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慶曆十四年春,大宋皇帝陛下趙禎坐火車出行,巡遊天下,體察民情。
他去了十三朝古都洛陽,也來了同爲十三朝古都的長安。
看過了邙山風景,也住過一晚未央宮廷。
而這一趟關中之行,最讓他難以割捨和無法忘懷的,除了沿途的景色以外,還有一路所過的勞苦大衆。
在隨行記者的記錄下,趙禎親切地慰問了每一位他看到的困難百姓,與每一位見到的人和藹談話,這些讓隨行的每一位人員印象深刻。
文字描述通過電報傳回汴梁,各家報社爭相報道。
一時間趙禎親民的形象很快在民間流傳出去,他的聲望自然也達到了頂點。
反觀趙駿則一直處於一個旁觀者視角。
他既沒有告訴趙禎怎麼做,也沒有對趙禎深入民間的行爲有任何支持或阻攔。
他只是一個旁觀者。
因爲在趙駿看來,這本身就是一場趙禎自己的社會實踐。
或者說趙禎在對皇室政權的自救。
趙禎看懂了屠龍術嗎?
或許他看懂了。
但他也正是因爲看懂了纔會清楚地意識到,皇室政權未來沒有出路。
工業革命之後,世界的歸宿只有兩條,一條是資本控制世界,另一條是站在百姓立場爲百姓服務的社會思想。
前者是資本控制世界,後者是工農階級,不管是哪一條,反正跟封建皇權都沒有半毛錢關係。
屠龍術的本質就是屠了趙禎這樣的龍,又怎麼可能會教趙禎坐穩自己的江山呢?
所以正是因爲這個原因,趙禎必須自己實踐探索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來。
畢竟對於皇帝來說,哪怕是仁宗,也不可能把皇權交出去。
這亦是他現在正在尋找的方向。
至於趙駿。
趙駿的立場已經固定了,幫趙禎只是一些主觀和客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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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你在這個時代搞任何路線都沒有意義,吃飽飯才能考慮你未來要走什麼道路。
而如果能夠讓每個老百姓都吃飽飯,穿暖衣,那再去談什麼道路又有什麼意義呢?
因爲這本身就已經達到了烏托邦式的理想世界。
所以眼下趙禎是爲了自救,可趙駿未來還要走的路卻很長,想要完成心中的理想世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現實。
在這種情況下,他自然就只會作爲一個旁觀者的視角去看待趙禎自己去尋找一條屬於他的出路,而不會給予他任何幫助和提醒。
簡單來說,就是趙禎自己摸索出了什麼道路那是他自己的本事。
趙駿有自己的道路要走,雙方互不干涉就行。
二月中旬,在長安未央宮住了幾天,一行人便從關中離開,坐火車到了成都。
趙禎到訪了武侯祠,去過了昭烈帝廟,從三國時期到如今大宋,千百年下來,武侯祠和昭烈帝廟早就已經破爛不堪。
歷史上需要到明朝洪武年間,蜀獻王朱椿對昭烈帝廟、惠陵以及武侯祠重新修繕和整合,纔再有起色。
不過當年趙駿第二次行走天下的時候,就讓地方官府和文物局對這些地方展開修復工作。
如今多年過去,早就已經跟當初的破敗老舊有了一個大變樣。
此刻的武侯祠竹林影映,昭烈帝廟草木盎然,不僅各類腐朽的建築得到了修整,連外面的格局也與當初變得不同。
青石砌成的花壇滿是鮮花,四季常青的綠色灌木勃勃生機,遮天蔽日的大樹枝椏隨風輕搖,讓整個武侯祠和昭烈帝廟都滿是秀麗風景。
