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
被夾在中間的德瑞姆,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當然是挨鞭子啊。”
“啊?”
“放心,小子,我們知道輕重,不會真給你打出什麼事的,但你得配合知道嗎?”
“我怎麼配合?”
“慘叫會嗎?叫得越慘越好。”
押送德瑞姆的瓦蘭吉衛隊啐了口唾沫:“什麼狗屁的國王特使,也就是咱們職責所在,不然高低也得叫他領一頓拳頭。”
宴會已經開不下去了。
無數圍觀的騎士跟在瓦蘭吉衛隊後面。
“那位騎士是爲了我們不受責罰才站出來的,我寧肯去領一頓鞭刑,也不願繼續留在宴會上吃喝。”
“他叫什麼名字?”
“我知道,他叫德瑞姆,昨晚我們曾一起在拉撒路聖堂裡祈禱,今日一同被侯爵大人冊封爲騎士。”
“那個德瑞姆,好像是個庫爾德人。”
聲援的聲勢似乎一下子小了很多。
人羣中,一名騎士突然站出來喊道:“夥計們,聽我說,難道德瑞姆騎士是一個庫爾德人,他的勇敢,正直,就該被抹消嗎?難道不是正因爲他是個庫爾德人,他的舉動,才更顯得高尚,難得嗎?”
“烏爾姆大人說得對!”
站出來爲德瑞姆說話的,正是首席翼騎兵烏爾姆,他的慷慨與正直,在底層士兵當中簡直無人不知,許多人都曾受過他的恩惠,他一發話,自然應者雲集。
“我要勸大人收回成命。”
“即便是侯爵大人,也不能懲罰一個正直的人。”
烏爾姆這時又站出來,高喊道:“我的兄弟們,難道你們認爲烏爾姆不該挨這頓鞭子嗎?難道他沒有違背軍紀,率先在軍營裡挑起對使者的攻擊嗎?儘管我們每個人都清楚,他是爲了捍衛侯爵大人的尊嚴,是爲了捍衛自己主君的榮譽,但這並不能抹銷他的錯誤。”
他語氣微頓,又道:“大人已經獎勵了他的忠誠和正直,將他提拔進了重騎兵連隊,但相對應的,他的懲罰也絕不會,也不該減免。你們現在難道還認爲大人的懲罰過於嚴苛了嗎?”
一衆騎士,準騎士們,不由面面相覷起來。
重騎兵連隊,最出名的當然就是其中的翼騎兵,那可是跟隨在大人身邊的近衛騎兵,這份殊榮,一時間令許多人都不禁生出了濃濃的羨慕之情。
倒是許多原本就處於此序列,在今日被冊封爲騎士的翼騎兵,還有具裝弓騎紛紛大喊了起來。
wωw ⊙тtκan ⊙¢○ “我很樂意接納德瑞姆這傢伙做我們的同伴,因爲在戰場上,我能很放心地將側翼或是後背交給他!”
沒料到自己會搞出這麼大動靜的德瑞姆,仍舊有些茫然地看着這一幕。
攥着鞭梢的瓦蘭吉衛隊,小聲提醒道:“怎樣,這頓鞭子捱得不冤吧?”
德瑞姆點了點頭,以他的聰明,當然知曉這頓鞭子挨完之後,自己就算是徹底被同僚們接納了——他那時果斷站出來,本就也有這方面的考量。
“那就準備吧。”
一頓鞭刑挨下來,卻是雷聲大,雨點小。被兩名瓦蘭吉衛隊一路看押,或者說是護送到傷兵營的德瑞姆,看着那些被懸掛在太陽底下晾曬的白色亞麻布,還有腳步匆匆,頻繁進出各處營帳的白衣修士們,有些不知所措。
德瑞姆詢問道:“兩位兄弟,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到自己的營地?”
