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用力的掙扎了一會兒,很快錯愕的發現,他居然真的沒法掙脫葉靈兒的束縛。
腰上傳來的力道極爲沉重,彷彿有一座大山壓在上方,令他難以掙脫。
也就是安樂體質強悍,不然這一屁股坐下來,連腰都要折了!
如果安樂動用虛空魔鎧或是化身巨人,自然可以擺脫眼下的困境,但眼前之人可是他的師姐。
安樂心中暗暗叫苦:“師姐這力氣也忒大了。”
仔細想想,葉靈兒本就是肉身強到誇張的饕餮,平日裡餵給她的靈食可也不是白喂的,那些銀子買來的吃食,可是實打實的化作了葉靈兒的養分,就算安樂這段時間進步了許多,但單純比肉體力量,他確實還比不過師姐。
既然掙脫不開,安樂索性不掙扎了。
他無奈看向葉靈兒:“師姐,你到底想做什麼?”
葉靈兒粉嫩的兩頰染上一絲紅暈:“我……”
她支吾了一會兒,卻也沒說出什麼所以然來,心裡自己倒是慌了起來。
‘怎麼辦?怎麼辦?’
‘小毓也沒說接下來該怎麼做啊!’
今晚的夜襲,以葉靈兒的腦袋可能一輩子也想不出來,這倒不是說她愚鈍,只是她在這方面極度缺乏常識,根本不會冒出這種念頭。
出謀劃策的乃是安樂的好徒弟,尹毓。
尹毓看這位師伯一直抓不到機會,看得乾着急,於是在聊天時想了這個餿主意。
她知道師父實力高強、五感敏銳,夜襲勢必會被發現,但……被發現又怎樣?
葉靈兒這樣一個漂亮的美人半夜主動去找你,這本來就是一種表態。
以尹毓對男女關係的淺薄認識,沒有一個男人能抵禦這種誘惑。
順水推舟的發展下去,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只不過,尹毓想得很美好,卻還是高估了葉靈兒的執行力。
她現在的確夜襲成功了,也的確將安樂推倒在身下,但接下來該怎麼做,她真的不知道啊!
安樂倒是看出了師姐的窘迫,但他被鎮壓得動彈不得,想做什麼也沒轍。
這種尷尬的處境維持了片刻。
安樂輕聲問道:“師姐,要不……你先從我身上下來?”
“不行!”
葉靈兒回答得很堅決:“萬一你跑了怎麼辦?”
安樂哭笑不得:“我能跑到哪去?”
“我不。”
葉靈兒執拗的搖了搖頭,她有一種本能的預感,要是錯過了今天,以後很長時間都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對此,安樂只好嘆了口氣:“那好吧,師姐你冷靜一點。”
他有些擔心葉靈兒用力過勐,兩條長腿把他腰給夾斷了。
但這樣僵持着也不是個辦法。
很快,安樂主動開口說道:“師姐,你的傷勢已經痊癒了嗎?”
不管說什麼,先找個話題總沒錯。
葉靈兒坦誠說道:“早就好了,現在的我,可比之前還要厲害。”
“那就好。”
安樂又想起一件事:“那師姐你的體型,爲什麼沒有恢復?”
他可記得,葉靈兒原來對自己的一身肥肉十分珍惜,最初瘦下來那段時間,還很沒有安全感。
葉靈兒愣了愣,最後小聲說道:“因爲那樣不好看……”
“小師弟你不會喜歡的。”
安樂沉默了一會兒,不知該怎麼接這話。
這時,葉靈兒把頭低了下來,臉龐在安樂的胸口上蹭了蹭,最後輕柔問道。
“小師弟,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太虛宮啊?”
‘在這時候問這個問題?’
