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溫海(一)
十一國慶節,正是許多久盼假期的上班族和學生該嗨起來的時候。
可眼看霍景原的家裡,一點兒都感受不到歡脫的氣氛。
霍景原的外公在沙發上坐的端莊,根本不去理會一直零零作響的門鈴。
霍景原的媽媽幾次忍不住想要去開門,都被她爸爸的一句呵斥制止了。
“溫馨,你要是敢給他開這個門,乾脆一起滾出去。”
中氣十足,說到做到,一點兒都不是嚇唬嚇唬她而已。
門外的人還在叫嚷着,“爸!你開開門,你不讓我進去也不能讓您的親孫女兒一直這麼在門外站着吧?孩子都累了。”
“哼。”老頭兒氣的吹鬍子瞪眼,身子板兒挺得筆直,紋絲不動。
溫巖窩在沙發裡,一直把玩着無名指上的戒指,原本還是一副對什麼事兒都漠不關心的樣子。聽到這句話,卻猛然收縮了瞳孔,胸口劇烈的起伏。
緩了一會兒,才平定下來。
低聲開口道,“爺爺,讓他們進來吧。被鄰居看見了影響不好。”
溫青看了孫子一眼,不情不願的妥協了,點點頭。
溫馨趕忙站起身來去開門。
“哥…”十年未見,再次相見竟是熱淚盈眶。
“哎。”門外站着的中年男子應了聲,帶着妻子和女兒進了門。
率先看向的就是沙發上坐着的長者,拍了拍女兒的頭示意道,“娜娜,快叫爺爺。”
女孩兒跟霍景原差不多年歲的樣子,看起來極爲乖巧,興許是遺傳的緣故,基因不錯,相貌非常的出色。只是有些怯怯的,可能是氣氛太壓抑,抑或是見了一堆陌生的人,用手指絞着髮梢道,“爺爺。”
可那長者目不斜視,根本不看那女孩兒一眼。
女孩兒臉青一陣白一陣的,不知如何是好。
男子卻是心中一喜,還以爲爸爸不開口反對便是默許了。
“這是姑姑。”男人又指着屋內唯一對他有好臉色的溫馨道。
“姑姑。”女孩兒跟着喊道,只是聲音降低了許多,似是被嚇壞了。
“你夠了沒?!”長者手中的柺杖一戳地,猛地一聲大喝,用柺杖指着男人道,“這是我溫家,都給我收斂點兒!你再這麼敢亂叫一聲,全都他、媽給我滾出去!”
男子不安的搓搓手掌,討好的看着自己的爸爸,“爸,你看這…哎,哎,咱不說話就是。”說着輕撫着女孩兒的頭,安撫着剛纔被嚇得一哆嗦的女孩兒。
溫巖漠視這一切,彷彿與他無關一般。
直到男子喊他,他才擡頭看了一直站着的這幾人一眼。
只這一眼,銳利無比,看得三人心頭一跳。
男子被溫巖的眼神攝住,喉中像卡着了什麼東西一般,原本準備好的‘發言稿’,竟在此刻忘得一乾二淨。
張張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心中暗暗嘲笑自己,再怎麼也是自己的兒子,又不是老虎,犯得着這樣麼。
現如今,溫巖是家裡的獨苗苗兒,唯一的男孩兒,老爺子無論如何還是向着溫巖的,得先讓溫巖鬆口才行,老年人嘛,應該是別無所求,都是嚮往子孫繞膝頤養天年的,娜娜這孩子從小就乖巧,相處下來肯定會頗得老爺子的歡心。
思索一番,才慎重的道,“溫巖,我畢竟是你爸爸,不論你怎樣不喜歡爸爸,我心裡總還是念着你的,這麼些年在國外,我沒有一日睡的安穩的,看到別家的孩子從少年成長爲能獨當一面的男子漢,我總是想起你啊。”
哽咽着,用手拭去眼角的淚水,嘆了口氣,“爸爸這麼些年沒有盡到該有的義務,心裡實在是自責得很。我不求你的原諒,只求在以後的日子裡能讓我每天看看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或許你還不能體會我的心情,養兒才知父母心啊。”
近乎哀求語氣,已讓所有的人都不覺得將心裡那道坎兒放低了。
溫老爺子也別過頭去,將眼眶中的淚水忍住。
這孩子,真是狠心,一走就是十年,杳無音信。
只有溫巖。
撇了撇嘴,說出一句讓衆人震驚的話來。
“賭債已經幫你還上了,如果想住下就住下吧。”他伸出手,點了下那對母女,又覺得只是指指那對母女都嫌骯髒,像彈髒東西一般的甩着指尖,“這是溫家,不相干的人,自覺滾蛋。”
衆人錯愕。
都以爲溫海回家時純粹的看望大家,誰想到他居然在外欠了賭債!
最憤怒的當屬溫老爺子,‘霍’的下從沙發上起身,拎起手中的柺杖就衝溫海身上敲去。
背上狠狠地捱了一下,溫海本是想躲開,卻堪堪忍住了那疼痛。
不能躲開,不能躲開…他得讓老爺子看到他的誠意,他得在這裡住下來。
大號一聲,雙膝重重跪下,腦袋一下下的撞在地上,給溫老爺子磕頭,砰砰的聲音聽得真切。
“爸,兒子不孝,您打死我吧。”
哭號一聲,將頭埋在臂彎裡,背部完全暴露在溫老爺子的面前。執拗着,任由身旁的女子怎麼拉都不起身。
那女子也跪倒在溫老爺子腳邊,不停地求饒,“爸,爸,求你,別打他了。”
溫老爺子住了手,睨着地上跪着的女人,一手杖敲在她的肩上,“早警告過你。爸也是你叫的?呵!”轉了身,坐在沙發上。
女人痛的捂着肩膀,面部糾結在一起,心中暗罵着,死老頭,趕緊歸西去,等溫海拿了遺產絕對再也不來這鬼地方了。
面上卻不得不裝出一副悔恨的樣子,泣不成聲,“都是我的錯,我知道錯了。我對不起雲韻姐。”還得多虧老頭那一手杖,要不還流不出這麼多眼淚來呢。
這話無疑是一劑猛藥。
屋內一片寂靜。
偏偏是衆人心中都不願提及的名字。
溫巖不再無動於衷,闔了眼睛,仰靠在沙發上,揉了揉太陽穴道,“你跟我媽媽很熟麼?姐姐姐姐的叫,你以爲在演宮鬥劇麼?”
聲音壓得很低,聽得女人背後直冒冷汗。
“你怎麼不去死?這麼恬不知恥的跪在爺爺面前,有意思?”
女人不說話,哭的更厲害了,毫無形象的匍匐在地上。
溫巖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嗤笑一聲,“麻煩請您滾出去好麼。出門左轉四百米有一家影視培訓中心,先進修兩年再來面試溫家兒媳婦的位置。”
語調陰冷,滿滿都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