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王誅殺乞伏善,並沒有在野狼峽耽擱,當夜便要出發返回白狼城。
此番被押送過來的十八名囚犯,大部分都是唐國商賈,剩下的寥寥數人則是西域人。
除了白掌櫃心中有數,其他人都以爲此行必死無疑,誰知道竟然能夠死裡逃生,劫後餘生的衆人都覺得轉了一條性命回來。
幾名西域人被釋放離開,宇文承朝並不在意他們究竟是犯了什麼罪被關進白狼城囚牢,但這次被挑選出來,也就算這幾人命大,給了每人一些食物和水,此後的逃生之路,便靠他們自己。
不過從地牢營救出來的唐國商賈,大部分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都是極差,也是異常的虛弱。
這野狼峽距離西風堡路途反倒是近一些,商議一番,宇文承朝最終決定,向白狼王借調十名兀陀騎兵,由大鵬帶隊,將那些唐國商賈暫時送到西風堡休養,餘下衆人,則是隨同白狼王一起前往白狼城。
唐蓉本來也要跟隨白掌櫃一同前往西風堡,但白狼王因爲白掌櫃的雙腿被廢,心中很是愧疚,堅持要讓白掌櫃一同前往白狼城,自然是想對白掌櫃做些補償。
白狼王如此堅持,白掌櫃也不好拒絕,只能答應跟隨一起往白狼城走一趟。
宇文承朝心裡很清楚,乞伏善既然已死,那麼白狼部依然是白狼王的天下,唐國商賈由狼衛護送到西風堡,西風堡那位伯克也只會盡心款待。
即使努爾赤甲曾經是乞伏善的人,但知道乞伏善死訊後,只會迅速倒向白狼王。
唐國多名商人因爲在地牢中受到折磨,自然無法走遠途,實在沒有法子,便乘坐囚車前往西風堡。
送走大鵬一行人,白狼王這邊才向白狼城進發。
秦逍當然沒有繼續乘坐那輛奢華馬車的機會,白掌櫃雙腿被廢,無法騎馬,馬車自然留給了白掌櫃,唐蓉也自然在車裡照顧。
秦逍依然騎着自己的黑霸王。
從西風堡前往白狼城的時候,秦逍雖然乘坐馬車,但黑霸王一直跟着,此行野狼峽,秦逍依然將它帶着,對秦逍來說,黑霸王已經是他最大的財富,他當然不可能讓它離開自己。
白狼王老當益壯,自幼騎馬,如今雖然年近六旬,但依然馬術精湛。
“王兄弟,你可真行。”跟在秦逍邊上,胖魚笑道:“你離開之後,大公子一直擔心,唯恐被乞伏善看出破綻,不過大夥兒都知道,你機敏過人,一定能夠成功。”
秦逍微微一笑,心想要不是多年來生活於市井,在甲字監伺候那些牢爺兒,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練了一副好口才,這次未必能取信於乞伏善。
如果換做是進入甲字監之前的自己,秦逍知道自己定然要被乞伏善看出破綻。
夜風呼呼。
“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做了。”宇文承朝忽然道。
秦逍扭過頭去。
“我已經給了哈尼孜自由之身。”宇文承朝道:“而且給了她一筆足以讓她衣食無憂的銀兩。西風堡有幾名從精絕國來的商人,他們與我們有過貿易,應該值得信賴,我將哈尼孜託付給他們,他們回國的時候,會帶着哈尼孜一同回去。”
秦逍立時拱手道:“大公子,多謝你。”
“比起你爲我所做的,我爲你做的實在太少。”宇文承朝嘆道:“王兄弟,你涉險入白狼城,只向我要求給一名舞姬自由,心有憐憫,我不如你。”
秦逍摸了摸腦袋,笑道:“也許是我看她長得好看,不希望她後半生悽慘悲涼。”
“這就是憐憫之心。”宇文承朝笑道:“不過你當然不是因爲她長相如何,你若是好色之人,她早就不是潔璧之身。”隨即嘆道:“如此也好,也算是在你的幫助下,我積了一點善德。”
秦逍道:“其實大公子本就是好人,德行不虧。”
“好人?”宇文承朝笑道:“這要看怎麼說了,在你的眼中,我或許還算個好人,可是在有些人的眼裡,我只怕是要下地獄的惡徒了。”
秦逍若有所思,終是問道:“大公子,這唐人市是否還會重建?”
“當年白狼王建造唐人市,花了多年的時間,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建成。”宇文承朝道:“此次前往白狼城,我也是想代表西陵與白狼王談一談以後的事情。白狼王應該還會重建唐人市,但經此一事,貿易一定會受到影響,只怕許多商賈都不敢往這邊過來。”頓了頓,才道:“要吸引商賈繼續前來貿易,白狼王自然要做些讓步,譬如減輕商賈們的稅收等等,這些事情自然都要和白狼王詳談。”
秦逍回頭看了馬車一眼,這才道:“白掌櫃......?”
