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神將斬殺秦剛,這在手下親兵眼中實在算不得什麼。
“右神將,你敢在左軍殺人?”畢月烏臉色難看至極。
右神將手握血刀,冷笑道:“吃裡扒外的叛徒,殺無赦。”高聲道:“右軍將士都聽着,糧草已經抵達,跟本將回營。”目光掃過其他原屬於右軍的兵士,兵士們卻都是神色驚恐。
忽聽得馬蹄聲響,衆人循聲看去,只見到一匹快馬已經從營中疾馳而去,速度如電,畢月烏卻已經認出,騎馬而來的正是井木犴宇文承朝。
宇文承朝馬速不降,直衝向右神將,右神將見得一匹快馬向自己衝過來,倒還有些愕然,等到宇文承朝近在咫尺,右神將意識到什麼,卻見到宇文承朝大喝一聲,整個人竟然已經從馬背上飛身而起,大鵬展翅般,已經翱翔於天,雙手握刀,臨空照着右神將劈下來。
右神將大驚失色。
他並非驚駭於宇文承朝的武功,而是萬萬沒有想到宇文承朝竟然敢對自己動手。
一怔之間,大刀已經劈下來,他雖然反應不慢,竭力閃躲,但宇文承朝的出手實在是太過突兀,而且速度也實在太快,身體側閃,雖然腦袋避開這一刀,但那一刀卻已經狠狠劈下,正砍在右神將的右肩頭。
一隻臂膀齊肩飛出,血霧瀰漫。
四周所有人都是大驚失色,畢月烏亦萬想不到宇文承朝竟然敢對右神將下狠手,失聲道:“住手!”
宇文承朝當然不會住手。
右神將臂膀被斬,巨疼鑽心,要命的是砍掉的偏偏是自己拿刀的右手,左手兀自還握着馬繮繩,而宇文承朝已經落在馬背上,站在右神將身前,一刀斬去右神將臂膀,不等右神將再有反應的時間,大刀橫削,刀光閃過,已經割斷了右神將的喉嚨。
右神將左手捂住喉嚨,瞳孔收縮,不敢置信地看着身前的男人。
宇文承朝站在他身前,臉色如冰,眼中只有冷峻,沒有絲毫憐憫。
右神將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沒有死在官兵的手中,竟然死在宇文承朝手中,身體一歪,已經從馬背上翻落下去,躺在地上,身子兀自抽動。
右神將手下那羣親兵見到宇文承朝兩刀斬殺右神將,呆若木雞,終於有人回過神來,尖聲道:“他.....他殺了神將!”
“砍死他,爲神將報仇!”有忠心於右神將的親兵大喊道,揮刀便要向宇文承朝衝過去。
雖然畢月烏也是驚駭萬分,但右軍親兵要動手,他卻也自然不會任由這些人在左軍放肆,揚刀高舉,喝道:“誰敢動手?”手下的兵士早已經衝上前去,橫在了親兵面前。
親兵們雖然悲怒不已,但也知道這裡是左軍大營,區區兩百人要在這裡動手,那是自尋死路,有人已經大聲道:“咱們走,回頭再報仇。”還真是擔心左軍會包圍上來,轉身紛紛撤走,只是片刻間,就走得乾乾淨淨。
宇文承朝已經從馬背上跳下,看着躺在地上兀自睜着眼睛的右神將,心知這位神將一定是死不瞑目。
“你怎麼殺了他?”畢月烏上前來,見右神將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神色凝重:“你殺了神將,是要犯上作亂。”
宇文承朝卻是鎮定自若,道:“我會向將軍請罪!”
卻聽得腳步聲響,只見文仁貴已經在一羣人的簇擁下匆匆而來,畢月烏看了宇文承朝一眼,上前去,拱手道:“將軍,井木犴殺了右神將,闖下大禍!”
文仁貴接替了左神將的職責,統領左軍,但畢竟還沒有正式成爲右神將,大家也不好直接稱呼“神將”,但也不好再以星將稱呼,乾脆都直接稱呼他爲將軍。
文仁貴看到右神將的屍首,也是吃了一驚,皺眉看向宇文承朝,沉聲道:“你可知罪?”
