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樊雅在沙發上坐下,冷靜看向對面表情沉鬱的高雲開,“我要一個理由。”

高雲開悶了一會,半晌纔開口,“我不想說,這件事我會負責。”

話音未落,嘩啦一聲響,樊雅手上端着的涼開水潑上了他的臉。

“去用冷水洗個頭,清醒一下再來跟我談。”樊雅優雅的放下手上的水杯,柔美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眼神冷靜的讓人發寒,“我今天的心情很不好,我勸你別再惹我生氣。”

容潯,容衍,沈拓,容恬,今天遇到的跟過往的人太多,讓她有種即將重新回到亂局的恐慌預兆。

容潯來這麼多天,從來沒有提起沈晏的事,但依照她對他的瞭解,他不說只有一個一個解釋,沈晏依舊下落不明。

都已經超過一個月,依舊下落不明的含義,不言而喻。

現在沈拓居然又跟容恬扯在了一起,雖然不清楚沈拓是什麼意思,但容恬既然敢當衆表明她跟沈拓關係匪淺,背後肯定是幾家共同博弈,沈拓願意還好,但如果不願意,這件事,她不能看着不管。

還有容衍,這人從來行爲莫測難以揣測,在店裡時她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聽聲音也能聽出容恬對容衍似乎十分忌憚,容恬怎麼說也是容家正牌千金,而容衍只不過是沒落分支的子嗣,容恬又從來驕縱,怎麼會對沒有什麼靠山的容衍這麼畏懼?這其中的水,似乎也不淺。

風起雲涌,她的四周彷彿烏雲翻滾,而她站在中央,冷眼旁觀只有一個想法。

亂。

但是她似乎已經不能抽身躲避了。

眼眸微冷,寒意凜冽。

高雲開張了張嘴,看向樊雅冰冷淡漠的眼神裡含上幾分錯愕,他從來都知道樊雅不是普通人,但卻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意識的這麼清楚。

不顯山不露水,自有威勢凜然而現,高雅不會凌厲,風華自現,讓人本能意識的臣服。

她原本生活的世界,肯定是讓人驚駭的。

他抹了把臉上的水,抽了紙巾胡亂擦了下臉上的水漬,悶聲低道,“不用洗了,我冷靜了。”

樊雅眸裡一閃而過的欣慰,臉上神色不顯,淡淡的道,“故意傷人這種事可大可小,但問題是現在你的前任導師堅持對你提出訴訟,這個先不提,我只想知道你揍人的原因。”

“如果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揍他!”高雲開狠聲道,清朗眼底一瞬而過的煞氣,“我沒給他一刀就算……”眼角餘光掃見樊雅又握住了一杯水,他趕緊往後退,伸手阻止,“別,我真的已經冷靜了,別再潑我了。”

眸裡笑意一閃而過,樊雅淡淡啜了口溫熱的檸檬水,“那你就儘量客觀理智的跟我說清楚這件事,別再夾雜你的負面情緒。”

“這件事,可能還要從我媽去世開始說。”高雲開整理了下思緒。

已經出了小鎮的車突然一剎,訓練有素的司機詫異看向身後突然下令停車的容潯,“二少?”

容潯回頭看向靜默在大雪中的小鎮,俊美臉上浮出一抹怪異的情緒,不知爲什麼,他剛纔突然覺得一陣不安。

“二少,再不走,怕時間來不及了……”

容潯沉默一瞬,“知道容衍現在在什麼地方麼?”

“容衍少爺說要幫朋友打理店鋪從家裡搬出去了,現在住在哪裡,我真的不知道。不過老爺可能會知道。”

“是麼?”容潯眸光微動,緩緩收回視線,淡聲道,“開車吧。”

真的沒想到會這麼巧,樊雅陰差陽錯住進了的人家,居然也跟容家脫不了關係。

這算不算命運的捉弄?

沐浴在酒店美麗服務人員關愛的目光下,堂而皇之躺在人家大廳沙發上睡回籠覺的男人突然打了個噴嚏,睜開眼,細長鳳眼裡銳光微閃,狡光流連。

“誰打我主意?”

