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今日的天氣簡直是出了邪，一整天都在不斷地下雨，而且還是瓢潑的那種大雨。
劍道演習場裡的土地上，因爲之前的爆炸在平坦的地面上炸出了不少坑窪，因此現在的土坑裡都被積水充滿。
肖白有一半的身子都浸沒在了積水之中，他咬着牙齒伸手按在了地面上，屏住了呼吸，好讓接下來自己身上的傷口少帶來一些痛苦。
觀衆們瞪大眼睛盯着大屏幕上的肖白，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他們期待着肖白能夠再次站起來，期待着奇蹟再次發生。
說實話，清羽之前的手段的確不是很光彩，在那種情況下，竟然御劍想要斬殺小白，這一點讓全場所有觀衆從個人感情上都倒向了肖白。
他們希望看見肖白重新站起來，擊敗那個少年清羽，贏得這場比賽的勝利！
可是肖白身上已經被利劍捅出了三個傷口，胸膛和胳膊上更是被利劍橫切了一劍，傷勢這麼嚴重的情況下，肖白真的能夠像人們心中所想的那樣，再次創造出奇蹟嗎？
全場靜寂，死一般地沉默。
清羽搖搖擺擺地往前走出了幾步後，看着對面苦苦掙扎的肖白，下定了決心。
殺了他，同時也殺了自己。
清羽對於這個世界上的大多人和事已經沒有任何的留戀之情了，如果說之前的幾個月裡支撐着他活下來的理由是復仇。
那麼現在自己立即就要復仇成功了，殺掉肖白，復仇之後自己應該何去何從呢？
清羽雖然從外表看起來沒有任何的痛苦，但是他的內心裡卻早已經痛苦到了極致。
外人沒辦法理解他的痛苦，那是一種精神上的痛苦，一種在靈魂深處裡的掙扎，他不是不想活下去，可是他找不到任何解除痛苦的辦法。
既然如此，唯一解除痛苦的方式，就只能消除自己的肉體了。
清羽一想起那個男人已經離自己而去，他就不知道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義。
早在數多年前，他本來就是該死之人，是墨攻救了他，教他練劍修道，甚至是殺人。
清羽永遠忘不了行走江湖的日子，每個人的心中或許都有一個偉大的信仰，對於清羽他自己來說，墨攻就是自己心中的那個信仰。
世上本沒有黑白善惡之分，很早之前，有一小部分人爲了自己的利益，而建立了一套所謂的“道德”和“條例”，以此來限制大多數人的利益。
墨攻殺過很多人，清羽自己也殺了不少人，很多時候，他們師徒都沒辦法以普通人的方式去融入這個世界，因爲他們被常人排斥、警戒。
他們會說：“你看那兩個人，是殺過人的叛徒誒。”
清羽不知道什麼是信仰，也不懂什麼是善良，什麼是罪惡。
他只知道，十幾年前的時候，大雪天裡他穿着單衣跪在地上乞求衆人，希望他們能夠幫幫自己，幫幫自己去見自己的弟弟。
那個時候，沒有一個人肯對他有絲毫的在意，那些所謂的善人，只是看了看他，然後翻翻白眼，輕罵一句又是個騙子，然後轉身走人。
在那個大雪紛飛的黑夜裡，是一個人揹着山火劍，把一張袍子披在了他的身上。
也是他，帶着自己見了弟弟最後一面。
還是他，幫自己給弟弟下葬。
練劍，吃飯，行走江湖，清羽慢慢忘記了悲傷，逐漸感覺自己活得像是一個人了。
可是他卻黯然離開了自己，清羽怎麼也想不通，那麼厲害的他，怎麼可能就那樣死去呢？
劍道演習場上，清羽站在原地，仰起腦袋望向了天空，哭着輕聲念出了兩個字。
“師父——”
墨攻生前一直不肯讓他叫出口的兩個字，他終於在他死後叫了出來。
世人怎麼看他清羽不在乎，可在他的心中啊，師父就是那踩着祥雲、御劍而來的大英雄。
可是自己的大英雄已經死了，徹徹底底地死掉了。
清羽面目猙獰的低下頭，用非常陰毒的眼神死死盯着肖白。
誰也沒想到，就在此時，原本膚色發白的清羽，身體竟然再次發生了變化。
顧長安看着全身開始膨脹變紅的清羽，慌忙開口問道：“老師，他這是怎麼了？”
水妖暗自說了一聲不好，皺起眉頭開口說道：“他要用出真正的妖火之術了！”
“那怎麼辦？肖白現在怎麼抵抗得了這種攻擊？”顧長安開口問道。
水妖緊皺着眉頭，轉身就朝一邊走去，顧長安立即也跟了上來，水妖一邊走一邊開口說道：“清羽已經不打算活下去了，這一招使出來之後，清羽必死，但是肖白同樣會活不下去，我去和負責人說一下，組織這場比賽，長安，你看着點兒場上的情況，一旦有所不對，立即下去救出肖白。”
顧長安點了點頭，停下身子，原本轉身想要回到觀看臺那裡去，但是一轉身，卻發現了站在一邊的小雪。
肖白雙手顫抖着撐着地面，慢慢把自己上半身給撐了起來，然後看着自己身上的兩柄劍刃。
這個時候身體的痛苦反而沒有那麼嚴重了，取而代之的是麻木感。
肖白渾身全是鮮血，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恐怖。
觀衆們的情緒都被肖白所感染了，他們想要怒吼想要爲肖白加油，可是這個時候全場靜得落針可聞，因此沒有一個人敢起頭出聲的。
“小白——”
就在如此緊張的關頭，北邊樓上一個女聲忽然傳遍了整個劍道演習場。
小雪握緊拳頭錘在欄杆上，咬緊牙齒不讓自己落下眼淚，用最大的聲音開口嘶吼道：“站起來——”
“你不是答應我你不會輸的嗎？！快起來啊！你起來啊！我原諒你了！你快起來吧！起來——”
小雪撕心裂肺的吶喊感動了全場所有觀衆，人們隨着小雪的吶喊，也開始大聲喊了起來。
“站起來！站起來！站起來！”
人聲越來越高，肖白握緊了劍刃，想起剛纔聽到的那個聲音，心往下猛地一橫，刷的一下就拔出了劍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