“我們回去的時候,白掌櫃自然要和我們一起回西陵。”宇文承朝道:“回去之後,找尋名醫,無論如何也要醫好白掌櫃的腿。至若這邊的生意,到時候父親會另派人過來。”
秦逍心想白掌櫃若是回去,卻不知唐蓉是否也會跟着一起返回西陵。
不過秦逍心裡也清楚,一旦唐人市重建,宇文家也決不會放棄在這邊的貿易,一來是貿易有利可圖,二來也是有耳目在兀陀這邊,隨時能夠知道兀陀這邊的動靜。
要在兀陀立足,甚至構築人脈關係,絕非一朝一夕能辦到的事情,其中花費的人力和物力絕不在少數。
最爲關鍵的是,這張網的中心,就是白掌櫃。
如果白掌櫃離開,要重新在兀陀織出一張網,那絕非易事。
唐蓉是白掌櫃的義女,更是心腹,秦逍很清楚,如果白掌櫃真的離開,能夠在取代白掌櫃的只能是唐蓉。
唐蓉對這邊的情況瞭若指掌,作爲白掌櫃最信任的義女,諸多密事唐蓉也都參與其中,也只有唐蓉能在短時間內將宇文家在兀陀的這張網整合起來。
“那麼唐蓉會不會也回西陵?”秦逍沉默了一下,終於問道。
宇文承朝看了秦逍一眼,也回頭看了馬車一眼,那馬車被兀陀騎兵護衛,距離前面還有些遠,輕聲道:“你可知道唐蓉的來歷?”
秦逍反問道:“大公子知道?”
宇文承朝搖搖頭:“白掌櫃在兀陀的行動,從來都是直接向父親稟報,不會與我們接觸。而且他在這邊的行動,有絕對的自由,用什麼人,都是由白掌櫃來決定。”頓了頓,低聲道:“兀陀之亂前,白掌櫃就已經在兀陀活動,十六年前兀陀之亂,白掌櫃也是最早向父親稟報兀陀人有東進的動作。”
“那唐蓉是在兀陀之亂後出現?”
“兀陀之亂後,雖然貿易中斷,但雙方還是私下裡互相有往來。”宇文承朝道:“白掌櫃在兀陀頗有人脈,那時候白狼王多次向大唐提出恢復貿易,朝廷還有些猶疑,是白掌櫃探知白狼王確實誠心恢復貿易,父親這才與其他兩位侯爺一起,向朝廷上書,聖人這才下旨,重開貿易。白狼王修建唐人市,第一批進駐唐人市的商賈,便有白掌櫃,也是在那時候我們才知道他收了一位義女,但卻並沒有過多打聽。”
秦逍道:“如此說來,唐蓉十多歲的時候,就已經跟着白掌櫃?”
“不錯。”宇文承朝看着秦逍,忽然笑道:“你對唐蓉如此關心,是否喜歡上她?”
秦逍臉上一熱,心想這些私事自然不好告訴你,只是呵呵一笑。
“雖然年歲有些差距......!”宇文承朝微一沉吟,才道:“不過她也算是自己人,樣貌也十分出衆,你若真的喜歡,我可以和白掌櫃說一聲。據我所知,唐蓉還沒有婚配,你也到了成親的年紀,由我出面,白掌櫃應該會給我這個面子,我就當做你們的媒人如何?”
秦逍倒想不到宇文承朝如此乾脆。
不過他很清楚,唐蓉是個有自己主意的人,宇文承朝出面,白掌櫃自然不會不給面子,也一定會勸說唐蓉,如此一來,卻會給唐蓉帶去極大的壓力,畢竟白掌櫃親自提起親事,唐蓉即使不願意,也不好違背白掌櫃的心意。
如果唐蓉知道是自己通過宇文承朝去說親,那麼很可能讓唐蓉心裡不舒服。
秦逍心中明白,就算真的有一天娶到唐蓉,那也不需要通過別人之手,自己與唐蓉若有緣分,兩人終究能走在一起,若是有緣無分,也不必強求。
秦逍並非魯莽之人。
他對唐蓉心存愛慕之意,但因爲寒疾之故,對唐蓉的身世很是疑惑,在沒有弄清楚唐蓉的身世之前,亦覺得這時候與唐蓉走在一起實在有些不合適。
“多謝大公子,不過這件事情,還是讓我自己來辦。”秦逍拱手謝過。
宇文承朝含笑點頭道:“媒妁之言,也是對閨房之女。唐蓉跟隨白掌櫃多年,精明能幹,絕非那些閨閣女子能夠相提並論,若以媒妁之言促成此事,反倒顯得下乘了。你智慧過人,能言善辯,假以時日,自能奪得唐蓉的芳心。”擡頭看了看夜空,喃喃道:“我現在擔心的是納律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