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驚天動地
又是許久時日過去,玄夏依然在平靜之中渡過,許辰也依然日復一日在國相公署做着自己的日常工作。
如今的玄夏雄踞幽州,又佔據着半個冀州,在外部則有朝貢聯盟體系,這等實力早就不是當初的那邊隅小賊了,而是具備相當規模和力量的一方霸主。
若是也把許辰當做當今天下一方諸侯,那麼他就是如今實力最強的那一個,完全可以取代原歷史上袁紹的那種勢頭。
管着這麼大的盤子,事情自然也是千頭萬緒,即便日常有沮授荀諶兩人可以幫自己分擔相當部分的事務,他這個國相還是覺得十分忙碌。
許辰自己也知道,這很大原因是因爲如今玄夏的官僚體系不夠健全的原因。
如今玄夏的權力,多半都集中在陸平、黃龍、王當這些地方州牧郡守的手裡。
朝廷所謂六部實際上現在還大量空缺沒有實際職能,玄夏真正意義上的中樞就是許辰這個個體。
這種現狀,很大程度是爲了適應當下的現實。
給地方足夠大的治理權限,更能提高行政效率,又可以節省相當多的治理成本。
地方官吏軍政刑一把抓,只需要各級委派一個官員就能維持運轉,朝廷不必付出太多精力。
這樣管理雖然有些粗放,而且容易引起地方自重的情況,但這都不是主要矛盾。
在集中力量滌盪神州實現一統的大戰略面前,其他問題都可以爲之讓步,等到這主要矛盾解決了七七八八之後,再拆分地方官員職權,讓各部門開始從中樞到地方垂直精細化管理也不遲。
眼下的粗放簡約管理確實給朝廷省錢了,不過代價就是大量事務都會集中在許辰手裡,這就是以一己之力承擔中樞職責的結果。
當然,許辰年輕頂得住,應付起來還是不難的,忙歸忙,那也是忙而不亂。
到下午時分,他也就把手頭事情處理完畢,隨後輕舒一口氣,搖響桌上的一個鈴鐺,對外發出可以接見下屬的信號。
只要不是緊急事務,一般的下屬求見都是事先排隊,然後許辰按照固定的工作節奏依次接見處理。
而下面的官員也都知道許辰的辦事習慣,當然也不會一大早就跑來乾等着,都是下午時候集中過來。
鈴鐺聲音響起之後,果然不久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音,許辰准入之後,便是陸平邁步進來。
“國相,《玄夏月報》首刊發行之後反響良好,按照官府徵集的意見來看,多數人都抱怨發行量太小,以致於他們只能相互傳閱。”
玄夏的處事風格簡約幹練,陸平進來根本沒有什麼繁文縟節,只是略微站直點頭示意,隨後就行至許辰案桌前方,一邊走一邊就說正事。
許辰也只是隨着指了指座位示意自便,等到陸平入座之後,他才笑着開口:“這麼看來的話,本座倒是保守了,若是如此供不應求,下一期的報紙發行就可以開始增量發行。”
“教主英名,屬下也是這麼想的。”陸平點了點頭,隨後把手裡的東西遞了上去:“這是第二期的樣報,教主若是看後沒有問題,屬下就可以命報社印刷發行了。”
許辰聞言,便接過報紙,只是大致翻了翻而已。
陸平後面還有其他官員在排隊,這個時候自己不好詳細看,他打算等今日事畢之後再好好看看。
翻了幾下他就打算把報紙放在一旁,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卻頓了一下,報紙上一篇詩作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悲憤詩》.
他略微坐直了身體,再往詩名旁邊一看,果然看到一個眼熟的名字——蔡琰。
蔡文姬?
大漢第一才女?
許辰略微有些愣住,雖然他對漢末三國曆史不是盡皆詳知,但這樣大名鼎鼎的女子他還是知道的。
蔡琰兩首代表詩作,除了《胡笳十八拍》就是這首《悲憤詩》了,許辰這才一眼看出來不對。
蔡文姬怎麼會在玄夏的.