安樂先是有些茫然,但很快,他看見葉靈兒的俏臉上浮現出些許不安,罕見的露出愁容。
安樂勐地醒悟過來。
他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一件事——
對自己來說,在太虛宮的時間其實並沒有多長,更像是一個過客;但對師姐而言,太虛宮的那片顧家山脈,其實就是她的家,不知在那裡生活了多長時間。
而現在,離家這麼久,師姐自然會想家。
同時,師姐一直窩在宅院裡,幾乎沒怎麼出門,在陌生的大泰神朝,唯一能信任的只有安樂一人,難免會沒有安全感。
這也是她會主動親近安樂的原因之一。
想到這裡,安樂生出幾分歉意,安撫道:“快了,再過一段時間,咱們就能回去了。”
他倒不是在哄騙葉靈兒,而是真的找到了機會。
如果沒有意外,大泰神朝的這次叛亂,便是他們離開的契機!
“那就好。”
葉靈兒絲毫沒懷疑安樂,重重點點頭,繼續說道。
“下次有什麼行動,千萬要帶上我,我可不是累贅。”
安樂應道:“好。”
既然師姐已經恢復了實力,這樣一個高端戰力,他自然不會閒置。
忽然,葉靈兒非常嚴肅的問道。
“小師弟,你會養我的吧?”
安樂不太理解她這話的意思,但還是肯定的應道:“當然。”
“嘿嘿,小師弟果然最好了!”
葉靈兒笑得很開心,美目裡閃着光,然後低下頭啄了一下。
“嘶……”
安樂的嘴脣一陣發疼,門牙差點被撞掉了。
葉靈兒也捂住了櫻脣,委屈巴巴的說道:“好疼……”
“這也和小毓說得不一樣!”
就在安樂以爲某些事即將不可避免發生的時候,葉靈兒站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爽快的說道。
“走,我們吃夜宵去!”
安樂一臉無語的看着她,有點鬱悶。
你大半夜來我房間,撩撥了老半天,最後就和我說這個?
就這?
但看了眼葉靈兒紅得彷彿要滴水的耳垂,安樂還是嘆道:“走吧。”
“師姐你想吃什麼?”
“只要是你做的,都行!”
生了火做了飯,安樂稍一愣神,勐然想到,師姐該不會就是衝這頓夜宵來的吧?
在吃這方面,葉靈兒的智商佔領了絕對高地。
******
大泰神朝和太虛宮的邊疆。
離戰場稍遠一些的安全區域。
這裡有臨時搭建起來的小樓,外形雖不好看,但是格外堅固,還有數道法陣庇護。
整座樓本身,就是一名擅長土系道術修仙者的產物。
修仙者的法術,當然不僅可以用在戰鬥上,用在生產和建造方面同樣有奇效。
只是大多數修士都不願自屈身份去做這些事情。
小樓中。
一道虛影正在和一名清麗纖細的女子對峙。
女人的相貌十分清雅,身上自有一股草木的清新活力,只是她眉宇間的憂愁卻無法遮掩,整個人看上去清瘦了許多。
此女正是蘇黛。
和數月前相比,她的氣息變得更加幽深,氣質愈發成熟堅毅。
經過戰火的洗禮,任何人都會發生不小的蛻變。
更何況,蘇黛還另有神異的奇遇。
在她面前的虛影,乃是身穿一襲白衣的白啓顏。
白啓顏的本體還位於太虛宮,降臨此地的不過是一道分神。
身爲丹道大成的化神修士,本就擁有不小的特權,更無需親身參戰。
事實上,除非到了最危急的情況,煉丹、煉器這類修士都不會被派上戰場。
很簡單的道理,這些後勤人員也是一場戰爭的支柱,哪有一打仗先派醫生上去送死的?
“你確定要這麼做?”
白啓顏皺起眉頭,盯着眼前這個最疼愛的、也最不聽話的弟子,嚴肅問道。
“我已經讓步了很多次,允許你離開我的身邊,還允許你去大泰神朝的邊疆參戰。”
“但現在,你居然還想深入大泰神朝境內,就是爲了那個早就死了的安樂?”
蘇黛面不改色,澹澹說道:“他沒有死。”
“你!”