“將軍,這是害死左神將的真兇。”宇文承朝收起刀,平靜道:“左神將待我恩重如山,今日親手誅殺真兇,也是爲左神將報仇。而且此人在左軍大營肆意斬殺我軍兵士,常言道得好,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殺人償命,那是天經地義之事。”
文仁貴向畢月烏道:“讓大家都散開,不要聚在這裡。”
畢月烏當下讓兵士們都回到營地。
文仁貴也將身後衆人屏退,細雨中見得宇文承朝淡定自若,輕嘆道:“幽冥知道你殺了他,一定不會輕饒。”
“如果不殺他,軍心會亂。”宇文承朝輕聲道:“他要將右軍舊部帶走,有些人心志不堅,也許真的就跟他走了。我說過,吃了咱們的肉,就要給咱們賣命,殺了他,右軍就徹底不存在,右軍舊部也就會死心塌地效忠於你。”
文仁貴知道宇文承朝這話也並沒有錯,雖然右軍投奔過來的將士有酒有肉吃了三天,但畢竟時間太短,不可能在區區三天之內就能融入左軍,這右神將跑過來,說不定許多兵士又會跟着跑回去。
宇文承朝見文仁貴若有所思,才輕聲道:“他跑過來招攬舊部,也就證明他已經從蘇州城那邊弄到了糧食。他去借糧的時候,右軍已經是走投無路,你覺得錢家會不知道?你先前也和我說過,錢家野心勃勃,手裡控制了蘇州營,下一步甚至可能染指左右兩軍的兵權,他既然慷慨將糧食借給右神將,難道會是毫無條件?”
文仁貴皺眉道:“你覺得他們已經做了交易?”
“如果錢家和右軍聯手,你能否抓穩左軍的兵權,那是尚未可知。”宇文承朝平靜道:“現在右神將死了,右軍徹底不存在,對你和左軍來說,少了一個真正的敵人。”左右看了看,才壓低聲音道:“這對你接下來的行事,大有裨益。”
文仁貴凝視着宇文承朝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終是道:“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
“如果你覺得不該走這條路,現在依然來得及。”宇文承朝含笑道:“你依然可以一刀砍下我的脖子。”
文仁貴冷笑道:“你放心,如果你真的出賣了我們,我一定會親手砍下你的腦袋。”
蘇州營是在半夜時分抵達伏牛山。
抵達伏牛山之前,錢歸廷就已經得到了那隊親兵的稟報,右神將在左軍大營被斬殺,而右軍的幾千兵馬,已經投奔到左軍那邊,被左軍收編。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着實讓錢歸廷大吃一驚。
劉宏巨死在太湖氣將鐘不凡之手後,錢光涵立刻安排了錢歸廷接掌蘇州營,而且直接讓蘇州營入駐蘇州城。
這次錢歸廷統領三千蘇州營精銳兵馬前來增援,此外還從城中挑選了兩千王母信徒。
王母會起事之後,從蘇州各地涌向蘇州城的信徒不在少數,錢家將入城的兵馬盡數收編,有錢有糧要收編這些人自然是輕而易舉,而且從中挑選出身強體健的青壯但編成軍,也交給錢歸廷直接統領,這兩千王母信徒便是精挑細選出來。
蘇州營加上這兩千信徒,本是駐守蘇州城的主力,此番調出來,那是鐵了心要殲滅太湖王攻破沭寧城。
錢光涵知道錢歸廷雖然也能騎善射,但並沒有領兵的經驗,特地將手下最器重的幕僚袁長齡派在錢歸廷身變,也算是隨軍的軍師,幫助錢歸廷出謀劃策。
除了負責作戰的五千兵馬,另有大量的民夫馱馬隨軍運糧,隊伍在深夜抵達伏牛山下後,立刻安營紮寨。
錢歸廷雖然統兵經驗很淺,好在蘇州營有數名擅長領兵的將領,錢家用重金已經將這些人收買的服服帖帖,有這些人在錢歸廷身邊輔佐,再加上蘇州營本就是訓練有素的精兵,一切卻也是井井有條。
“統領左軍的箕水豹。”大帳之內,錢歸廷臉色難看:“派人立刻將他找過來,我倒要問問,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當衆斬殺右神將?這還有王法嗎?”
右神將向錢家妥協,答應右軍遵從蘇州營的調派,錢歸廷知道後,自然是歡喜得很。
右神將主動請纓,作爲先鋒先往伏牛山來,錢歸廷半道上就一直想象,自己率軍抵達伏牛山後,右軍將士將會列隊接受自己的檢閱,可是誰會想到右神將竟然會被斬殺,本來要受自己調派的數千右軍兵馬,竟然變成了左軍的人。
袁長齡卻是氣定神閒,搖頭輕笑道:“公子,現在不是向左軍問罪的時候,恰恰相反,右神將被殺一事,公子暫時提到不要提。”頓了頓,道:“公子來的時候,帶來數十壇上等佳釀,現在就派人往左軍那邊送去二十壇。”
錢歸廷一怔,詫異道:“先生,你是不是糊塗了?本該受咱們統帥的右軍被他們收編了去,他們還殺了右神將,你卻還要送給他們二十罈美酒?這是什麼道理?”
“左軍收編右軍,他們現在少說也有上萬之衆。”袁長齡緩緩道:“我現在只擔心,左軍中有奸人,意圖自立,公子這時候如果向他們問罪,很可能將他們逼成對手。眼下最重要的是殲滅太湖盜攻破沭寧城,我們必須要左軍配合,等到目的達成,以後收拾他們的機會多得是,不急在一時。”
錢歸廷想了一想,終是點頭道:“立刻派人給他們送去二十壇酒,告訴他們派人過來商議攻城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