這個疑惑很快就沒有了,因爲隨後他就醒悟過來。
他一下想起盟軍攻伐匈奴鮮卑挽救漢民的事情,蔡文姬必是在其中,因爲這兩首代表作本就是蔡文姬被匈奴人擄去之後的作品。
想明白之後,許辰也就慢慢平靜下來,雖然對於蔡文姬這樣歷史上的悲情才女他有些同情,但也不至於因此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歷史人物如今許辰已經見識的不少,不會因此大驚小怪,剛纔也只是驟然有些驚訝罷了。 陸平倒是眼尖,發覺許辰對這首詩反應不對,試探着道:“教主也覺得此詩很好?”
許辰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嗯,哦”了一下。
陸平點點頭,隨後就嘆了口氣,神情有些無奈和痛心。
“此詩文采極佳,不過這倒不是重點,重要的是此詩極好的展現如今漢庭的真實情況。
長安動亂不堪,百姓難有立足之地,此中狀況觸目驚心,屬下只看詩詞描寫都爲之絕望,不敢想真實景象會是如何。
我們需要讓廣大羣衆都警醒起來,玄夏的事業若是不成,這天下再就再沒有任何一片淨土了。
當然,也更要讓羣衆們看看漢庭的無能,今日天下演變至此,漢庭便是首罪!”
看着陸平憤憤不平的模樣,許辰也是心中一嘆,蔡文姬這首詩飽含對一般百姓悲慘遭遇的同情,難免會讓人爲之共鳴。
大漢百姓如今遭受着難以想象的災難,許辰倒是也想立馬揮師掃平天下解救衆生,但他更明白急不得。
一旦走錯了路翻了車,不僅事業難以前進,已有的局面都容易崩盤。
自己不是什麼經天緯地的天降猛男,步子還是穩紮穩打的好。
公署氣氛一時有些低沉,陸平搖搖頭驅散心中情緒,隨後又提起一事,卻是再度遞過去一張文稿給許辰:“屬下還有一事需要教主明斷,此事正好與此詩作者有關,”
“嗯,何事?”許辰接過文稿。
陸平又道:“如今報社稿件都是屬下暫爲審覈,我見這蔡琰才學卓絕,便與其約稿,此事倒也很快有了迴應,她很快就寄來新稿,只不過這稿件內容有些難評屬下一時不好決斷。”
許辰聞言,倒是來了興趣:“容本座看看。”
公署隨即陷入安靜,許辰挑起眉就拿起紙張看了起來,而陸平則是神色古怪的在一邊安靜等候。
時間慢慢過去,許辰的神色慢慢也變得如陸平一樣古怪,這稿子當真不可小視。
蔡文姬行文文采自是極佳,但這是其次,重要的是文中內容。
她卻是在這張紙上,第一次在時代中喊出了一個驚天動地的聲音。
“求天下女子之解放,婚姻之事當以自決,若父母強命而無懲,則人人平等不當存!”
這一道聲音是如此旗幟鮮明,也是如此驚世駭俗,乃至於要動搖玄夏之國本的地步。
許辰都忍不住嘶的吸一口涼氣,雖然他知道,思想的進步遲早要走到這一步,但這還是來的太快了一些。
他很快意識到陸平爲什麼會這麼爲難了,因爲一旦從報紙上登出這個稿子,那影響之巨大難以想象。
這不僅是女子解放的問題,也是對整體社會父母絕對威權觀念的一種挑戰,這是和整個玄夏所有百姓息息相關的事情。
甚至,這還關乎玄夏立國之本的自然教教法的正確性問題,如果現實與教法相沖突,朝廷究竟是該向現實妥協,還是堅持維護教法的神聖!
報紙是玄夏思想方向的前沿,如果這個文稿發表出去,那麼玄夏或許要直面一次全社會的思想變革了。
許辰放下了文稿,但沒有說話,公署陷入了長久的安靜。
陸平咳嗽一下,試探性問道:“教主,這稿子是發還是不發呢?”
“發。”許辰看他一眼,隨後平靜的在第二期樣報上點了點:“而且就在這一期報紙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