趙禎看了兩地之後,高度讚揚了劉備與諸葛亮的君臣之情,也肯定了諸葛亮一生爲人臣子的典範。
他說雖然諸葛亮無力迴天,沒辦法帶領季漢完成昭烈帝的夙願,但這並不能抹殺諸葛亮一生功績,也不能否認諸葛亮在政治軍事上的成就。
何況劉備跟諸葛亮都是愛護子民的人,生前對百姓仁愛有加,死後也歡迎所有來這裡的百姓瞻仰參觀。
所以武侯祠、昭烈帝廟應該對外開放,讓一切想來的百姓都可以看看,瞭解一下昭烈帝和諸葛武侯輝煌燦爛的傳奇一生。
一番話語結束,掌聲雷鳴。
之後趙禎又視察了城中情況,走街串巷一般,雖然有諸多護衛,隔開了他與百姓之間的距離。
但卻並不妨礙他主動去與那些百姓接觸,隨意聊天,亦是一件好事。
二月下旬,趙禎離開成都。
他其實離京纔不到十多天,整個行程就是坐火車到洛陽,再到長安,再到成都,行程一千多公里,但在以前,坐馬車至少得一個多月。
而如今即便是難以行走的蜀道,都開通了天塹,極大地加深了成都與長安之間的貿易聯繫,讓兩地經濟更上一層樓。
唯一遺憾的是從成都到襄陽的鐵路還沒有修,趙禎一行人離開成都的時候,只能乘坐船隻前往。
不過坐船順長江而下的航線已經發展了兩三千年,早就非常成熟。並且速度很快,幾日工夫就能乘船抵達江陵,因此倒也並沒有什麼大礙。
很快船隊離開成都,到三月初的時候到了江陵。
趙禎換乘火車南下到了廣州。
他住在了廣州南漢留下的皇宮,會見了當地的藩商,還有全球各個國家留在大宋的使者。
西方各國在大宋基本都留下了使節館,都是他們自己掏錢在汴梁買了一套房子,大多數比較窮的國家就在房價低廉的外城買一套,稍微捯飭捯飭就能做館舍。
並且使者人數也不多,少的一兩個,多的五六個,再加上隨從人員和役員,基本不超過十人,跟辦事處沒什麼區別。
但他們的共性就是除了在汴梁有使節館以外,在廣州也同時會有一個。
這是外交部給他們的建議。
因爲各國在汴梁留下使節館的主要原因是隨時隨地方便與大宋中樞溝通,希望獲得關於外交、外貿利於自己那一方的信息。
可獲得信息之後怎麼迅速傳回國內又是一個問題。
所以在廣州再設立一個辦事處,當使節館在汴梁完成溝通之後,可以通過電報發送到廣州,再由廣州利用本國商船發回國內,這樣就很有必要。
雖然這依舊會很慢,讓消息非常滯後,對於中東以及歐洲地區的國家來說,也許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
然而這已經是最快的方式。
趙禎親切地與各個國家的使者會面,聆聽他們的要求和想法。
隨着大宋的國際形象以及國際地位不斷提升,皇帝作爲國家元首,以後少不得需要經歷這樣的外交場合。
如此多多培養,以後再與別國元首談經貿合作,國際關係的時候,也能多了幾分從容和底氣。
廣州作爲如今大宋與江浙並列的外貿基地,儼然成爲了大宋朝廷扶持的對象。
趙禎深知這一點,因此在廣州多逗留了幾日。
直到三月中旬才離開。
之後兜兜轉轉,從廣州坐火車北上至漢口,再坐船往東前往浙江。
先去了杭州,視察了當地與高麗、日本等國外貿情況,瞭解了當地的產業特色,深入調研了宋日關係和民間貿易往來的形式。
到四月份,趙禎才坐火車回汴梁,不過並沒有回去,而是路過汴梁,北上至燕雲之地,深情地凝視着這片大宋曾經失去上百年之久,如今迴歸不過七八年的故土。
他來了新修好的北平城,也去了唐山鋼鐵廠瞭解當地的鋼鐵產業,之後出山海關至遼東,慰問了當地駐守的軍隊。
等這一切行程結束,時間也基本上來到了五月份,中途還去了一趟武安鋼鐵廠,視察了當地的鋼鐵生產以及周邊配套廠情況,趙禎這才坐火車返回汴梁。
從二月初到五月下旬,趙禎這次出行花了大概三個半月的時間,足跡遍佈北平、長安、成都、廣州、江浙、淮南等大片區域。
