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叔在孤兒院已經工作三十年了,明明還沒到六十頭髮就白了一半。他沒有結婚,也有可能結過婚但是分開了,總之在高橋浪人的記憶當中成叔一直是一個人,沒有孩子。他將孤兒院的孩子都當做自己的孩子,總是關心着每一個人,深受大家愛戴。
而院長高橋馨子在孤兒院工作了十六年,她上任接手的第一個孩子就是高橋浪人。姓氏高橋就是從院長那來的,而名字浪人據說是因爲當時他來的時候穿的是劍道服,沉默寡言的,怎麼問也不開口。警方那邊在周圍找了好幾圈,也發佈了尋人啓事但是沒人應招,過了半個月實在是沒辦法才送到孤兒院來。
“高橋浪人,你以後就叫高橋浪人可以嗎?”高橋馨子問他,給了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孩子足夠的尊重。
“高橋·····浪人。”高橋浪人小聲地重複了一遍,準確地念出了這幾個字。那之後高橋馨子就把這個名字當作他的名字,而將他來的那一天二月十二日當作他的生日。
那之後一直沒有人來找他,警方也就默認高橋浪人是個孤兒了,給他重新上了身份,成爲孤兒院的一員。在他十歲之前也有幾個家庭想要領養他,但這人不願意,總是想回到孤兒院,高橋馨子也就隨他了。最後十五歲的時候自殺,便宜瞭如今的高橋浪人。
原身在叛逆期時很牴觸跟高橋馨子接觸,換了人之後高橋浪人才感受到這位院長潛藏在嚴肅的外表之下對他的愛。私底下找了好幾次老師瞭解他的情況,卻不敢讓他知道。到後面高橋浪人也認可了院長,只是在繼續讀書這件事情上跟她起了分歧。
“出去這麼久吃苦了吧?院子裡的小傢伙們都很想你,還有飛內那小傢伙也找到了領養的家庭。”成叔絮絮叨叨的,這也是上了年紀的人的通病,“我已經把你的房間收拾好了,今天晚上要在院裡住吧?”
“不了成叔,我東京那邊還有事情,晚上就要回去。”高橋浪人說着,“不過可以吃中午飯。”
“唉。”成叔嘆了一口氣,卻也不多說什麼,“那好吧。高橋院長就在她辦公室裡,你直接上去就行了。”
“謝謝成叔了。”高橋浪人衝成叔微微鞠躬之後直起身,邁腳往上面走。
房間內部還是用的木質地板,踩在樓梯上“噠噠噠”地發出聲響。高橋浪人走到三樓,最裡面對着樓梯的房間就是院裡的書房,也是高橋馨子辦公的地方。在進入之前高橋浪人通過立在一側的鏡子整理衣冠。
這鏡子是高橋馨子特意安裝的,爲了讓與會者能夠有地方可以確定自己的着裝,因爲院裡的廁所是單獨立在外面的類似於公共廁所。而因爲這面鏡子的存在,三樓成爲院裡孩子的禁區——因爲實在是太嚇人,一到走廊就可以看見自己的身影,嚇到了不少不明真相的孩子。
但現在,高橋浪人覺得這鏡子存在的挺有意義。他將自己的衣服整理好之後敲了敲門,推開,邁步走進去。
高橋馨子正伏案寫着什麼東西,臉上架着一副眼鏡,聽到聲響之後沒有立刻擡頭,等將目前的東西寫完之後才擡頭看向高橋浪人。確定了來人之後她將筆蓋上,將眼鏡取下然後五指併攏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凳子,臉上一直是一副表情。
雖說在高橋馨子身邊呆了三年,但真正地面對她高橋浪人還是有點莫名其妙的心虛。這是閱歷帶來的氣質碾壓,況且高橋浪人也害怕她看出什麼不對的地方。
但他也從她身上學到了很多,比如現在的掩藏情緒。
高橋浪人將雙手放在膝蓋上略微低着頭,讓自己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高橋君,你來有什麼事情嗎?”高橋馨子淡淡問道,絲毫不提高橋浪人之前說過的半年之內不會回大阪的狠話。
高橋馨子沒提,高橋浪人也就硬着頭皮當作沒說過,將自己一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沉穩地說出:“院長,我這邊需要簽約合同,因爲需要監護人的簽字,所以麻煩您了。”他沒有拐彎抹角,而這種手段也不適合跟高橋馨子用。
“什麼合同?”高橋馨子第一時間找到了關鍵。
“模特的合同。”高橋浪人接道,“一個叫《Man“s non-no》的雜誌。本部在東京,以東京輻射整個霓虹發行。”
高橋馨子聽着,直視着他的眼睛,試圖從中讀出些什麼。高橋浪人頂住壓力,沒有退縮。
“好的。”高橋馨子點點頭,“合同給我看看。”
高橋浪人將合同從挎包裡拿出來放在桌子上遞過去,高橋馨子接過來開始翻看。一時之間場面變得沉默。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高橋馨子一點也沒過問之前他不顧勸阻執意輟學上京的事情。這就是她的處理方式。與其歇斯底里的在那糾結着什麼,不如將這件事情壓下,任何東西在沒造成後果之前總是令人難以心安。
沉默永遠是最好的品質,在高橋馨子這邊。她甚至沒有將高橋浪人輟學的事情跟他要去當模特的事情聯合起來質問她,在那仔細地看着合同,還拿着筆不停記着什麼。
高橋浪人就坐在對面靜靜地等着她。高橋馨子將整個合同看完之後翻到最後一頁,擡頭看向他開了口:“合同上面沒有什麼漏洞,比較合理。像這種東西對甲方有利也正常,只要在忍受的範圍之內就可以了。”
說完之後她拿起筆在指定的地方打算簽下自己名字。
這個時候高橋浪人還是忍不住叫了聲:“院長,您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高橋馨子頭也沒擡,一邊簽字一邊回答他:“高橋君你的人生是由你來做主的。不想繼續讀書也好,當模特或者是其他工作也好,清楚自己的目標在哪就行了。高橋君在這方面應該有自己的打算吧?”
像是在他三歲時一樣,高橋馨子給了他足夠的尊重。說起來她之前勸高橋浪人繼續讀書也只是理智地分析利弊,沒有拿感情來制約他。他執意要走之後也就不再多說,放手讓他離開。
簽完字,高橋馨子將合同遞還給他:“走吧,下去吃午飯了。”
高橋馨子對於事件的處理方式讓高橋浪人輕嘆一口氣,起身跟她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