膚白皙,不過臉上盡是髒東西,小胳膊細腿的,大概10歲不到,臉上盡是可憐兮兮的求饒之色,不過那雙眼睛裡卻是在恐懼之餘透露着一絲仇恨。還是個聰明的小傢伙,不過奧卡不會因爲對方是個孩子就輕信或是放鬆警惕,在沒有確認之前任何人都具有危險性。
“小傢伙,不用裝可憐了,你不需要害怕,看到我身上的鎧甲了嗎?也許你能猜出我們的身份?”奧卡微笑着蹲下身,看着被沙律哈緊緊扣住無法動彈的小傢伙,詢問道。
小傢伙的表情明顯因爲自己的僞裝被戳穿而出現了一絲變化,不過隨即,當看到奧卡的表現時,他似乎真的能夠感覺到奧卡沒有任何的惡意,於是眼珠滴溜溜地在奧卡和其他人的身上包括掌旗官手中的那面旗幟上一轉,然後突然用清脆的聲音叫道:“你們是羅馬軍團嗎?”
Wшw● ttκā n● ¢ O
“呵呵!”奧卡沒有回答,而是笑着站起身,看着身旁的同伴道:“看樣子,這小傢伙的確是村莊裡的倖存者,好了,帶上他,我們回海灘,也許這小傢伙能告訴我們不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