基本上全國主要城市都去了一趟,也讓趙禎迅速積累出不少有用的知識。
其實他的知識面很廣,但都是理論知識,僅存於似是而非當中,沒有親眼看過,也沒有認真調查,因此以前的趙禎一直屬於理論派。
現在至少已經實踐,雖然效果不一定特別好,因爲他看到的往往都是城市中產,真正的底層很少能夠出現在他面前。
但即便是這樣也已經不錯了,對於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來說,有一定進步,總比固步自封強得太多。
慶曆十四年五月二十六日,趙禎回到了他忠誠的汴梁。
正值盛夏,氣溫升高,汴梁最近幾天持續保持在30度左右,談不上太熱,但白天也絕對讓人很不舒服。
下午崇政殿內,風聲呼呼地響動,加上週圍放置的冰塊,讓吹來的風勉強帶來一絲寒意。
一行人早上回到了汴梁,趙禎帶着曹皇后跟兩個女兒去了後宮,趙駿則回家了一趟,兩個家庭都要稍微休整一下,洗個澡,去去身上的風塵。
直到下午的時候,等宰相們辦完了公,這纔在崇政殿集合。
一來是聊聊這段時間他們離京之後,朝廷的重大事情。二來也是談談這次趙禎離京後的收穫,也算是讓宰相們增長見聞。
“到現在才知道爲什麼大孫一定要下基層去看看,這一路上的經歷,讓朕受益匪淺啊。”
趙禎等衆人坐下,自己坐在桌案後面,感嘆着說道。
晏殊好奇道:“這一趟官家有何收穫?”
趙禎嘆道:“以前只知道民間疾苦,卻不知道民間爲何疾苦。如今親眼所見,看到過百姓貧困,看到他們的家庭遭遇,有些身患殘疾,有些疾病纏身,有些被地主當牛做馬,有些曾經連一條褲子都沒有,吃不飽飯以至於面黃肌瘦是常態,縱使被那些權貴打死亦都只是如草芥般毫無尊嚴,這樣的親身經歷,朕才明白很多事情,回到京之後,亦是恍如隔世啊。”
趙駿笑了笑。
趙禎一路上的經歷他又何嘗沒有經歷。
但跟當年兩次出巡天下比起來,這一趟不過是小兒科,根本不算什麼。
只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當年大宋的民間疾苦具有普遍性,即朝廷高額的苛捐雜稅加上地主官僚壓迫,讓大多數百姓苦不堪言,掙扎在生死的邊緣。
而如今趙駿已經除掉了好幾座壓在百姓頭上的大山,從普遍性的角度上來說,九成九以上的人都擺脫了飢餓困擾。
剩下的,就是疾病、意外、貧困等等原因,甚至絕大多數都是疾病。
因爲貧困家庭只要還有男丁,在目前整個大宋社會都處於全面基建的時代,有男丁就意味着勞動力,可以幹活養家,不至於讓家庭飢餓。
但如果發生了疾病或者意外,家裡的頂樑柱沒了,或者家裡的大部分財富資源都要用於治療疾病,就會拖垮整個家庭。
所以現在趙禎看到的大宋,已經是比以前好了十倍不止的大宋,可即便如此,亦是讓人感受頗深。
相比於他們錦衣玉食,大部分百姓還只是處於吃飽飯的階段,這樣的落差,讓每一個能夠深層次看待問題的人都能夠清楚到階級差異以及爲什麼古代老有人造反的緣故。
“官家能夠有這樣的認知,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如此就更應該愛民如子,寬以仁政。”
范仲淹立即說道:“今天的大宋來之不易,切莫因如今大宋富裕,百姓生活日益安康而耽於享樂,可以放情縱慾。如果是這般想,國家纔會危險。”
“不錯,現在的大宋已經有了出路,不用再擔心百姓吃不上飯的問題。可正因如此,我們依舊要更加努力,做得更好。”
晏殊也說道:“所謂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如今正是我們努力奮進,讓大宋更上一層樓的時候。”
