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上帝的意志!”
十字軍騎兵們臉上的興奮之色,已經完全衝散了他們身體上的疲憊。
他們拼命歡呼着,聲嘶力竭地宣泄着胸臆中的情緒。
聖槍,是跟真十字架,約櫃一個檔次的聖物。
如今不僅在聖地重現天日,還向他們展現出了貨真價實的神蹟。
這比教宗陛下捧着真十字架的碎片,親臨戰陣前向他們訓話,更能鼓舞人心——畢竟,藏在大車裡的真十字架碎塊,可不會幫助他們擊敗異教徒們驅使的魔龍。
正試圖將肩甲上扎着的那半根斷裂投矛拔下來的富爾克男爵,臉上充滿了震撼與恐懼。
他的嘴脣在顫抖。
“聖槍,那是傳說中的聖槍!”
他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壓抑嘶吼:“天父在上,我竟然成爲了聖槍守護者的敵人,我將永遠墮入火獄,再難得到救贖”
富爾克男爵身邊的伊萬,有些茫然地看着這一幕,作爲皈依異教的原正教徒,他心中原本堅守的信念也遭受了重創。
原來,這世上真有上帝
他回頭看向那一個個面如死灰的馬穆魯克騎兵,突然扯起嗓子喊道:“都怕什麼,我們的龍還沒死,這說明異教徒崇信的神明,也無法匹敵聖火的光輝!”
似乎是在應和伊萬口中的話。
昂——
頭頂火龍的咆哮聲像是冬日裡炸響的雷霆。
它那一對巨大的眸子死死盯着人羣簇擁着的洛薩,灑落的鮮血化作一簇簇火焰,整個身子像是沐浴在火海當中。
只見它雙翅振動,便想俯衝下來,用熾熱的龍炎將那些惱人的蟲子統統焚燒殆盡。
舍邁爾匆忙安撫着自己夥伴的情緒:“別衝動,夥計,他就是想要激怒你,讓你露出破綻。”
“聽話,飛高點,讓我先替你看看傷口。”
他的手上亮起綠色的光芒,試圖治癒火龍的創傷。
但隨着綠色光芒即將灑在火龍的傷口上時,一道金色的神聖光輝驀然亮起,頃刻間就將舍邁爾試圖施展的治癒法術驅逐了個乾乾淨淨,並且,這金色聖輝還如附骨之疽般,不斷燃燒着。
痛苦,使火龍眼神中的憤怒也越發的濃郁,本就性情狂躁的火龍,再也不顧舍邁爾大師的勸告,一頭紮了下來,口腔中的溫度開始急劇上升。
“那頭魔龍要衝下來了!”
“它還沒死!”
它當然不會死。
就算是讓娜,一記聖槍也不可能使這頭卡累利阿火龍喪失戰鬥力,更別提只是洛薩擲出的聖槍了。
如果生命力可以數據化的話,洛薩這一槍,頂多打掉了卡累利阿火龍四分之一的血量。
十字軍的騎兵們有些躁動了起來,但他們這次並未感覺到多麼恐懼,眼神齊刷刷看向那端坐在巨馬背上,手持聖槍的男人。
轟!
一道紅色的閃電從十字軍的營地中飛射而出。
舍邁爾匆忙揮舞着法杖試圖抵擋,但這道閃電,是芙琳吉拉依靠戰場上不知多少死者的鮮血,構築起來的鮮血法陣的攻擊,又哪是那麼容易擋住的。
紅色閃電擊破了一道又一道的魔法屏障。
宛如煙花般泛起一道道彩色的漣漪。
直至,轟在巨龍那龐大的身軀之上。
被削弱了大部分力量的紅色閃電,依舊使卡累利阿火龍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痛苦,像是作用於靈魂上的恐怖衝擊,使它再也顧不上報復,重新開始升空。
洛薩神情淡然,看着幾乎快要飛出戰場的火龍:“它的確沒死,但對我們也造成不了什麼威脅了。”
一名騎士脫口道:“可爲什麼不乾脆消滅掉它呢?”
洛薩哂笑了一聲,高喊道:“是啊,沒錯。上帝是全知全能的,但他爲何不願消滅撒旦,難道這世上還有什麼連上帝都沒辦法做到的事情嗎?”
“當然不。”
他的聲音富含穿透力,像是虔誠的神父在慷慨激昂地佈道。
“那是因爲他給予人們選擇投入撒旦懷抱或是皈依正信的自由。”
“現在,天父賜予我聖槍,用來抵禦邪惡,但不代表我們就能安坐原地,坐享其成,等待邪惡被天父的力量所驅逐,天父也不會那樣做。”
“只有自救者,才能得到救贖!”
