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蒙蒂斯簡直都要氣瘋了。
一秒!
就差一秒!
如果他能夠早一秒趕到的話,那麼現在抱着野狼的那個人,就是自己了。現在可好,不過咫尺距離,他卻不得不眼睜睜的看着心上人被一個噁心腐爛的沼澤怪物摟在懷裡。
都怪這個該死的結界!
阿斯蒙蒂斯憤怒地瞪着腳底的藍色結界。
剛纔,巨浪將野狼吞沒,但幾乎也是同時,阿斯蒙蒂斯的龍尾也已經碰到了野狼的身體,差一點就可以用尾巴將野狼給捲回來。可是偏偏,偏偏!
結界!
又是這個藍色的結界!
同樣的事情已經不止一次發生了。它早不出現,晚不出現,每次都專挑阿斯蒙蒂斯即將成功之際出現,坑得阿斯蒙蒂斯直抓狂,但卻又無可奈何拿它沒辦法。
雖然藍色的結界是圓形的,雖然看上去只有一層薄薄的膜,但實際上卻相當不好對付。
銀龍四爪張開,將整個身體掛在結界上,用力將尖銳的龍爪向下刺,想要刺破這糟心的結界。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都只是枉費力氣而已。
阿斯蒙蒂斯又嘗試用牙咬。一口下去,圓形結界絲毫無損,倒是阿斯蒙蒂斯的牙齒差點被崩斷了。
用尾巴攻擊,無效。
用身體撞擊,無效。
……
牙齒咬不穿,爪子刺不破,尾巴砸不破……試到最後,阿斯蒙蒂斯徹底抓狂,實在想不出新的辦法,乾脆自暴自棄地撲在結界上,左右爪子來回狂撓。
其動作,有點像磨爪子的小貓咪在狂抓樹皮。只不過,如果是由小貓來做的話,人們多會發出“好萌好萌”的感慨,但如果是由巨型霸王龍來做的話,人們會“呃……”很久之後保持沉默。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腦海裡的聲音又自作主張地冒了出來,“在您做這些動作之前,能不能先請您想想自己的身份。拜託,你可是這個世界的霸主,最尊貴的龍啊。我不期待您能像前任龍主那樣高貴冷豔,但至少……”聲音幾近崩潰地說,“求求你長點智商,別做這種掉面子的事情行不行啊。”
“布提斯你他媽的給我閉嘴!”阿斯蒙蒂斯沒好氣的說,“誰允許你自由說話的!?這是我的腦袋,這是我的世界,沒有我的召喚,你怎麼敢自作主張地冒出來。”
“這不趁着塞壬殿下不在,趕緊出來透透風嘛。原諒我吧,這幾天你都和他黏在一起,我不敢說話,差點沒給憋死。”布提斯長長噓了一口氣。
“只要他在,你就不敢說話。爲什麼?”阿斯蒙蒂斯覺得奇怪,“你就那麼怕他?我怎麼不記得他曾經懲罰過你,要不你幫我回憶回憶。”
布提斯打了個哆嗦:“我還是不要提前劇透好了。”他幸災樂禍地說,“反正等塞壬陛下記起當年的事情後,我害怕他的原因,會十倍施加於您。當然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寬容大度允許您還繼續活着。”
阿斯蒙蒂斯:“……”
所以,當年的我到底幹了啥蠢事?
“你老是說我背叛了他,那我究竟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值得他惦記那麼久?”阿斯蒙蒂斯壓根兒就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漫不經心地說,“再說了,就算我真的做過什麼錯事,就憑他是我的龍契伴侶,他不可能也不忍心對我下狠手的。”
後半句話,阿斯蒙蒂斯說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然後,他得到了一聲更加斬釘截鐵的“不!”
“爲了您的性命着想,”布提斯異常堅定的說,“您還是趁現在就趕緊逃跑吧。”
阿斯蒙蒂斯:“……”
“而且我覺得您應該從現在就開始做準備。如果要和塞壬陛下抗衡的話,”布提斯認真的說:“我建議您第一站選擇南方,因爲那是您舊部下的沉睡之地,他們必然都在殷切的等待着您的召喚。然後第二站,咱們就去北方,黑暗森林裡還埋着您的寶藏和武器,順便還可以找找光明教的麻煩,希望這一屆的大主教能厲害點,不然像上次那樣還沒開始玩,就已經壞掉了。然後第三站,咱們可以向着東方……”
阿斯蒙蒂斯打斷他:“所以,第四站是西方對嗎?”