“嗯,你們說的朕自然知道,朕從今天開始,不會常居於宮中,除了在宮裡做實驗以外,也願意多去各部走走,看看各部發展情景,也要去民間走訪走訪,瞭解百姓的願望。”
趙禎看向衆人,見大家臉色不對,就連忙又道:“當然,朕不會插手政制院和各部的規劃。朕當然知道外行管內行會造成什麼後果,諸公不用擔心。”
大家這才鬆了口氣,晏殊才說道:“官家聖明,雖說漢龍曾說過,聖天子垂拱而治是文官集團爲了讓皇帝讓權而用的陰謀,但漢龍也說過,不是每個皇帝都有治理天下的能力。我並不是在懷疑官家的才能,而是官家的才能並非展現在治理國家上,而是展現在科學一道上,這難道不是上天賜給官家的禮物嗎?若是不善加以利用,多造科技,造福百姓,纔是辱沒了才幹。”
不得不說,這句話還是比較言重,若是換一個皇帝肯定會不高興。但對於趙禎來說,反而能夠接受。
一是趙禎獎的設立,足以奠定他在科學界的地位。
二是他也確實喜歡科學發明,那種創造歷史的成就感不是坐在垂拱殿看着下方滿朝文武時能體會出來的事情。
所以趙禎並不生氣,反而很高興,笑着點點頭道:“朕當然知道。”
“談談政事吧。”
趙駿忽然開口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再深入探討就不禮貌了。
現在他們跟趙禎的關係非常融洽,有些事情沒必要說得那麼深。
趙禎不是傻子,很多道理也都明白。
如今也不是當初時候。
最早的時候趙駿和文官集團有矛盾,雙方互鬥,趙禎握緊了實權。
可那麼多年下來,趙駿不僅站穩了腳跟,而且利用宰相羣體,把整個文官集團抓在了手裡。
甚至整個文官集團,也已經形成了一個以政制院爲首的新利益共同體。
這個共同體或許會內鬥,或許有不同派系,但在維護政制院治理權這個基本盤上,已經基本達成利益同盟。
哪怕是皇帝想要從政制院裡把治理權搶過來,也得受到他們的抵制。
軍隊權力也是如此,范仲淹、張亢都是文官集團當中的軍隊實權,狄青也是趙駿手把手教出來,在整個軍隊當中影響力很大。
並且當初通過清洗軍隊,趙駿同樣安插進去了很多人手,在軍中多有佈局。
這無關於他們是不是忠臣。
而在於他們形成的共識就是以趙駿爲代表的國家強盛,也是趙駿多次強調的國家利益至上。
即便是皇室在國家利益面前也必須讓步。
相比於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皇帝來對目前蒸蒸日上的大宋國家指手畫腳,他們更相信自己和趙駿爲代表的政制院有治理好這個國家的能力。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現在的大宋已經不是原來的大宋,趙禎在整個文官集團當中的權威也已經不如政制院的權威。
還有軍隊中雖然他能夠調動,但如果趙禎要調動軍隊清剿政制院,恐怕三軍上下,都得掂量掂量。
倒不是懼怕趙駿,而是范仲淹和張亢在,軍隊就不可能翻得起什麼浪花來。
因此可以說現在大宋的權力已經不再是完全的君主制國家,而是可以說是半君主半宰相制度國家。
權力也不是集中在趙駿一人手裡,而是集中在政制院手裡。
只是這些事情並沒有放在明面上,明面上大宋還是皇帝爲主,政制院只是輔佐。
很多東西都存在於暗處。
然而即便如此,也意味着政制院已經形成了一個新的利益集團,取代了原來的文官集團,根本上還是相權與皇權的更迭。
趙禎知道這些嗎?
他當然知道。
但他也同樣清楚,這是歷史的車輪滾滾,他沒辦法去抗衡或者阻攔。
因爲正如趙駿所言。
你可以當個強權皇帝,可以一世明君,但你能保證代代明君,不會出現一個胡亥讓大秦二世而亡嗎?
