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船醫艾琳娜在那一天見識到了西蒙博士的任性和不同尋常的傲慢——在這之前幾名船員曾經跟她抱怨過那名過於年輕的天才在日常生活中的異常(考慮到她是這艘船上難得的適齡,未婚並且美貌的女性,男人們總是樂於與她分享各種信息),然而當她真正地與他接觸之後,她才發現西蒙遠比人們所說的還要令人難以忍受。

本應該好好在牀位上休息的他先是莫名其妙地衝出來,指出了艾琳娜在固定繃帶的手法上有幾個錯誤,然後開始與她探討硼替佐米和氟維司羣的聯合用藥爲何會讓癌症患者的無惡化比例上升……艾琳娜對於跟他的對話毫無興趣,甚至感到尷尬。而幾分鐘後,西蒙像是多動症患者一樣巡檢着她的藥櫃,他提出了一個方位理論證明調整要藥櫃裡藥品的擺放順序會讓艾琳娜的診斷時間減少百分之零點八(那羣海軍成員如果知道了這一點肯定會恨西蒙的)。

艾琳娜被西蒙的言行弄得狼狽不堪,直到那名叫做萊恩的特工出現並且將西蒙帶走她才鬆了一口氣,也因爲這樣,頭暈腦脹的她很久以後才發現自己的藥櫃裡似乎少了一些東西,當然,那是後話了。

讓我們回到現實來,西蒙在被萊恩送回自己的房間時,背上滿是冷汗。

幾根注射器,抗感染藥劑,消毒水和繃帶被他藏到了自己的輪椅座位底下,他很難判斷萊恩是否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盜竊行爲,因爲後者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是投向他的目光中卻充滿了審視的意味。

“你今天的行爲很奇怪……暈船好一些了嗎?”

萊恩遞給西蒙一杯水,然後忽然開口說道。

而西蒙原本是指望他在送自己回房間之後便乖乖地立即離開呢……

“稍微好一些了,不過我確實沒有辦法躺在那裡忍受那個女人錯誤百出的診斷了,她簡直快要讓我瘋了——老天,早知道應該在自己的房間劉休息的。”

西蒙乾巴巴地說道。

然後他躺在自己的牀上,毯子一直拉到下巴下面。

……

幾秒鐘過去以後,西蒙意識到萊恩依然留在房間裡。

而在萊恩的頭頂,有什麼東西蠕動了一下。

再沒有什麼能讓西蒙感到更加毛骨悚然了,他看着萊恩然後尷尬地提示後者應該離開了。

“我,我想我現在需要休息了 。”

“我知道,我在這裡守着你……你今天有些不太對勁。”

萊恩說。

在他的頭頂,幾根泛着幽幽藍光的觸手正在落下來,那種鮮豔的顏色讓西蒙一眼就看出來那裡頭有充溢的毒液。

“哦,上帝……不,不不不,不行,你不能呆在這裡。”

西蒙從牀上跳起來,艱難地扶着輪椅走了幾步來到萊恩面前,踉蹌着企圖將萊恩推出去——那根觸手幾乎要碰觸到萊恩頸部的動脈了,環形分佈的毒刺在燈光下閃着微弱的反光。

而萊恩一點都沒有察覺到自己與死神的距離是如此之近,他狐疑地看着西蒙,眉頭微微皺起。

“爲什麼?西蒙,過去幾天你並沒有發出過如此強烈的抗拒,你是不是……”

眼看着某隻急迫的,冷血的怪物打算就這樣直接讓萊恩這名阻礙者直接消失,西蒙一把扯住了萊恩的領子。

憑藉着身體的力量,他迫使萊恩觸不及防地低下了頭。

那隻觸手插着萊恩頸後的寒毛,一晃而過。

西蒙將自己的嘴脣貼上了萊恩的嘴。

他的心臟簡直跳得快從喉嚨裡蹦出來了。

飛快地瞥了一眼天花板上無聲無息出現的人臉,西蒙定了定神,將自己的舌頭從萊恩的嘴脣間抽了回來。

“這就是爲什麼我爲什麼不能讓你跟我在一起,與你距離過近會讓我忍耐不住對你的感情,萊恩,我愛你。”

西蒙對着眼神變得虛空的萊恩,乾巴巴地說道。

“……我……我很驚訝……抱歉我從來沒有注意到……我……”

第一次,西蒙見到了一個宛若中學男生的萊恩,他看上去震驚極了,以至於甚至沒有發出任何反抗便順着西蒙的推搡同手同腳地離開了房間。

“砰——”

在那扇門關閉之後,西蒙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以爲你會知道在這種地方殺人只會讓事態變得更加糟糕?”

