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起來,繞過書桌,伸手一把扯住她的頭髮,將她的臉向他拉近,俯首望着她,他冷冷地說道:“既然膽敢背叛我,就要能承受得了背叛的後果---”
說罷,他鬆開了她,伸手將她手中的槍奪了過去,插在腰間的槍套上,再也沒看她一眼,就絕然走出了書房。
葉初雲充滿恨意地瞪着他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眼前。她的身子一攤,無力地倒在地上。
心似被千萬把刀一塊絞着一般的痛---
許大哥---許大哥---我該怎麼辦纔好?我該怎麼辦纔好--嗉-
淚水不爭氣地涌出來,她沒有去擦,任由淚水一串串地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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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十二月三十,除夕暗。
冀世卿回到了冀公館,這個大忙人一回來,冀公館的人總算聚齊了,天氣雖冷,卻並不影響冀家人過節的熱情,按照往年的習俗,請來了泗臺城數一數二的戲班來唱堂會。
後院搭起了臨時戲臺,冀公館上上下下的人都齊聚在一堂,喜氣洋洋地看着戲。
冀世卿坐在主座席上,三姑奶奶喜歡呆在冀公館,竟將那一對雙胞胎兒女也帶了過來,兩個孩子只看了一下戲,就打鬧了起來,三姑奶奶嫌他們倆太高,就用幾個炮竹將他們倆打發到後方玩去了----
冀世卿面無表情地坐在主座席上,三姑奶奶不由得走了過來,關切地對他問道:“五弟,你怎麼了,我看你臉色不是很好。”
冀世卿搖了搖頭,換着平日他總與她寒喧幾句的,今日她這五弟卻沉默得可以,冀婷婷可以肯定,她這弟弟肯定有心事。
她這五弟,幾乎無所不能,會有什麼事難得了他?冀婷婷不由得好奇,她正欲上前詢問,大奶奶卻在這時走了過來。
“世卿啊,映菡今日一天都沒怎麼下來,你是她的男人,怎麼不去關心一下,去看看吧,興許是她身子不舒服呢。”
冀世卿這才察覺龔映菡竟不在這裡。
“好。”他應了一聲,起身離了座,正欲離席,就見龔映菡穿着一襲明黃色的旗袍款款走過來,她臉上粉黛微施,笑臉盈盈的,絲毫看不出哪裡不舒服。
看到他,她衝着他嬌媚一笑,走了過來,主動挽着他的手臂。
卿世卿任由她攙扶着,兩人走回主席座上,重新坐了下來。
臺上的戲子唱得賣力,冀世卿雙手交叉着放在腹部,神色專注地望着戲臺上,一臉的沉思。
龔映菡側臉望着他,心中泛起萬般的委屈,但她不能表現出來,她知道這男人最不喜歡女人哭哭啼啼的,她要表現得若無其事。
良久,她傾身,伸手握住男人手。
男人微微回過頭望着她。
“世卿--”她輕喚了他一聲,說道:“我想明日回龔公館看看,你有空陪我去嗎?”
冀世卿一手輕輕覆在她的手背,望着她說道:“回去也是應該的,我恐怕抽不開身,這樣吧,你讓蓮珠陪着你回去住幾日,始終你還是龔家的女兒,是應該回去過年的。”
什麼,他讓她回龔家過年?龔映菡的臉色一陣發白----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換來這麼一個結果,她孃家人已經當她嫁到冀公館來,這會要她回去過年,不是給家裡的兄嫂們看笑話嗎?
一時間,龔映菡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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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小姐,請我跟我走一趟。”
林副官走過來,對着她一臉正襟地說道。
葉初雲一眼便認出了他,她記得許默曾與她提過他的,這個林副官與他是同期入伍的同僚,感情算是不錯的。
葉初雲霍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衝着來人急急地問道:“林副官,許默現在怎麼樣了?”
林副官望着她,一臉公式化地說道:“我現在就是帶您去見他,溫小姐請吧。”
一說是去見許默,葉初雲想也沒多想便跟着他走了出去---
她上了車,車子緩緩往前駛去,入目的盡是一片喜氣洋洋的街道,到處都掛着紅色的燈籠,葉初雲的心狂跳着,她再也按捺不住,打破了車廂內的緘默,對着坐在前方的林副官問道:“你爲什麼肯帶我去見他?”
林副官臉上依舊是那副公式化的表情,他不帶一絲感情地回她話道:“這是鈞座的意思。”
葉初雲心中又是陡然一緊,是啊,要不是他的意思,這個時候,又有誰肯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帶她去見許默。
然而他怎麼會肯讓她去見他?是良心發現了嗎?
不---不會的,她爲自己幼稚的想法而覺得可笑,猜測不出那魔鬼的用意,可不管怎麼樣,能見到許大哥,總是好的。
車子停了下來,望着那高度戒備、森嚴壁壘的建築物,葉初雲一陣暈眩,是這裡,這個大牢,他竟當真將中了兩槍的許默送進了這個陰森恐怖的牢中。
林副官爲她拉開了車門,對着她恭恭敬敬地說道:“溫小姐,請。”
她下了車,隨着他走進了牢中。
這牢固卻陰森的牢房,與記憶中一樣的可怖、骯髒、潮溼,空氣中瀰漫着一片死寂。
葉初雲雙手緊緊地攥住自己的衣襟,每走一步,壓抑的空氣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往日的記憶猶如在眼前,越往裡走,她就越覺得噁心---只覺得身上有數千數萬只螻蟻在爬---
但她硬是一聲不吭地跟着林副官的腳步走了進去,直到林副官停下了腳步,衝着她示意了一下。
葉初雲一扭頭,心陡然一跳,牢房內的情景讓她幾乎窒息,她飛一般衝上去,緊緊地抱住牢房的兩條鐵欄,一臉不可置信地望着裡頭的人。
“許大哥---”她顫抖着雙脣,衝着裡頭的人喚了一聲,然而卻沒有得到絲毫的迴應。
整個潮溼的牢房只關着許默一人,他身上盡是血跡,手臂上以及大腿上的槍傷似已經被簡單處理過,此刻一條鎖鏈從中空垂了下來,鎖着他的一雙手臂,逼着他以一個奇怪的姿態叩跪在地上,他的頭顱往下垂着,臉色如紙一般的白,雙脣已經乾裂---
短短一日,好好的一個人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