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樊雅怔然無語,目光空茫,看着有些呆。

司梵微微挑眉,他是已經做好這女人發飆的打算的,她這個樣子,反而讓他有點接受不能。

嚇呆了嚇傻了?

他有這麼慘絕人寰的視覺效果麼?況且就算有,這女人素來強悍,這種小風波也能嚇成這樣?微微皺眉,他是真的有些擔心了,瞥一眼誘人春色,悻悻捏住浴袍決定還是先做個正人君子……

司君子眼觀鼻鼻觀心,十分柳下惠的將浴巾往上拉,浴巾一拉,剛纔還呈震驚呆滯狀的樊雅霍然醒了!

醒了,然後撲上去了!

司梵猝不及防,手一滑,白色浴巾悄無聲息的滑落在地。

一股火不出意料的騰昇蔓延,暗海似的長眸更幽深的驚人。

他微微側頭,想去吻她。

忽而間,聽見她輕輕喃聲,“容潯……”

他驟然一僵。

滿腔熱情瞬間冰凍,微微閉眼,再睜開眼時已經恢復清明,只是清明之中夾染着七分沉鬱三分心酸,“我不是他!”

熟悉的聲音裡染上幾分火氣,樊雅一怔,茫然擡頭,迎上那雙依舊熟悉的深邃長眸,輕而易舉的從裡面分辨出他的情緒,震驚、憤怒、失望、無奈、心酸,卻沒有歡喜愉悅溫柔戲謔……諸般情緒翻涌,交織成一個……對過去對她都陌生的容潯。

他真的是忘記了。

樊雅雖然早就有了覺悟,心口開始針扎似的刺痛,然後不由自主的……委屈。

我找了你這麼久,等了你這麼久,你好端端的站着,卻問都不問的,直接抹殺了所有的過往!

如果不是這次意外,你是不是還要無休止的離開,我還要無休止的等待下去?

委屈之餘,她開始憤怒,想也不想的,一巴掌狠狠甩過去!

啪!

司梵輕輕鬆鬆握住突然翻臉的樊雅的手腕,眸裡斂下沉怒,有些無奈也有些啼笑皆非,“你怎麼回事?我都還沒開始生氣,你氣什麼……”

聲音戛然而止。

他錯愕看着樊雅滿臉的淚,眼淚水珠串子似的涌出來,眼睛迅速通紅起來,無聲落淚,偏偏她還用一種憤怒到極點的眼神瞪着他,倔強又可憐……

心陡然軟了下來,他無奈吐出一口鬱氣,悻悻丟開手,“好吧,要打你就打吧,不過輕點……”

啪!

話音未落,樊雅一甩手,真的狠狠給他一巴掌,用了十分力,男人臉頰上立刻浮上鮮明的紅印!

司先生輕輕嘶了聲,還沒來得及抱怨,脣就被樊雅堵住,吻的笨拙卻熱烈。他怔了怔,簡直是有些不能明白這個女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賞個巴掌再給個吻,這算是什麼節奏?但隨即他也就無暇他顧了,即使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她的滋味實在是太甜美,根本不容許他再多想……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是豔鬼。

他輕輕一笑,俊美臉上全是自得,不管她到底心裡是什麼想法,但看着她這種完全不掩飾的反應,多少還是撫慰了他受創的自尊心。

突然,樊雅微微翕動,似乎想要說什麼,嘴張了張,眼睛微閉,隨即,整個人一軟,直接暈了過去!

“樊雅!”

……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說暈就暈了?”司梵煩躁瞪着甄行,俊臉黑沉的彷彿可以擠出墨汁來,那麼關鍵的時刻,她一聲不說就這麼暈了,如果不是他秉性堅忍,真怕自己給這女人嚇出什麼毛病來!

甄行戰戰兢兢的檢查完,抹了把額上的虛汗,“她有點低燒,可能是長時間沒進食有些營養不良,再加上……”他小心覷了眼鐵青着臉的首席,“情緒起伏過大,所以才暈了。”

雖然他們來的時候已經樊雅已經穿上了衣服,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從地上的浴巾跟半溼的頭髮還是能大概猜到樊雅應該在洗澡,再堅強的女人碰見自己家裡突然闖進一個大男人,受到驚嚇暈倒是很正常的……

他就說,首席當初那個主意,就是個餿主意……

司梵完全忽視甄行的後半句,注意力集中在前半句上,“發燒?沒吃東西?驥衛保護就是這麼保護的,一羣混賬!全部罰薪一年!”