洛薩的神情中滿是虔誠,這一刻,似乎就連自己都相信了他一首杜撰出來的神蹟。
“所有受天父眷顧的騎兵,騎士,還有爵士們,現在,請舉起你們的騎矛,長劍還有戰錘,重整你們的陣列,讓異教徒們再領略一次一個真正基督徒的信仰與虔誠!”
隨着洛薩話音落下,人們的歡呼聲,再度像是山呼海嘯般響起。
平心而論,洛薩不願充當神棍的形象,但在這個時代,沒什麼比這套更加好用的了。
十字軍騎兵們開始列陣重整,各色旗幟像是流動的洋流。
有人駕馭坐騎跑到洛薩近前,詢問道:“侯爵大人,那頭魔龍怎麼辦?”
洛薩不假思索道:“我的侍從會手持聖槍,時刻威懾它,使它不敢靠近一步。”
讓娜此時已經重新拿回了聖槍,隱約間,她還能感覺到聖槍傳遞來的不滿情緒,似乎是嫌棄洛薩注入它體內的能量過於灼熱,不夠正宗。
她神情古怪地拍了拍聖槍的槍桿,將它收起。
旁邊的騎兵們時不時投來炙熱的眼神,似乎是在羨慕讓娜竟能獲得替洛薩保管聖槍的殊榮。
阿爾貢男爵駕馭坐騎,小跑着趕來提醒道:“大人,不可啊,聖槍可使擁有它的人成爲最偉大的君主,亦會使失去它的人喪失生命。”
“我並未失去它——我將它託付給了我最信賴的人。”
洛薩笑着調侃道:“阿爾貢男爵,我感謝你忠誠的進言,但我相信我的先祖查理曼大帝在如廁或是出恭時,肯定不會時刻舉着一把長槍。”
哈布斯堡家族也有查理曼大帝的血統,血脈世系中有明確的記載。
阿爾貢男爵也緩過神來,有些尷尬地笑道:“抱歉,大人,是我太緊張了。”
洛薩看着阿爾貢男爵,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這是他手底下唯一一個沒經過轉職,卻表現得比忠誠恆定的系統士兵更加忠誠的領主。
其中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洛薩並不在意,那也不重要。
洛薩的臉上滿懷善意與尊重:“不,我得感謝你的忠誠。”
“阿爾貢男爵,跟在我的身邊爲我執旗可以嗎?”
阿爾貢男爵臉上的塵土混合着汗水,便成了一道道泥痕,他從洛薩身後翼騎兵的手中,接過了那面飛揚的雙頭鷹旗,有些驚喜道:“當然,義不容辭,我的大人!”
洛薩微微頷首,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重新整理起隊伍的十字軍騎兵們,將手中的騎矛端平。
如林般的騎槍懸繫着各式的旗標,隨同洛薩一起端平。
下一刻,密集的馬蹄聲便又如戰鼓般響起。
“遵循上帝的旨意!”
“爲了聖槍顯聖!”
成百上千名騎兵,被激發出了無限的勇氣,他們不再懼怕生死,像是堆滿積雪的阿爾卑斯山,在洛薩的一聲怒吼之下,將萬噸積雪傾瀉而下。
扎希爾的臉色越加難看,他跟不遠處的塔基丁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神中看到了退意。
敵我雙方士氣,此消彼長,已經拉開了檔次。
本來就居於下風的薩拉森騎兵,取勝的可能已經微乎其微。
“放箭,不要跟他們正面對抗!”
扎希爾率先開口。
“派那些努比亞的騎兵上前,用標槍阻攔住敵人!”
遠處的塔基丁長嘆了一口氣,扎希爾的命令沒出乎他的預料,算是一種既聰明,又不那麼聰明的做法。
聰明的是,將努比亞騎兵們派到前面送死,大概率能保住卡薩吉衛隊和他麾下的馬穆魯克精銳,但這也意味着這些“精銳們”最後僅剩的一絲勇氣,也將消失殆盡。
“難道我們又要輸了嗎?”
塔基丁的心中涌現出了一絲無力感,方纔的交鋒,己方的騎兵損失遠勝於十字軍的騎兵,二者幾乎能打出一比三的戰損。
因爲十字軍騎兵們的甲冑堅固,極大限制了他們的騎射戰術;論正面硬衝,馬穆魯克這種偏全能的軍隊,又要遜於十字軍騎兵一籌。
再加上敵我士氣的差距,這就使得己方的劣勢被無限放大了。
他咬緊牙關:“聖火庇佑的勇士們,別忘了,收復聖地是我們與生俱來的使命,我們的人數比野蠻的法蘭克人更多,裝備也絲毫不遜於對方,薩拉丁王就在背後注視着我們,現在,是我們展現自己勇武的時候了。”
“聖火永燃,至高至大!”
他發出怒吼,再度命人吹響了進攻的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