布提斯簡直就是驚喜了:“您竟然能夠猜中我的心裡話!?”
第一站向南,第二站向北,第三站向東,第四站不是向西還能向哪兒?
“東南西北都齊了,你他媽的是想唬我把整個大陸都走一遍嗎!?想要旅遊你就直說。”阿斯蒙蒂斯出離奇的憤怒了,“我居然把時間浪費在和你廢話上!”
布提斯一愣,繼而慌張的解釋起來。只可惜阿斯蒙蒂斯認定對方只是在耍自己開心,憤怒的屏蔽了他的聲音。
阿斯蒙蒂斯已經在冰湖裡呆了很長一段時間,寒冷會降低他身體的機能活力,時間太長的話,他的身體會自動轉換到冬眠的狀態中。
他本來就時間不多,卻又愚蠢地將一部分寶貴時間浪費在無聊的瞎扯談上,心裡急得不行。藍色結界始終弄不破,他看不到野狼的情況,心裡本來就很焦慮,再被布提斯這麼一耽誤……
阿斯蒙蒂斯驀地聚起全身力氣,重重一下撞擊在藍色結界上。
其實在他之前的多次攻擊下,結界已經變弱。而這一次,或許是因爲凝聚了各種糟心煩躁的情緒,阿斯蒙蒂斯超常發揮,竟然真的叫他撞破了。
阿斯蒙蒂斯頓時一喜,拼命朝下潛去。
藍色的結界滿滿退去,內部混沌模糊的景象,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遠遠看去,結界的正中央,懸空漂浮着一個巨大的蟲繭。可是,等阿斯蒙蒂斯靠近後,才錯愕地發現,那哪裡是蟲繭,分明是被灰的身體包裹起來的野狼!
阿斯蒙蒂斯看到的灰,與野狼看到的灰,截然不同。
野狼看到的,是一個膽小瘦弱、慘遭虐待,帶着斗篷的可憐小孩兒;但阿斯蒙蒂斯看到的,卻是一個皮膚完全腐爛,徹底失去人形,穿着斗篷的,像沼澤妖怪的畸形怪物。
奇怪,上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的身體好像還沒有腐爛的這麼嚴重。
怪物緊緊地纏在野狼的身上,皮膚仿若融化了的蠟燭般,大片大片地裹在野狼的皮膚,一點點地入侵野狼的身體。而那些失去皮膚的部位,露出了一截截森森白骨。
它的身上有種非常詭異的氣息,之前野狼還來不及反抗,就已經失去意識,雙目緊閉,陷入了更深的睡夢。
不過,這種氣味對阿斯蒙蒂斯顯然是無效的,因爲阿斯蒙蒂斯的速度非但沒有減緩,反而在看到野狼的狀況後,剎那間憤怒的紅了眼睛,用更快的速度衝了過去。
灰顯然是沒有料到阿斯蒙蒂斯竟然這麼快就再次突破結界,頓時一驚,等反應過來,想要阻止他,卻已經慢了一步。
阿斯蒙蒂斯以一種粗魯而又暴力的方式,直接將野狼從“蟲繭”裡扯了出來。
被剝離的“蟲繭”驟然向四周擴散開去,密密麻麻地遍佈在周圍的海域。
失去野狼後,灰頓時爆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同時,一直被結界摒絕於外的半透明樹根,也突然獲得了進入的允許,扭曲着快速向下延伸,危險的環繞在阿斯蒙蒂斯的身邊。
阿斯蒙蒂斯用狩獵的目光鎖定對面的怪物,同時,用眼角的餘光警惕着環繞周圍的衆多威脅。
灰憤怒地瞪着阿斯蒙蒂斯:“緩給喔(還給我)!”他用極其彆扭的口音,指着阿斯蒙蒂斯懷裡的野狼,“塔(他),索(是),喔,喔的(我的),緩給喔(還給我)。”
阿斯蒙蒂斯張嘴怒罵,他本來想說“你他媽的放屁”,但口型都做出來了,卻悲憤的發現,自己是個啞巴。
奈登斯堪!你給我等着,燙傷我喉嚨的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灰還在很費勁兒地說話:“衣,衣示(儀式),鞋沒(還沒),換,換成(完成),喔的(我的),緩(還),喔(我)……”
阿斯蒙蒂斯聽他“喔”來“喔”去,差點以爲公雞打鳴,頓時失去耐心,懶得搭理他。
阿斯蒙蒂斯試圖叫醒野狼,只可惜不管他怎麼嘗試,野狼根本沒有反應。如果不是還能感覺到他的心跳,阿斯蒙蒂斯差點以爲自己抱了一具屍體。
這個怪物究竟對野狼做了什麼事情!?