甄行心裡默默爲‘混賬’驥衛們點了根蠟,負責保護安全的任務範疇裡難道還包括吃沒吃飯穿沒穿衣服……當然這句話肯定是不敢說出口的,他猶豫了下,“那我現在去配些藥水過來?”

“讓驥衛趕緊整理一份詳細的報告回來,我要知道這一天一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好端端的一個人,不過一天一夜,居然成了瘋子跟病人,簡直豈有此理。

又想起什麼,司梵又道,“去買點菜回來,做點清淡點的飯菜送過來,別買外賣,她嘴挑。”

甄行一呆,“在家做?我做?”

陰測測一眼過去,“難道是我做?”

甄行打了個寒顫,猶豫了又猶豫,終究不敢在暴怒的男人面前討什麼開恩,愁眉苦臉的離開了。

甄行離開了,有人卻怎麼也不肯離開,雙手環胸用一種十分複雜的眸光盯着他,盯着他。

司梵瞥眼過去,淡淡不悅,“讓你辦的事情辦好了?來這裡做什麼?”

“你真的陷下去了?”文靳語氣有幾分荒謬,又有幾分哀嘆,雖然在當年出手時就想到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但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快的讓他措手不及。

“你來就是來說這個?”司梵語氣並不好,“既然這樣,你可以滾了。”

文靳翻了個白眼,就算他不趕他,他也會滾,而且在樊雅清醒之前就滾蛋的。

他很確定司梵應該不會想起過往,也很確定當年的手術很成功,所以,只要樊雅不看見他,當年的事情就絕對不會暴露,雖然多少有些自私,但現在集團正處於多事之秋,司梵的怒氣已經掀起了隱藏在平靜下的所有暗涌,這個時候,司梵絕對不能離開!

首席這個位子一空,‘驥’集團就徹底毀了!

“她這個樣子,我或許知道些什麼。”怕司梵趕人,文靳遲疑了下,將電梯裡聽到的東西說了一遍,“我不知道是不是,或許跟這個有關。”

司梵微微皺眉,“一個破公司,也值得她廢那麼大心力?還有人來搶?”

聽着司先生完全鄙夷的話,文靳眸光更復雜了,“你……普通人白手起家,創立這麼大的公司,已經很成功了。這世上,又不是所有人都能生來掌控一個企業帝國的。”

司梵敏銳聽出一點意味,微微睞眼,“你似乎對那個叫容潯,很有好感。”

當然有好感,否則怎麼會冒着被拆穿的風險也要留下人來……文靳嘴角抽了抽,乾笑了聲,“就事論事而已。”他咳了聲,“我今天來是有正事的,確切的說,是來傳話的。”

“嗯?”

文靳下意識看了眼昏睡中的樊雅,放低聲音,“老爺子們願意交出手上的東西,不過,他們有一個條件。”頓了頓,聲音再低了些,“他們希望未來的首席夫人,或者姓柳,或者姓張。”

房間裡溫度驟冷,空氣彷彿被抽乾了,有一股窒息的意味。

男人寒烈目光鎖在文靳身上,聲音卻輕,“這就是他們的要求?”

文靳尷尬一笑,往後退了一步,首席身上的氣息太冷冽,即使他也多少有些承受不住,“你別這麼看我,我只是個傳話的。”

“你也知道,七大家族裡優秀的女性並不多,其他的歪瓜裂棗他們也不指望,柳霧十八歲就被選成首席助理,性子雖冷,不過處事利落,至於張雨柔……張家掌握着集團的經濟命脈,是七大家族裡最重要的一家,張雨柔雖然礙於性別不能成爲當家主事,但從來受寵,而且相貌又美……”有些無奈的看了眼司梵,“聯姻,本來是最能穩定人心的方法。”

文靳說完,等了好一會也沒等到迴應,他迫於無奈,硬着頭皮繼續說,“柳霧這方面倒是不用擔心,你跟我都知道她的心不在你身上,但張雨柔那個小妮子,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她一顆心都在你身上,你看……”

“她的心在我身上?”司梵突然一笑,脣角勾出譏嘲的弧度,“她的心可大的很。”

文靳一怔,微微皺眉,“那小妮子的確是個有心思的人,不過,應該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吧。”

司梵輕笑了聲,笑意不及眼底,“告訴那幫子老頭子,誰中意張雨柔,我會親自上張家,替他迎親。”

文靳震驚張嘴,如果真的玩這麼一出,所有老頭子還有張家上下,都會瘋了吧。

他結結巴巴的道,“你別亂來!”