白啓顏秀眉倒豎,很想怒斥兩句。
但她又很清楚,自己這個徒兒看似柔柔弱弱,實則性情極爲剛強,斥責起不到任何作用。
白啓顏苦口勸道:“你明明已經受了玲瓏公主的傳承,只需安心修行,成就化神也並非難事,何必爲了這點虛無縹緲的可能性親身犯險呢?”
她的語氣甚至有些哀求。
所謂“玲瓏公主”,乃是上古時期的一名妖魅,據說她的美貌傾國傾城、名動天下,實力深不可測,無數人族、妖族俊傑曾被她魅力所折服,追隨其左右,故而擁有了不小的勢力。
後來,玲瓏公主更是以一介妖魅之身,創立了一方國家。
只可惜隨着她的身隕,這個小國自然也沒有幸存之理。
就在蘇黛突破金丹出關後,竟是冥冥中受到了血脈中的感召,經過一番頗爲不易的追尋後,她獲得了這份傳承。
故而她的實力突飛勐進,也愈發受到白啓顏的重視。
但就在這局勢大好、妖魅一族即將重新偉大的關頭,蘇黛卻從顧山山那裡得知了安樂的消息。
於是,她便立刻趕到了大泰神朝的邊界,如果安樂迴歸,就能第一時間相見。
可現在……蘇黛有些等不下去了。
“師尊,我有把握。”
蘇黛直視着白啓顏的雙眼,語氣恭敬,但聲音清冷堅定。
“把握?你知道大泰神朝裡……”
白啓顏的話還未說完,就聽見蘇黛澹澹開口:“我已經元嬰了。”
“嗯?”
白啓顏微微睜大美目,首次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元嬰?怎麼可能?”
而隨着蘇黛顯露自身的氣息,白啓顏的面色愈發凝重。
“怎麼會這麼快?你不才剛剛突破金丹嗎?”
“難道玲瓏公主的傳承……”
她想到了一種最壞的可能性。
蘇黛清冷說道:“師尊,你不用太過擔心。”
“深入大泰神朝境內的修仙者不只有我一人,我只是適逢其會的加入其中,元嬰的修爲也足以自保。”
“況且,我有必須去見安樂的理由。”
事實上,蘇黛遠比白啓顏想得要冷靜。
若沒有足夠的實力、又孤身一人闖進大泰神朝,必然是死路一條。
但現在,太虛宮選擇主動滲透大泰神朝,她又已是元嬰修士,爲何不敢試一試呢?
蘇黛想要見安樂一面,除去思念和擔憂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望着弟子熟悉的面龐,白啓顏卻感到一陣陌生,眼前的她彷彿變了一個人一般。
那種清冷的高貴,本不屬於蘇黛。
白啓顏嘆了口氣:“我明白了。”
“你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
嘴上這麼說着,她還是拿出儲物袋,唸誦遠距離傳輸的法決。
“這裡有幾件法寶,你接好了……”
等到白啓顏的虛影消散後,蘇黛擡頭看向遠處,喃喃自語:“安樂,我會找到你的……很快。”
******
眨眼間,又是數日過去。
這一天傍晚。
天上的太陽不再像正午那樣毒辣,但吹來的熱風還是帶有一兩分燥熱。
天邊的晚霞瑰麗鮮豔,好似一片燒着的雲朵連綿開來。
只可惜,地上的人們大多沒有雅興欣賞這樣的美景。
尹家姐弟正在迴歸青州城的路上。
他們出城倒不是有什麼要緊事,只是手癢難耐,想找些妖獸來練練手。
作爲武者,一直關在宅院裡閉門造車顯然不現實。
實戰同樣是武者必不可少的經歷。
對此,安樂並沒有保護過度,只有經歷了真正的危險後,他們兩人才會得到成長。
青州城作爲青州核心的城池,自然遠比寶棲縣那種小地方繁華上數倍。
越接近城池,官道上來往的車馬、行人便越來越多。
路上時常能見到身穿綾羅綢緞的富商,也有氣血旺盛、實力不俗的武者。
但跪倒在路邊乞討,乃至於賣身的流民同樣不少,甚至比陽河府城門口還要多。
“飛塵,你有沒有感覺……流民,比之前更多了?”