“我媽當時剛剛懷孕三個多月,爲了鎮上突來的一場疫病向相關部門申請財務補助,沒想到一直就沒能再回去。”高雲開憶起過往,年輕俊朗的臉上依舊是掩不住的傷痛,顯然母親逝世的痛苦在當時還是少年的他心底留下不可抹殺的傷痕。

樊雅若有所思,“怪不得你們知道我懷孕,會這麼激動。”

她本來就覺得高家父子對她實在是過分關切,再怎麼說她當時也算是陌生人,原來還是有這樣的過往。

高雲開沒有否認,“多少有點吧。”頓了頓,“我媽當時是車禍,等我們收到消息趕到時,連我媽最後一面都沒見到,而且壓的時候正對着她的肚子壓過去的,弟弟……”用力抹了下有些熱的眼眶,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可是那些人堅持說我媽闖紅燈,肇事者只付10%的經濟責任,還找了好幾個證人出來證明這一點,可是我媽最講規矩,性子又溫和,她怎麼可能去闖紅燈!”

往事潮水似的涌上,秉性溫和寬厚的男孩也按捺不住情緒,嘶聲說,“我媽絕對不可能闖紅燈的,就算爲了弟弟,她也會小心保護自己,怎麼可能闖紅燈!”

樊雅皺眉,“一般交通要道都有攝像頭,你們沒有去找嗎?”

高雲開狠狠一笑,“他們說那天的攝像頭出了故障,就那天而已,就那麼不湊巧!”接過樊雅遞過來的水杯,他深吸了口氣,平穩了下心情,“我爸不甘心,揹着我跟小喬四處去找證據,可是他就是個小鎮上的普通中醫,怎麼可能找到證據!小喬偷偷跑到所謂的證人家裡給他下跪,想讓他們說出真相,可沒用!有一個甚至放狗咬小喬,如果不是有好心人路過,小喬那時候已經被咬死了!”

男孩眼底迸發着憤怒火焰,他一字都沒提自己當時的反應,可樊雅很明白他肯定也做了什麼,但上蒼何其不公,根本沒有眷顧窮途末路中的高家人,反而用現實狠狠甩了他們一個耳光。

樊雅深吸了口氣,將翻騰的情緒壓制下去,靜靜的問,“後來呢?”現在不是感懷過去的時候,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喬重度感染昏迷不醒,我爸抱着頭跟我說活人不能爲死人活着,我到現在還記得我爸流淚的樣子,可是沒辦法,爲了救小喬我們只能接受對方送來的賠償款,在那些人面前,我們只能認慫!”

“我們以爲這輩子就會這麼過去了,沒想到兩年後突然有人找到我們家,告訴我們他已經找到了當年其中兩個證人而且說服了他們翻供,問我們願不願意把這場官司再打下去。”

“你們打了?”

“我打了,我那時候已經成年,已經有了民法刑事能力。而且我知道我爸不是不想打,他只是怕對方報復到我跟小喬身上,對方勢力實在太大,我們小老百姓根本鬥不過。”高雲開苦笑了下,“可是我真的沒想到,我們準備了那麼多證據,對方手眼通天,最後居然只被判了三年!他害了我家兩條人命,害的我爸丟了工作,害的小喬終身留下後遺症,他居然只被判了三年!”

男孩的聲音迴盪在偌大的房間裡,‘三年’兩個字淒厲迴盪,蕩的樊雅突然心口一跳,眼底閃過一抹不確定的驚駭。

三年……

車禍……

手眼通天……

這些詞彙結合在一起,隱隱約約指向一個令人心驚的事實!

她輕輕吸了口氣,下意識撫上自己隆起的腹部,“你揍你導師的事情,跟這個有關,對方報復?”

高雲開重重點了點頭。

樊雅心口一沉。

“雖然只判了三年,但那個幫我們打官司的人說依對方的勢力,能將人送進監獄三年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就算那個人出來,他也會身敗名裂再也不能翻身,那樣比讓他坐一輩子的牢還有價值,再繼續上訴下去,很容易引起對方家族勢力的反彈。爲了穩妥起見,最好還是收手比較好。”

“我爸擔心我跟小喬的前途,也勸我收手,我再不甘願,爲了我爸跟小喬我也只能放手,專心考研究生,我居然被我最崇拜的業界大鱷看中,我們都很開心,都以爲自己否極泰來了,”高雲開冷冷嗤笑,“所以即使他要求我簽了一系列的協議我都很天真的簽了,可是我沒想到,原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這兩年多,他根本沒有教我任何東西,別的學生在學習,我只能幫助他做一切瑣碎的破事,我想轉系,他就拿出當初簽訂的協議,說如果我要轉到別人名下,我必須要賠償一個類似天文數字的數目!我沒辦法只能利用空暇時間自學甚至去別的導師那邊蹭課,他就宣揚我背棄師門人品低劣,學校裡沒有任何一個導師給我正眼看,可我根本沒有辦法,我只有忍!”