“別想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捱了三十下鞭刑,這段時間,你就安生留在傷兵營,別到處亂晃,那會有損大人的聲譽。”
德瑞姆連忙點了點頭,想起侯爵大人,他的心中也充滿了感激:“我知道,這段時間我不會亂跑的。”
“嗯,進去吧,我們就不攙着你了。”
跟兩名瓦蘭吉衛隊道別,德瑞姆便整理好情緒,向傷兵營內部走去。
他試着跟人搭話,但幾乎每個來往在路上的人,都是行色匆匆地幹着手中的工作,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纔好,只得隨便挑了頂帳篷,準備進來打聽一下烏爾丁主教的在哪。
營帳裡住着兩名傷兵,這倆人身上的傷勢明顯已經好差不多了,坐在牀上正聊着天。
“馬上就要向埃及進軍了,希望咱們那時已經康復了,我聽說,尼羅河谷的土地肥沃得不像話,只要灑下種子,不需要任何護理,等到收穫的季節,就能堆滿自家的糧倉。”
“相比較之下,咱們老家的土地,就太過貧瘠了,堅硬,遍佈石頭,難以開墾.高盧人在軍營裡爲什麼總是趾高氣昂地嘲諷咱們窮鬼,不就是因爲他們的土地更加肥沃嗎?”
“但願我們這次能立下功勳,獲得一塊,哪怕只有一小塊尼羅河谷的封地,我就把那兒租給佃農,每天看着他們幹活兒,享受貴族老爺的待遇。”
“那個.”
德瑞姆輕咳了一聲:“請問,烏爾丁主教在哪?”
“你是誰?”
兩名傷兵立刻變得警惕起來。
“我是剛被侯爵大人冊封爲騎士的德瑞姆,這是我的紋章.今天早晨,我跟烏爾丁主教約好要在這裡碰面,但他沒說要我具體到哪找他.”
德瑞姆連忙取出自己的紋章戒指以證明自己的身份。
兩名傷兵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原來是一名尊貴的騎士,但很抱歉,我還是沒辦法向你透露主教在哪,因爲這段時間,想要找烏爾丁主教爲自己治病的貴族老爺,實在是太多了,他們都聽說了,烏爾丁主教治癒了國王陛下麻風病的神蹟。”
另一人則有些憤憤不平地開口道:“那些貴族老爺們,爲了自己在牀上不舉的小毛病,或是牙痛,痔瘡這下小毛病,就要烏爾丁主教親自去瞧——但咱們還有那麼多兄弟正躺在營帳裡哀嚎着等待治療。”
“是啊,我知道,在貴族老爺們眼中,我們這些當兵的連他們的一根腳趾都沒辦法比,但我們是絕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打攪烏爾丁主教的。”
德瑞姆趕忙道:“兄弟們,請相信我,我以我所效忠的侯爵大人的名義發誓,我絕不是哪個貴族老爺請來的掮客。
此前,我就是斥候營裡的一名普通士兵,夥計們,請看我身上的曬痕,沒誰比我更清楚咱們底層士兵的苦楚了。”
兩名士兵對視了一眼,這個時代,拿主君發誓可是相當嚴重的誓言了,一旦他敢違背,就是侮辱了洛薩侯爵的名譽,那份代價,可決不是一名騎士所能承受得起的。
但他們仍舊有些猶豫。
烏爾丁主教這段時間拒絕了很多貴族的邀請,在他們樸素的價值觀裡,主教大人每一次拒絕,都意味着得罪了一批貴族。
一個兩個無所謂,但若是多了,誰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這才使他們不願輕易透露烏爾丁的位置,而非僅僅是因爲擔心烏爾丁會被請去治療貴族老爺們的小毛病,而放任傷兵等死。
他們很清楚烏爾丁主教不是那種人。
德瑞姆沒好氣道:“你們連侯爵大人都不相信嗎?難道你們不知道,建立起這個傷兵營的拉撒路救贖教團的大團長,就是侯爵大人本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