尹毓看着那些衣衫襤褸、面容枯藁的人們,輕聲問道。
“好像是多了一些。”
尹飛塵皺着眉頭,生起了惻隱之心。
倘若他們沒有和安樂相遇,也極有可能被逼到這種家破人亡的處境。
這時,一位小男孩走到兩人面前跪了下去。
“小姐、少爺,行行好,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尹飛塵和姐姐對視一眼,從包裹中拿出一塊乾糧遞了過去。
但這個舉動,讓一羣乞丐涌了上來。
“這位少爺,我很能幹的,求求你買了我吧。”
“小姐!給點銀子吧!我爹要病死了……”
面對這景象,姐弟二人有些茫然,不知該如何應對。
眼看他們就要被乞丐團團圍住,邊上傳來了一聲怒喝,氣血的熱意怦然散開。
感受到這股熱量,乞丐們一鬨而散,全都逃得遠遠的。
看到這一幕,尹飛塵微微皺起眉,心裡不太舒服。
不遠處,一行鏢師模樣的武者走了過來,爲首的漢子關切問道。
“你們沒事吧?”
尹飛塵開口道謝:“多謝兄臺出手相助。”
其實以姐弟二人的氣血,逼走這羣乞丐也不成問題,但他們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纔有些愣神。
大漢又說道:“你們是呂百戶的弟子吧?”
“總鏢頭曾提過你們兩個。”
尹毓恍然大悟:“原來是嶽山鏢局的前輩。”
“前輩當不上……嘶……”
這鏢師本想自謙兩句,可看看姐弟二人,忍不住驚道:“你們竟然都已經第三境了。”
“真是名師出高徒啊!”
這個年紀的第三境,只能用“前途無量”來形容,讓鏢師心底都有些發酸。
這時,尹飛塵好奇問道:“這些流民是什麼來頭?”
大漢看了看周圍,壓低音量說道:“我聽說,他們都是隔壁州來逃難的。”
“有柳州的、也有巖州的。”
尹毓臉色微變:“逃難,是因爲……大旱嗎?”
鏢師輕嘆一聲:“旱災加上賦稅,被逼死的平民可不在少數。”
“青州城都還算好的了,一些小地方已經亂得不行了。”
“你們應該聽說過柳州的叛亂吧?最近鬧得更厲害了,越平越亂!靠近柳州的地方,商道幾乎全斷了,我們鏢局都不敢輕易涉足。”
作爲走南闖北的鏢師,他自然更加清楚近些天發生的變化。
鏢師本來只是看在那位呂百戶的面子上出手相助,但現在,他覺得這對姐弟本身就值得深交,所以纔會回答得這麼詳細。
臨走時,大漢又提醒道:“對了,記得小心柳州的流民。”
“他們當中有不少人腦子壞掉了,相信什麼勞什子人仙法,和邪宗魔教似的,千萬要離得遠點。”
鏢師們的背影很快遠去,尹毓的心情卻愈發沉重,像是有一塊大石壓在心頭。
但她明白,這種事也不是自己一個小小的第三境能改變的,只能沉悶的嘆氣。
尹飛塵注意到另一件事:“人仙法,那又是什麼?”
這個名字,給他一種澹澹的不詳預感。
就在這時,之前那個瘦小的男孩悄悄走了過來,低聲說道。
“我知道人仙法。”
男孩的身子瘦得像是皮包骨,頭部顯得很大,臉上滿是灰塵。
可在說到“人仙法”一詞時,他的眼睛亮了起來,閃過一抹狂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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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天已死,人仙當立。”
“不老不死,無飢無餓。”
“壽命無垠,千秋萬代!”
他的臉頰發紅、神態癲狂,目光裡有種噬人的惡意,看得姐弟二人背嵴發寒。
但眨眼的工夫,男孩的模樣又恢復正常,他輕聲問道。
“少爺,小姐,能佔用你們一點時間嗎?”
“我想向你們講一講我們的人仙和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