“亂來又怎麼樣?”司梵瞥眼過去,目光淡冷而尊貴,“如果他們覺得不服,我不反對他們跳出來陪我玩玩,屬於我的東西,他們還沒能耐動的了!”

“你這樣會毀了‘驥’集團的!”

“毀了就再建!”

文靳瞠目結舌,看着男人漠然的臉色,後知後覺的發現他是真的動了真怒。

他是真的一點不在乎‘驥’集團的存亡!

俗語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楞的不怕橫的,司梵不是光腳,也不是楞的,卻有着尋常人難以企及的決斷力與魄力,甚至根本不在乎玉石俱焚。

相比之下,七大家族的老頭子們,顯然顧忌的要更多些。

兩相態度一比較,文靳幾乎已經想見老頭子們的震怒與……退讓。

除非他們手上有最切實的把柄,他們根本沒能力與司梵對抗。

文靳輕輕吸了口冷氣,忽然懷疑起當年的決定,他當年的無奈之舉,確實是穩住了集團紛亂的局勢,但其實是不是實際上爲集團種下了一顆惡種,直等到今天,纔開始爆發!

“你……”文靳張口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說出口,臉色微微難看,顯出幾分頹然,好一會,他苦笑了聲,“我就知道,我還是適合去做我的僱傭兵,這種事情,就不是我該攙和的。”

“你想離開?”司梵瞥眼過去,語氣輕描淡寫的很,“那就走好了。”

文靳狠狠瞪一眼過去,罵了句粗話,“老子要是能離開,早就走了,還等到現在!”

他現在勢成騎虎,上不得下不得!

煩躁的呸了聲,他哼哼,“我簡直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遇上你們兄弟兩個!我走了,如果老頭子們發起怒來把我給劈了,你記得回來給我收屍!”

司梵悠然微笑,“我會給你選個上好的墓地的!”

“滾!”文靳暴吼了聲,大踏步的往裡間書房裡走。

“走正門。”司梵提醒道。

“我就偏走後門怎麼的!你個無恥傢伙挖出了後門還不讓人走了!”文靳怒氣正盛,看也不看司梵,颶風一般刮進書房,連帶着書房門砰一聲響。

昏睡中的樊雅微微皺眉,身體受驚似的微微一動,熟睡的眉眼間有幾分懼意,喃喃,“容潯……”

司先生臉色立刻沉下去了。

“司梵……是你……”

司先生一怔,立刻轉怒爲喜,這麼久了,他還是頭一次在她口裡聽到他的名字,她在昏睡中還念着他的名字,是不是代表着,她不知不覺間已經愛上了他?至少,至少跟她那個不成器的老公地位差不多了吧……

這樣一想,司先生的臉色更好看了,春光爛漫,連眼底都透着光,溫溫柔柔的替她拂了拂散亂的頭髮,絮絮叨叨的碎嘴表白,“別怕,有什麼事我給撐着,嗯,你的東西,就算那是家破公司,你不想讓,別人也搶不走。當然,我以後會讓你心甘情願的不要的,因爲我會給你更大的。”

午後陽光正好,透着窗戶薄紗透進來,柔柔的灑在牀上女人身上,殷紅的脣角微微勾起,弧度甜美。

樊雅迷迷糊糊睜開眼,牀頭櫃的燈已經打開,光線柔和而溫暖。

她怔怔看了會,還有些迷糊的意識陡然清醒,一股不安涌上。

她怎麼在這裡?

容潯呢?

她一驚,立刻感知到腰間微沉的重量,她怔然回頭,正好對上一張幾乎刻入骨子的熟悉容顏。

他睡的正沉,一點也沒察覺到她的清醒,因爲閉着眼,那些讓她覺得陌生的眼神便沒辦法看見了,恍惚間,讓她竟覺得他從來沒有消失過,他一直就誰在她的身邊,而那些年的痛苦掙扎不過就是一場噩夢而已,他只是加班回來晚了些,她只是等他等的睡着了,錯過了晚餐,錯過了晚安吻,卻還是一直擁眠到天亮。

她伸手,輕輕的撫上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脣,幾年的光陰,在他身上沒有留下任何一點痕跡,還是俊美的讓人轉不開眼。

她怎麼會那麼笨呢?

