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龍鷹曾到駱駝王的內城府第找崔老猴,接着崔老猴又在同一宅接收波斯美女,其後大破人口販子,更有人落網被押返中土去。只要駱駝王指使那曾見過龍鷹的把門者,隔遠瞥龍鷹一眼,龍鷹便無所遁形,所以駱駝王請他們照顧鐵剛的話,也理所當然的說出來。
龍鷹挨近點風漠,神氣的道:“因爲我們坦誠告訴駱駝王,有關我們過去的事蹟。”
風漠道:“願聞其詳。”
龍鷹興奮的道:“自我們十六歲武技大成,便出來闖蕩江湖。不!只我是十六歲,他們分別是十八和十七歲。嘿!我的老爹算厲害!”
風漠聽得眉頭大皺,但萬、風兩人更慘,忍笑不知忍得多麼辛苦。
龍鷹正容道:“我們甫出道便大破疏勒之北的一股馬賊,七七四十九個惡賊,給我們宰得一個不留,從此湮滅人間,所以風漠將軍可能從未聽過他們。他們便叫四十九盜。”
風漠茫然點頭,道:“我確沒有聽過。”
龍鷹傲然道:“大哥二十歲,在吐蕃人的高原與吐蕃名震一時的高手‘高原霸王’寧寧勿當決戰,不到百招便以井……嘿!以寶刃割下他的臭頭。”
風漠道:“爲何會與他決戰?”
龍鷹乾笑道:“出來江湖行走,有時不用理由也可拚個生死,太多戰鬥了,理由早忘掉,不過那次好像是爲女人爭風吃醋。大哥!對嗎?”
萬仞雨知龍鷹捉弄自己,差點要捏死他。咕噥一聲,算是迴應。
風過庭則苦忍着笑,更曉得忍不了多久。
龍鷹仍欲說下去,風漠已吃不消,截着道:“明白了!”
三人都拏眼瞪着他。
風漠半信半疑的打量龍鷹,一副姑且聽之的神色。道:“原來三位武功如此高強。現在我們最擔心的,是一股在孔雀河一帶活躍的強大馬賊,他們作案範圍之廣,在大沙海一帶,是沒有先例的。沒有人清楚他們有多少人,但最低估計亦有逾千之數。”
三人心忖,竟然真的有有組織的馬賊。
風漠續道:“這批馬賊絕非烏合之衆,全是正式的戰士後人。當年薛延陀被滅,其中一個猛將帶着數百戰士殺出重圍,遁入山區。爲維持生計,四出搶掠,開始時搶牲口糧貨,跟着專搶年輕女子,愈搶愈兇。到今天已變得勢大難制,加上不住遷徙,這區域又連年戰亂,更難征剿他們。現在的頭領叫‘賊王’邊遨,武功高強。對周圍沙漠平原瞭如指掌,來去如風。現時我們只希望走此捷道,可以避過他們。如正面硬撼,肯定不是他們對手。”
又苦笑道:“這條于闐捷道我來回過一次。都是在春夏之時,從沒想過會變成現今的樣子。”
萬仞雨道:“邊遨的據地在千里之外,你們又是秘密行事,運的更非尋常財貨。馬賊該絕不會冒險進入沙漠,因大沙海並不會優待他們。”
風漠憂心忡忡的道:“此事說來話長,總言之消息早泄露出去。回紇王便曾遣使來警告我們。請恕我不便解釋,可以告訴你們的,是起程前發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我們最恐懼的情況,正在發生中。”
三人連忙追問。
風漠道:“事緣敝國無人曾於秋冬斷流之時,穿越于闐捷道,只好到于闐來尋訪這方面的人才。而唯一的人選是有‘沙漠鼠’之稱的一個人,他真正的名字怕沒人曉得,人人喚他作‘沙漠鼠’。莊聞大人一看便知他是心術不正的人,亦提醒了駱駝王,有兩起被薛延陀馬賊在捷道洗劫一空的案件,都是由他領路,遂派人去抓他,豈知他已不知所終。”
龍鷹籲一口氣道:“原來將軍擔心的是馬賊,此事包在我們身上,包保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順手爲世除害。”
風漠的憂色有增無減,道:“千萬勿要輕敵,邊遨精通兵法,又熟悉捷道的環境,不來則已,來則防無何防,擋無可擋。”
龍鷹道:“幸好風漠將軍信任我們,提出馬賊的事。賊王既是精通戰略兵法的人,會死得更快。哈!我已完全掌握了賊王的手段。”
萬仞雨和風過庭聽得摸不着頭腦,不過亦已慣了他對茫不可測的將來,料事如神的非凡本領。
風漠難以相信的道:“賊王會採取哪種手段呢?”
龍鷹扮熟稔狀,道:“將軍如此信任我們三兄弟,我們怎可沒回報?竅訣在‘一頭一尾’四字真言,包沒出錯,又以‘一尾’的可能性最大。”
風漠滿頭霧水,忘掉了愈來愈冷的大漠寒夜,忘掉帳外呼呼刮過的長風,問道:“甚麼是‘一頭一尾’?”