因而跟一個有實權壽命卻只有兩三百年甚至更短命的王朝比起來,趙禎清楚,得到一個壽命更長久的虛君制度國家更有意義。
即便是君主立憲,只要能夠讓大宋持續存在下去,讓皇室持續存在下去,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少他活着的時候有實權就夠了,子孫後代有沒有實權不重要,總歸要比代代有實權,結果出個廢物君王,導致國家滅亡,趙家江山喪失強吧。
所以這纔是問題的根本。
正因爲看得清楚,才明白什麼叫大勢所趨。
他現在在做的事情,從某處程度上來說,就跟後世帶嚶女王伊麗莎白二世所做的一樣。
出席各種重要場合,利用自己較高的威望來穩定民心,維持皇室存在。
至於後面會發生什麼,趙禎不知道,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讓趙氏皇室延續下去,僅此而已。
“是了,還是談談政務吧。”
“唉,官家、漢龍,你們不在的日子,可害苦了我們啊。”
“就是,沒有官家和漢龍決斷,我們遇到一些重要的事情,往往爭執不下,哪怕十一個人投票,也偶爾還會出行棄票導致平票的情況,這辦事效率都慢了。”
“當年漢龍處理公務的時候,一天能批閱劄子數百件,我們可沒有這個本事,有的時候不得不服老,比不得年輕了喲。”
衆人連忙心照不宣地轉移起了話題,一個個都開起玩笑,沒有再談起其它。
其實誰都知道,現在政制院已經越來越年輕化,有好幾個四十七八歲就做了宰相的人,比如韓琦、曾公亮、富弼、文彥博幾人。
這要是放在後世,四十七八歲能做到副省級就不錯了,但他們卻坐到了宰相的位置,不止是有背景那麼簡單,自然還是天賦異稟,才能出衆,不需要擔心辦事效率。
因而這些也都只是藉口。
趙禎沒有深思,也不想去深思,見大家談起政務,也是立即說道:“那就說說去年和今年上半年如何了?”
去年的整體數據在二月份基本上都已經上交和整理。
但趙駿當時卻沒有去看,而是跟趙禎一起離京了,那自然是要把今年上半年的情況同步上報。
就看到衆人對視一眼,隨後都笑了起來。
見大家的表情就知道,去年和今年的數據肯定非常好看了。
果然。
就聽到晏殊說道:“在官家和漢龍離京之後,我們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把全國統計上來的數據進行了整合,發現去年的變化喜人。”
“首先是國民生產總值,我們去年上半年達到19億貫的時候,預測的是總值爲35億貫,但實際上到了39億貫,預測的稅收是5億貫,實際上爲6.24億貫。”
“預測的去年鋼鐵產量爲1200萬噸,實際產量達到了1600萬噸,而四年前的慶曆十年,我們纔剛剛達到100萬噸級別,短短4年翻了16倍。”
“前年慶曆十二年,我們的對外進出口貿易總額是9.6732億貫,佔國民生產總值的29.1%,去年對外出口貿易總額達到了14.7965億貫,佔生產總值的37.93%,爆發性增長。”
“按照我們的進出口稅計算,去年光進出口稅,我們就達到了一億多,比之景佑年間各大市舶司貿易年收入不到千萬來算,吞吐量同樣超過了10倍不止。”
“還有工業產值.人口數量教育指數就業人員務農人員工薪水準”
晏殊一口氣說了十多項主要的數據統計。
實際上統計部的各項數據標準林林總總有四五十多個,就連各地犯罪率、官員清廉指數都有,但晏殊先說的這些屬於是衡量國家發展的指數。
可以通過這些數據來觀測去年大宋的進步有多大,因此是主要數據,自然是要先拿出來報喜。
聽到他的話,趙禎倒吸了一口冷氣道:“6.24億貫稅收嗎?比之以前增了十倍!”
“不止十倍,應該是二十倍纔對。”
趙駿指出道:“以前的稅率由於各種苛捐雜稅的緣故,至少在30%以上,現在基本降到了15%以下,所以跟從前比一定是要再翻一倍的。”
“那豈不是說明我們大宋體量比之前翻了二十倍?”