樊雅深吸了口氣,強行壓抑住情緒,眸光沉凝似鐵,“我記得我小喬說過你前不久剛轉了導師,怎麼回事?”

高雲開捂住臉,五指痙攣幾乎要扣進皮肉,眼底全是痛苦,好一會,他才慢慢的道,“我在大學時有個學姐,跟我是一個社團,她來學校找她父親時正好撞見我在自學,發現我的水平還抵不上研二的學生,當時她什麼都沒說,但第二個星期她的父親便通知我轉到他的名下學習,而且很難得那個混蛋居然這次居然沒有阻攔,甚至沒有拿出那份協議。”

樊雅心思剔透,低喃,“跟你那個學姐有關?”

“我當時也這麼想的,特地去問她怎麼回事,她卻告訴我那是因爲他們兩家是世交,關係不錯。”

樊雅心裡悲涼,如此輕描淡寫,實際上重若千斤,那個女孩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心甘情願卻從不多說,那個女孩,大抵對雲開有情。

只有愛情,才能讓人奮不顧身還怕情人背上包袱。

“我當時多蠢啊,居然樂滋滋的相信了,”高雲開繼續說,痛苦揪住頭髮,“後來我的新導師建議我出國,他說的很直白,雖然他能把我從那個混蛋手裡要出來,但國內醫學界就這麼大,我要想掙出一份出路,只能出國。我考慮了一夜決定聽從導師的意見,可是昨天……昨天我直接被通知首輪被刷了下去,我本來以爲是我準備的不夠充分,今天去導師家裡向他請教時,我撞見了那個禽獸!”

“他正得意洋洋的跟我學姐炫耀如何暗箱操作刷下我的過程,他說全是因爲我不聽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全是我罪有應得!他還說只要他還在一天,我就別想有什麼出路,她也別想離開他!”

高雲開嘶聲道,“我才知道當初他同意讓我離開,是因爲她答應做他的……做他的……”那個不堪入目的詞就在口邊,根本說不出口。

樊雅斷然打斷脹紅了臉的男孩,“別說了!”

高雲開力氣一泄,捂住臉,痛苦後悔眼淚從指縫見緩緩流下,一大滴一大滴的滴落到在桌上,哽咽着聲音,“我知道我不該拿我的前程做賭注,我也知道我這麼一揍她的付出就算完了,可是我真的忍不住!如果不是她攔着,我已經殺了他了!我當時只想殺了他,他針對我就行了,爲什麼要利用一個無辜的女孩子!我恨他,我恨那些人!我恨不得把他們全殺了!”

嘩啦!

一杯水再度當頭潑下!

通紅着眼眶陷入痛苦癲狂中的男孩猛地一頓,他纔要發怒,臉上一痛,年輕女人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柔美臉上全是恨鐵不成鋼的憤怒,憤怒到她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連冷靜的聲音都帶上幾分顫音,“殺了他們有用麼!你出了事讓你爸跟小喬該怎麼辦!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

“可是我能怎麼辦!”

樊雅猛地用力按住暴怒中的男孩的肩膀,面沉如鐵,聲音裡彷彿夾雜着火星與鐵屑,一字一句,重若千鈞!

“我們能讓他們生不如死!”

“我們要兵不血刃,要笑着看他們哭,要看着他們一個個墜入地獄不得翻身!”

“他們不配你用你的一輩子來陪葬!懂不懂!”

“……懂!”

白秘書抓着辦好的登機牌匆匆走向候機室,走到門口時腳步一頓,很識相的站住。

裡面的人還在繼續說着電話,神情沉肅。

好一會,背對着他的男人掛斷電話,側頭看過來,俊美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甚至連一點訝異都沒有,似乎早就知道他就在門外。自己選擇的這位boss,有着常人沒有的敏銳,仿若野獸。

心裡暗想着,白秘書腳下動作卻不停,“部長?”

“你現在在容氏薪酬多少?”

白秘書微楞,迅速報了個數字,“部長?”