就算看不見,他的嗓音,他的包容,他開鎖的技能,他的吻,無一不是在昭示着他的身份。

這個世上,又怎麼可能會有那麼相像的兩個人,相像到愛她愛的方式都是一樣的。

許是她的手重了些,他眼瞼微微顫了顫,有些孩子氣似的皺眉,顯出幾分幼稚。

她忍不住微微抿脣,手指輕輕撫上他攏起的眉頭,慢慢的,輕輕的撫平,然後再撫上他的臉頰。

她之前打的好像確實是重了點。

這麼長時間了,感覺似乎還有一點腫。

“活該。”她輕輕咕噥了聲,脣角卻掩不住的笑,在他懷裡找個舒適的姿勢,“誰讓你忘了我。”

先讓她好好睡一覺,等她睡醒,再來處理那些煩心事。

“卓芊已經去告了?你覺得,多久能把容潯逼出來?”男人微微垂眼,身體的動作卻不停,猛地一撞,聽的樊心近乎淒厲的慘呼,脣角立刻勾起殘忍的笑,一把扣住她的下巴,“這樣就受不了了?你不覺得,你的身體跟我很適合嗎?”

樊心慘白的臉上已經沒有多餘的血色,臉上精緻的妝容早就因爲長時間的酣戰而花了大片,聽見他的問話,臉上控制不住的閃過一抹屈辱與憤恨,微微側臉,“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這是什麼表情?嗯?”男人扣住她下巴的動作猛地用力,將她的臉掰正,不客氣的甩了她一巴掌,“他回來了又怎麼樣,他連見你都不見,你還惦記着他?哼,如果不是我派人一直跟着你,聽着你喊出那聲容潯,我還真不知道,他居然真的回來了。賤人!我對你這麼好,你居然還心心念念別的男人!”

樊心吃痛趕緊出聲,“痛!”

“你也知道痛啊?”男人微微用力,居高臨下的看着樊心刷白臉上滾下的汗珠,“你知不知道,當我看見我的女人心心念唸的惦記着別的男人,我這心裡有多痛。而且就算你惦記着他,你以爲他還會要你嗎?”猛地拉着樊心坐起身,逼着她的臉看向不遠處的穿衣鏡,“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以爲他還會要你?做夢吧你。”

樊心看着鏡子中全然陌生的自己,身體篩糠似抖起來,尖叫出聲,“是你強暴我的!他說會照顧我一輩子的,他不會在意的!”

“好,那我們就讓他看看?”他咬住她的耳垂,“看看,他還要不要你?”

樊心一震,“不、不要……不要……”

“好,不要就不要,你都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怎麼可能允許別的男人看一眼。”男人的手緩緩下滑,撫上樊心平坦的小腹,輕輕一笑,“你不僅是我的女人,以後還要爲我生孩子,你放心,就算我不娶你,也會安排好你跟孩子的。”

樊心霍然睜大了眼,旋即反應過來,也不知道哪裡爆發出一股力量猛地推開男人,手腳並用的往外爬,“不要!我不要給你生孩子!我不要!”

男人英俊臉上立刻涌出勃然怒氣,一把拖住樊心的腳踝往後一拉,咯噔一聲輕響,似乎是骨裂的聲音,樊心慘叫一聲趴在地上,卻依舊掙扎着往前,“不要,我不要給你生孩子……”

“不要?你敢不要?”男人猙獰而笑,“我非要你給我生,然後告訴容潯,他的女人,跟他媽一樣,都是永遠上不了檯面的賤人,你的孩子,跟他一樣,是個永遠見不了光的私生子!”

“不要!”

慘叫聲不知進行了多久,男人終於力竭睡去,哭幹了眼淚的樊心早就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她行屍走肉似的爬坐起來,回頭看向身邊沉睡的男人,臉上立刻涌出無盡刻骨殺意!

她抖抖索索的翻出包裡早就準備了很久的水果刀,顫着手,緩緩逼近酣睡不醒的男人,空茫的眼睛裡閃耀着猙獰扭曲的光芒。

只要她殺了他,一切都解決了,她就不用再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

只要她殺了他,容潯就會沒事,他就不會有任何危險!

只要殺了他……一切都會回到原來……

樊心抓起水果刀,猛地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