趙禎張大了嘴巴。
他萬萬沒想到眼下的大宋在短短十八年間,體量就暴增到了這個地步。
不過趙駿卻笑了笑道:“沒那麼誇張,去年是特殊情況,我們賣了那麼多軍火,簽了那麼多貿易訂單,短時間內外貿數據暴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估計明年就應該會有所回落。”
去年全年光外貿訂單就比前年多增加了5億多貫,當然不是憑空增長,而是大宋開拓了全球新市場,把全球的國家都集中到了大宋,簽訂了大量的訂單。
除了軍火訂單以外,還有其餘瓷器、茶葉、絲綢、書籍等等,並且這個數據並非是只包含出口,進口數據同樣包含其中。
也就是說大宋在去年進口和出口額一起增加了5億貫,裡面還不知道有多少金銀礦產、香料木材、寶石異珍等原材料源源不斷地涌入大宋。
全球各國拿到了軍火和大量新鮮出爐的工業品、手工製造品,大宋得到了大量的金銀財富。雙方各取所需,簡直是秦始皇摸電線再玩克隆——兩邊都雙贏麻了。
但這種爆發性增長基本上也就去年一年,今年肯定會稍有回落,並且每年都回落一些,不可能再像去年那樣恐怖增長。
原因很簡單。
一是目前全球市場就這麼點大,整個世界人口算上大宋目前的1.6億人,最多也就10億,大宋的工業品雖然不可能一下子填滿,但也得讓各國先消化消化再說。
二是賣了太多軍火,肯定會導致全球戰爭升級,一打仗就沒時間建設,經濟就會下行,沒有足夠的錢來購買大宋的產品也很合理。
因此去年的輝煌估計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僅僅只是一次巔峰,要想復刻還是得全球的生產力再次升級才行。
只是即便如此,對於大宋來說,也已經是一個非常誇張的數據。
基本上跟景佑年間相比,不到二十年間,除了人口以外,大宋的其餘數據都增長了十多倍。
就連人口也翻了一倍多,一對夫妻生三四個,五六個甚至七八個以上都是常態,再過幾年大宋的人口突破到兩億也是遲早的事情。
按照這個趨勢發展,等到公元1100年,也就是46年後,大宋的人口應該會到8-9億,甚至10億人也有可能。
這並不是危言聳聽。
因爲後世我國建國初期,於1954年第一次人口普查是6億人,結果10年後的1964年再次普查就變成了7億,等到18年後的1982年,人口到了10億。
不到30年的時間,人口翻了接近一倍,這還是我國比較窮的階段,要不是計劃生育的話,恐怕到2023年的時間,人口得到20億以上。
所以在工業發展下,生產力日益上漲,人口大量增多也是一個必然趨勢,包括後世西方工業革命初期也同樣是如此。
只是跟後世不同的是,後世我國人口雖然大漲,可國內經濟形勢卻很一般。
如今經濟卻是瘋狂暴漲,人口增長反而會跟上經濟紅利,這樣經濟與人口相輔相成,反而不需要像後世那樣搞計劃生育。
畢竟越窮就越生,富裕之後反而就沒有生孩子的動力。
等到四五十年後,人口即便是突破了10億,甚至15億人,工業化進程發展到較高的地步,生育率就會自然而然地下降,倒也無需要爲這個過於操心。
“嗯,去年的增長着實令人高興,這樣的話,那我們之前訂下的全國教育教育升級,三年免費義務教育,資金就有着落了。”
趙禎眉開眼笑地說道:“還有開發東北也該提上日程,這兩項都是要花很多錢,去年國庫大賺了一筆,有這多出來的一億多貫打底,未來幾年也不用擔心這兩個吞金獸。”
“但同樣的我們也不能光靠着去年賺了大錢就坐吃山空,還是得廣開財源,繼續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趙駿說道。
晏殊問道:“漢龍有什麼想法?”
“很簡單,繼續開拓!”
趙駿目光看向掛在崇政殿右側牆壁上的世界地圖道:“澳洲和美洲應該再加大開發力度,先大量移民,讓那裡成爲我們漢人的領土。”
“嗯,澳洲和美洲礦產富饒,現在卻是如一片蠻荒之地,令人垂涎啊。”
“可惜離我們太遠。”
“這些年我們也一直在派船隊,民間也有很多人前往美洲,但那邊的聚集地人口數量還是太少,而且與當地人不好相處。”
“到時候再看吧,可以制定政策,與當地人和睦共處,一起開發,畢竟我們不是野蠻的昂撒人。”
衆人又聊了一會兒。
現在大宋的形勢越來越好,整個經濟建設已經步入正軌,也許要不了多久,就會產生一個領先於全世界不知道多少年的巨無霸出來。
在議論當中,不知不覺,已經到下午酉時初,也就是下午五點左右。
外面依舊陽光熾烈,猶如午時,但太陽光的顏色卻已經不是午時的金黃,而是呈現出一種淡淡的橙色。
“好了,該說的也差不多了,朕累了,休息休息吧。”
趙禎見今天的議題基本上已經說完,而且時間也差不多了,就準備下班。
他上午纔到汴梁,昨天晚上也是在火車上過的夜,旅途奔波的疲憊感還沒有消去,差不多也覺得有些累。
“那就散會吧。”
趙駿也說道。
“那臣等告辭。”
衆人起身準備離開。
曾公亮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官家,還有件事忘了說。”
“什麼事?”