“願不願意跳槽?”容潯雙手合於胸前,眼底閃耀着冷靜卻睥睨的光芒,“我給你兩倍工資,福利待遇絕對不會少於容氏給你的。”

白秘書沉吟片刻,“我可以問問什麼工作麼?”

“生活助理。”

饒是白秘書習慣於處變不驚,甚至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依舊斯文冷靜,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被驚着了,以至於他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部長,我從來不做飯,打掃衛生依靠小時工,我怕我自己不太適合這個工作。”

“只是一個名字而已,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換成特助這樣的名稱也可以,我無所謂。”容潯不在意的笑了笑,低頭看了下手錶,“你還有兩分鐘時間考慮。”

“……真是史上最短的考慮時間。”白秘書微微嘆口氣,“好吧,我同意。”

“這麼快給我答覆?不需要再考慮一下?”容潯挑眉。

“我覺得給你多留些時間看資料更符合利益。”白秘書一臉認命表情,“不過我能問問如果我拒絕會怎麼樣?”

“如果你拒絕,二十分鐘跟我一起坐上飛機,併成爲容氏開拓日本市場的功臣之一,前途不可限量。”

“好吧,我已經在後悔我的決定了。”白秘書推了推金框眼鏡,“我能知道我的新工作是什麼麼?”

“去這個地方。”容潯將早就準備好地址遞過去,“去找樊雅,將我名下所有資產都轉到她的名下,然後,聽從她除了讓你滾蛋外的任何要求,就這些。”

白秘書忍不住苦笑,“真是個無比艱鉅的任務,我真的已經在後悔了。還有,爲了我以後的生計着想,我想再問一句,如果您所有資產都轉給了她,以後誰發我工資。”

“員工的工資都是老闆娘發的,這是慣例。”容潯微笑攤手,“所以可能你得努力巴結討好她了。”

“……”

絲毫不知道自己即將成爲掌控員工工資的老闆娘的樊雅臉色凝重的看向高雲開,而後者正在思考如何看着敵人哭的最佳手段,雖然在樊雅看來,他的那些想法實在是無傷大雅甚至上不了檯面。

她微微嘆了口氣,“雲開,在我們採取任何手段解決這件事之前,我必須要跟你坦陳一件事,如果你覺得可以接受最好,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同樣會繼續做我該做的事情,只是恐怕你會難受。”

高雲開怔住。

“撞死你媽的人,是不是姓容?”

高雲開霍然擡眼!

樊雅微微苦笑了下,雖然早就有了覺悟,但真的得到確定的答覆還是讓人覺得荒謬。

繞來繞去,她居然把自己繞回了那團亂局裡。

命運弄人。

“撞死你媽的人叫做容灃,是容氏集團第四代繼承人之一,很湊巧,容潯,就是那個還賴在你家的男人,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而我目前是他法律意義上的妻子,我肚子裡孩子也註定會姓容,順便說一句,剛纔你看到的那個路人甲,是容灃跟容潯的堂哥,很不湊巧也是姓容。”

頓了頓,她無奈自嘲,“如果根據古代九族連坐的說法,我跟我肚子裡的孩子完全是你現在想要坑殺的人之一,而且是排名很靠前的那種。”

高雲開震驚瞪着身前神色平靜的女人,俊朗臉上涌動着激越複雜的風暴,眼底諸般情緒一一閃過,憤怒、驚訝、悲哀、不可置信,茫然,最後只匯成一句低喃,“怎麼會……”

“只能說我醒的太遲。”如果可以選擇,她也不想一醒來就面臨婚內強暴的戲碼,“不過我從來沒有像這樣慶幸現在這個身份,這個身份讓我更方便處理一些事情,你可以在路上慢慢考慮該怎麼接受,不過我們現在必須得先回去,小喬肯定抓狂了。”

她的手機沒電自動關機,失去下落將近三個小時,小喬肯定會擔心了。

至於其他人,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走了兩步,發現那男孩沒有跟上來,還保持一臉天雷震驚狀,她忍不住皺眉,暗自嘀咕男人的承受能力真的十分薄弱,隨手抓起手邊喝了一半的水杯。

高雲開條件反射似的後退一步,大冬天的,即使是在開着暖氣的房間裡,被潑水的滋味實在並不讓人覺得舒服,“別!”

樊雅偏頭,眼風一掃房門——走!