阿斯蒙蒂斯憤怒的瞪着灰。
兩個紅眼睛的野獸四目相對。
灰憤怒的瞪着阿斯蒙蒂斯,口腔裡發出怪異的聲音。數聲之後,從周圍像八爪魚一樣的半透明樹根上,長出了更多的根莖,迅速成長,擴散,糾結,最後密密麻麻形成一張巨大的網,將阿斯蒙蒂斯圍在裡面。
但是,這怎麼可能攔得住阿斯蒙蒂斯。
長鞭般的尾巴猛地一抽,銀光閃過,周圍的樹根發出斷裂的咔嚓咔嚓聲,露出一條出路來。同時,從斷裂的根莖中,流出了紅色的液體,冰湖裡頓時充滿了血腥的臭味。
阿斯蒙蒂斯緊了緊懷裡的野狼,盯着那條出路,從一片血霧中快速地衝了出去。
冰上花樹的養料來源於冰墳場,但促使它生更發芽的能量來源,卻是埋藏冰湖深處的藍色晶石。在灰的精心培育下,這些根莖已經變成極其恐怖的武器,屢試不爽,從未有過失敗。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殺手鐗竟然會如此不堪一擊,根本就沒有辦法攔住阿斯蒙蒂斯。
灰拼命地想要追上阿斯蒙蒂斯,但後者心急如焚,想要到岸上去搶救弄醒昏迷的野狼,所以速度快的幾乎變成一道虛影了,哪裡是灰能夠追的上的。
灰的臉色頓時糟到了極點。
等了那麼多年。
只差最後一點點了。
可是……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灰充滿怨憤地瞪着遠去的阿斯蒙蒂斯,但眼看就要徹底失去對方的蹤跡,之前的心血全都要付諸流水,灰猶豫很久後,爲了攔住阿斯蒙蒂斯,他咬牙切齒地做了一個決定。
從腳底驀地射出一束刺眼的藍光,阿斯蒙蒂斯一驚,還沒來得及躲閃,就被藍光照射進去。
阿斯蒙蒂斯心知不妙,使勁了全身力氣加速朝上游去。
藍色的結界再次出現,眨眼功夫,就包圍了阿斯蒙蒂斯上方的水域,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天花板,阿斯蒙蒂斯duang地一頭撞了上去。
因爲之前向上衝的速度太快了,所以這一撞,撞得阿斯蒙蒂斯不由有些頭暈,眼前出現了剎那的白光。
等他回過神來,阿斯蒙蒂斯眨了眨眼睛,錯愕的四下環顧起來。
一個巨大的海底城市,出現在了阿斯蒙蒂斯的眼前。無數的人魚在他的身邊游來游去,雄偉壯闊的海底宮殿四處都是,繁華得叫人咋舌。
這……
這是哪裡?
一條胖乎乎的小人魚,忽然從他的身前遊過。
白嫩嫩的小臉蛋上,掛着不符合年齡的嚴肅和認真,這反差實在是……萌死了啊。阿斯蒙蒂斯犯花癡地捂着自己的臉,覺得這孩子太可愛了,好想抱起來。
等等,這張臉!怎麼看上去這麼眼熟!?
阿斯蒙蒂斯死死的瞪着他,瞪着瞪着,然後驚訝地張開了嘴巴。
臥槽!他,他,他,他是……
小人魚皺着眉,看了一眼這個傻瓜一樣擋在路中間的紅髮男子。
他幹嘛用這種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小人魚低頭迅速檢查了一遍自己,確認自己着裝一切正常,困惑地再擡頭,盯着他看了半響,下了結論。
哦,是個傻子。
既然是傻子,那我就不計較你竟敢擋在我面前的罪過了。
父神實在是太粘人了,教完法術以後還非得要我一起議政,那羣蠢貨能有什麼好想法,除了阿諛奉承還會什麼。希望他們還沒有開演,灰肯定已經等急了吧。
小人魚擺了擺尾巴,朝着既定的方向繼續向前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