趙禎問。
“物理學院和化學院合作做出了照相機。”
曾公亮道:“物理學院做了鏡頭和暗箱,化學院研製出了感光材料和顯影液,這個項目已經做了好幾年了,上個月徹底完成了所有調試,拍了不少東西,不過還沒有拍過人,他們說歷史第一張人像由陛下決定。”
“照相機出來了?”
趙禎睜大了眼睛。
趙駿的筆記本也有拍照功能。
但沒什麼用。
因爲它不具備打印功能,拍完了就只是電腦裡的圖片,根本不能打印出來。
而真正的照相機就不同了,是可以顯影的。
在這個年代,誰又不希望留下一張照片,供後人瞻仰,至少留下真實的模樣,讓後人知道他們長什麼樣子呢?
所以趙禎一直想要把照相機做出來。
只是一來他前段時間在研究磁帶項目,沒時間去做。
二來感光材料和顯影液都是化學品,據說毒性很大,宰相們都不願意他去接觸。
因而頗爲遺憾。
沒想到化學院和物理學院合作下成功弄出來了。
“是的。”
曾公亮說道:“這事我都快差點忘記了,剛纔纔想起來。”
“大孫,留影給後世如何?”
趙禎看向趙駿。
趙駿笑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讓他們來吧,我們一起合照,拍一張載入史冊的照片。”
趙禎笑着招呼衆人。
“那可感情好,歷史上第一張人物照片,青史留名啊。”
“雖說一把老骨頭了,也不在乎後人記不記得我的模樣,但如果真能傳下照片,也算是件好事。”
“好好好,一起拍一張。”
衆人聽到能拍照了,自然非常開心,誰不希望讓後人記住自己的模樣呢?
當下趙禎就讓王守忠去科學院通知,讓他們立馬派人過來。
而原本要走的衆人這下也不急了,又坐了回去。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差不多酉時二刻的時候,已經升爲物理學院副院長的蘇頌姍姍來遲。
“臣參見陛下,見過諸公!”
蘇頌是騎着三輪車來的,除了他以外,還有兩個騎着自行車的助手,三輪車後面的鬥裡裝着照相機。
趙駿看過去,果然跟歷史教科書裡的照相機差不多,一個暗箱,外面有一個鏡頭,旁邊還有人拉扯了一根電線,手裡舉着一個閃光燈。
“開始吧。”
趙禎坐在了位置上。
蘇頌掃視了一圈,爲難道:“陛下,這樣拍不太好拍。”
趙駿看了眼,他們坐的位置其實是那種標準的中式客廳,最裡面是趙禎的書桌,趙禎坐後面。
然後依着趙禎左右手的方向,兩側各有一排座椅,正中間則留下一條過道。
如果用後世照相機拍攝的話,所有人坐在椅子上看着鏡頭方向,那必然能夠拍出一張不錯的照片,顯得威武又霸氣。
但眼下畢竟是原始照相機,景深不夠,焦距也不好調,拍出來的效果必然是距離越近人物圖像就越大越清晰,距離越遠人物圖像就越小越模糊。
所以這麼拍確實有點爲難蘇頌了。
趙駿就說道:“景深不足,我們還是坐兩排一起拍吧,官家坐在最中間,我們站兩排站在官家身後就行。”
“好。”
“裡面光線也不好,去外面吧。”
“走走走。”
大家非常期待,便紛紛走出屋子。
王守忠把趙禎的椅子拿出來,放在了崇政殿殿外的大理石臺階下。
趙禎過來坐下,趙駿和晏殊分別站在他的兩側。
其餘宰相亦都列成兩排,前面的站在趙禎後側,後面的則站在第一個臺階上,略微高前排一個腦袋。
所有人都站得筆直,他們穿的不是公服,早就已經是中山裝或者青年裝。
模樣顯得更加蓬勃朝氣,哪怕都是中年或者老年人,卻完全不像後世清朝時期,那些穿着清朝官服的官員拍照時候覺得的落後腐朽模樣。
“準備拍攝了,閃光燈可能會刺眼,大家不用擔心。”
蘇頌鑽入了暗箱裡,隨着轉動鏡頭,等鏡頭當中大家的模樣變得清晰之後,纔對拿着閃光燈的助手比劃了個手勢。
接着。
“一!”