高雲開噎了噎,忍無可忍,“你簡單粗暴,你就不能讓我好好冷靜冷靜麼!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霸道!”

“不好意思,我姓樊。”

“什麼意思?”

“霸道是家傳,就這個意思。”樊雅冷眼過去,“你是男人,上有老下有小……”

“等等,我哪裡來的小?”

樊雅居高臨下瞪眼過去,表情倨傲的摸了摸肚子,“難道我肚子裡的不是小,你這個舅舅不準備認?而且從這裡到家還有一個小時,夠你傷春悲秋了,還是你準備額外支付酒店費用?我告訴你我現在連打的的錢都沒有,還得想辦法應付明天藥品供應商的催賬,沒空搭理你的小情緒。”

高雲開積蓄的負面情緒剎那間被擊的潰不成軍,簡直都快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糾結什麼,傻愣愣的跟在女王后面進了電梯才反應過來,“那……那在我家的那位容先生?”

“容家倒黴,他會是最開心的人。”

“呃?”

“你能指望一個被父親拋棄了二十九年的私生子對家族感恩戴德麼?沒整翻了容家已經算他夠有耐心了。”雖然她很懷疑他最終目的就是針對容家,“雲開,不要將你們家甚至小鎮上的家庭模式帶入到那些所謂有錢人的家裡,當有太多的利益值得人耗盡一生魔怔時,最基本的感情就成爲了最珍貴的奢侈品。”

“那你跟他……”

這個他,不言而喻。

樊雅看着電梯鏡中的自己,看着鏡中的人微微勾脣,笑意清淺,“我以爲我會是例外,只可惜我選錯了人。”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妖孽魔魅的男人勾脣一笑,驚豔了人的眼,“我暫時無家可歸,能不能暫時收容我?”

高雲開看了眼樊雅,識相退後一步。

他即將被捲入的世界太過複雜,不是他一個象牙塔裡的學生能應付的。

樊雅上上下下掃了眼容衍,眼底勾出一點算計,她頜首,“住可以,不過有條件。”反正她已有覺悟,即使她不允許,這人也會效仿趕不掉狗皮膏藥。

容衍單手貼在胸前,微微彎腰,十足的紳士風範,“願意爲您效勞。”

“雲開。”樊雅頭也不回,“你那個混賬教授叫什麼名字?”

高雲開楞了下,立刻道,“吳乾一。”

“嗯,你負責擺平他讓他撤銷訴訟,”樊雅漠然把帥哥當傭人指揮,“明白?”

當務之急就是解決高雲開的揍人事件,絕對不能讓他留下案底。雖然這對她而言也不是難事,但既然有人湊上前請你使喚,她如果不利用,實在覺得對不住自己。

“難度似乎不小啊,”容衍細長鳳眸微微斂起,閃耀着勾魂攝魄的光芒,微微傾生身,曖昧低道,“那我可以要求有人陪睡麼?”

樊雅漫不經心的笑了笑,“放心,絕對有人陪你睡。”

高雲開沉默——這個世界太複雜了。

確實是有人陪睡的。

只不過陪睡的人不是樊雅想象中的某人,而是另外一個她沒想到的人選。

“大概意思就是這樣。”白秘書推了推金框眼鏡,同時將他草擬好並且已經蓋上容潯印章的資產過度書遞到樊雅面前,“如果您不收留我,我跟我家裡的三隻貓暫時只能成爲街區的流浪人員之一了,因爲我的辭職太過突然,不符合章程,我不得不賠償了容氏一大筆損失費。”

“……”

樊雅看看桌上的資產過度書,再看看一臉悲慘模樣的白秘書,默默的按了按眉心。

“夫人……”

“叫我樊雅,謝謝。”

“樊雅,說句實話,我目前還處於深深的後悔中,所以我慎重的請求你讓我不要有衝上日本殺人的衝動,謝謝。”白秘書輕輕的嘆了口氣,違心的說,“而且我相信我會成爲一個很好的生活助理的。”

“這裡是他所有的資產?”

“是的,包括寰宇的股份以及一套不動產還有容老先生剛剛贈與他的16%的容氏集團股份。”

“流動資金就這麼多?”樊雅指着資產目錄表上的一串少的可憐的數字,“你確定?”

“……是的。”

“……”

她相信了,他真的是個貨真價實的窮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