龍鷹道:“馬賊若要攻擊我們,一是從後追來,但入道已被于闐軍封鎖,若要從蒲昌海的方向來,怕未到一半已埋屍沙下。所以只有循北面入口進來攔截我們。賊王的最佳策略,是守着離出口最近的綠洲。他們是養精蓄銳,我們則勞師遠征。只要將我們擋在綠洲之外,不由得我們不投降獻寶,保證那時彩虹夫人也不反對。”
風漠色變,亦對龍鷹刮目相看,問道:“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是立於不敗之地,爲何你竟說邊遨會死得更快?”
萬仞雨和風過庭明白過來。前者精神大振道:“沙漠是絕地,綠洲也可以變成絕地,只要殺得馬賊倉皇急撤,來不及帶足夠糧水,等於將他們趕上絕路。”
風過庭乘機大笑幾聲,摩拳擦掌的道:“這場叫綠洲爭霸戰。”
風漠道:“可是敵人動輒在千人之上,我們如何擊敗他們?實力太懸殊了。”
龍鷹伸個懶腰,好整以暇道:“此事包在我們三兄弟身上,將軍只需結陣作我們的後盾,敵人會死得不明不白,因爲他們面對的是造夢也未想過的沙漠戰術。哈!爽透了!”
萬仞雨道:“將軍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的路途,絕不會比今天容易。”
太陽從“死亡之海”的右邊盡處顯露其真正沙漠之主的雄姿。勾勒出密麻麻布滿八方的沙丘的輪廓,揮散着瑰麗動人的橘紅霞色,蜂窩狀的沙子閃閃生光,眩人眼目,難以直視。
想起林壯提過的“沙盲”,更是怵目驚心。
花去半個時辰爲駱駝裝上貨物,擾攘一番後,大隊踏上行程,比起仿如大海的沙漠,整隊駝隊只是隨波逐流的一葉輕舟。
艱苦的一天開始了。
龍鷹等三人的心情比昨天好得多,說到底,他們非是常人,又經過庫姆塔格的磨練,更逐漸習慣“死亡之海”,又知有惡貫滿盈的馬賊守候另一端,激起鬥志,忽然間,沙漠也變得沒那麼難捱。
對駕下的駱駝,他們亦產生更多的瞭解和感情。
牠們雖生性膽怯,也令牠們非常機警,憑着靈敏的嗅覺和聽覺,所過處若有食物,絕不會錯過,也使牠們成爲沙漠裡,最懂趨吉避凶的生物,甚麼都可吃得津津有味。憑着高聳雙峰內儲存的養分,比任何生物更能抗飢御渴。到晚上,又用巨軀圍成駝牆,爲主人抵擋寒冷和風沙。
由於他們與駱駝“不可告人的關係”,人和駝建立起連鐵剛這個超卓的馴駝手,仍沒法明白的感情。
接着的兩天,每一天都是昨天的重複,但平凡的一天,正正代表着幸運的另一日。
到第五天,可怕的事情來了。
正午過後,龍鷹第一個感到不妥當。
平時湛藍清澄的天空,轉爲昏黃污濁,炎陽亦一副有心無力的樣子,明明是白天,竟有昏夜的感覺,四周黃塵飄揚,卻又不覺得有風吹過。
寂靜的沙漠變得陰沉恐怖,似在預示某種不祥。
萬仞雨策駝來到龍鷹旁,道:“天氣是否有點反常呢?我的駝兒很不安。”
龍鷹先閉上眼睛,忽又猛睜,大嚷道:“停止前進!將駱駝安置跪坐成圈,築起駝牆,綁緊所有東西。”
大隊愕然止步。
人叫駝鳴,一陣混亂。
莊聞和風漠趕上來道:“發生甚麼事?”
龍鷹跳落鬆軟的沙地,腳往下陷,大喝道:“大沙暴即至,如不做預防,所有東西均會被吹走,駱駝走失,沒有人可以活着到下一個綠洲去。”
莊聞和風漠立即色變,趕回去以且末土語大聲喝令手下依龍鷹之言辦事。
性命攸關,人人拚命賣力,到結成圓駝陣,繫緊所有的東西,人人扯着駱駝伏地之際,龍鷹預言的大沙暴,終於來了。
旅隊依龍鷹吩咐,以駱駝圍成兩重的圓陣,將人和駝縛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整體。只要能縛着的,全綁個結實。剛辦妥時,仿如厲鬼尖嘯的可怕聲音,劃破了虛空,鑽進每個人的耳鼓,一時令人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風沙出現了,將沙子直扯上高達數百丈的天空,像個以驚人高速轉動的大陀螺,從西掠至,看似緩慢,卻轉眼已由小變大,竟是沙漠裡最可怕的龍捲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