“二!”
“三!”
“咔嚓!”
閃光燈的劇烈白光閃耀,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差點閃瞎衆人的眼。
“唉喲,我這老花眼本來就得戴眼睛。”
“感覺看不見了。”
“稍微適應一下就好,先閉上眼睛,過幾息再睜開。”
趙駿也被晃了一下,這感覺就像直視電焊機一樣,但好在他有心理準備,倒很快適應過來。
蘇頌等大家都差不多後就問:“陛下,諸公,還要拍個人照嗎?”
“不拍了不拍了,眼睛都快瞎了。”
“那我也不拍了。”
“我拍一張吧。”
“剛纔是歷史上第一張合照,第一張單人照應該由官家來。”
大家有的想拍,有的不想拍。
不過很快就把名額讓給了趙禎,這歷史上第一張單人照,自然得由他來。
趙禎也沒有推讓,就坐在椅子上說道:“那朕來拍第一張單人照。”
大家就分散開來,把位置讓給趙禎一人。
很快蘇頌又拍了一張。
接下來就是想拍的自己上去拍單人照,也有兩三人合照的那種。
趙禎拍了兩張就沒拍了——那燈光確實晃眼。
他站起身走到趙駿身邊,見他沒有去拍單人照,好奇道:“大孫,怎麼不去拍?”
“讓他們先拍吧。”
趙駿笑了笑道:“我以前拍膩了,現在他們正處於新鮮感的時候,讓他們過過癮,以後還有很長時間可以拍呢。”
趙禎看過去,就看到大家一個個笑逐顏開。
即便是那些之前說不想拍單人照的,適應了閃光燈後,也都紛紛湊了過去,厚着臉皮說再來一張。
橙色的暖陽灑下來,洋溢在每個人的笑臉上。
恍惚間,就好像一抹金色的餘暉。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十八個年頭。
政制院都換了幾茬。
最初的老人,也只剩下晏殊與范仲淹。
呂夷簡,王曾、盛度、王隨等人相繼離世,看不到如今的大宋。
剩餘的人,也都老去,不知道何時會走入墳墓裡。
曾經的那些回憶如潮水般涌來。
呂夷簡的循循善誘。
王曾的諄諄教導。
盛度的誨人不倦。
王隨的寬容隨和。
他們的模樣和笑臉,都好似歷歷在目。
再看四周,老臣都已白髮。
就連趙駿都兩鬢斑白,面容略顯滄桑。
趙禎不知道爲何有些傷感,輕聲說道:“若是時間就像照片一樣,能夠永遠定格在這一刻該多好。”
趙駿站在他身邊,亦是輕聲道:“時間不能定格,但歷史會,歷史會永遠記住我們,記住我們曾經的風華正茂,記住我們未來爲大宋崛起的嘔心瀝血,記住我們死後給這個世界帶來的煥然一新,這,便足矣。”
“走吧,我們祖孫也一起拍一張合照。”
趙禎拉上了趙駿的手。
二人走到鏡頭前,這次趙禎不再坐下。
“咔嚓!”
在換了一張感光材料板後,蘇頌再次按響了快門。
畫面中,趙駿和趙禎都露出笑容,模樣也不似剛纔拍合照那麼嚴肅。
兩個人並排站着,好像是一對兄弟。
時間。
便在這一刻靜止。
不知道未來。
它又會走向何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