他擡起頭,對上房間裡的那隻怪物。

對方雙手抱着黑髮青年軟綿綿的身體,像是對待什麼珍寶一樣將他放在了牀上——順便說,那張牀在不久之前還屬於西蒙。非常明顯的一點是,芒斯特儼然不會注意到西蒙腿腳的不便,所以最後西蒙只能狼狽地在地上爬行了幾步,最後費力地將自己挪到了輪椅上,而在此期間,芒斯特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蘭德的身上。

在好不容易靠近窗邊之後,看到蘭德的模樣西蒙也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氣。

“老天,看樣子你們的旅途並不像是那羣緊張兮兮的政客們擔心的那樣愉快呢。";

他說,隨後接到芒斯特冰冷且嗜血的目光。

西蒙立刻中斷了自己的諷刺,從座位底下掏出了自己的“非法所得”,他又看了芒斯特一眼,將針管和藥劑都讓那隻野獸過目了一遍。

“他的狀況很糟糕,大面切的皮膚創傷造成了感染,我需要用針管往他體內注射一些抗生素,然後用酒精對他的創口進行消毒——那可能會很痛,但是我們必須得這麼做,接着我會給他擦上藥膏,用繃帶覆蓋創面……我看過蘭德的身體狀況報告,正常人在這樣的傷口下應該會受很長一段時間的苦,但是我想他會很快恢復的,嗯,可能皮膚表面還有一些瘀斑……”

西蒙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因爲情緒緊張他現在讓人覺得有些饒舌。他用了過多的單詞來解釋他待會要做的事情,因爲他可不希望這種必要的醫療手段引起芒斯特的過度敏感……那很有可能會弄掉他的小命。

芒斯特看上去似乎是冷靜的,但是作爲一名與塞壬打過很多交道的研究人員,西蒙在對上它眼睛的瞬間便意識到了自己生命的危在旦夕,因爲他清楚地知道芒斯特的冷靜只是一種假象,這隻怪物幾乎已經快要瘋了,蘭德越來越微弱的呼吸帶給它的極度痛苦不亞於往他的胸口倒入岩漿,痛苦和恐慌幾乎把它逼到了絕望的懸崖處。它只是單純地憑藉着對蘭德安危的關切才勉強維持住了表面的鎮定,因爲只有這樣蘭德才有可能得到有效的救助。

但是哪怕只有一丁點的風吹草動,它就很有可能失控——從他剛纔打算直接毒殺萊恩這一點便可以看出來。

芒斯特伸出了一小節舌頭——那玩意看上去就像是蛇的信子一般,在空氣中顫抖了兩下,在判斷出西蒙說的話並未摻假之後,它用那種沙啞的,彷彿還帶着地獄硫磺味的聲音對西蒙說道:“救他,不然我會讓你死。”

【塞壬武器化習得性行爲手冊189頁21行。】

西蒙在自己的心底嘀咕道,芒斯特學會的威脅性的話語全部都來至於這本手冊,而從他不斷重複這句話來看,他的學習範圍應該就在這前後……西蒙很快便判斷出了芒斯特的學習進度。

它應該已經全面掌握了基礎武器應用,潛入和消滅敵人……但是刑訊和威脅課程尚未開始,在它帶着蘭德逃離之前深白的人應該只試探性地讓它與人類獵物進行淺層交流。

……這很好。

西蒙想,精神稍微放鬆了一點。

芒斯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尚且還沒有被那些黑暗的污穢的人類課程所污染,它也沒有從拷打凌虐人類的行爲中汲取快樂。這意味着那個西蒙以爲自己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實行的計劃第一次有了再次重啓的可能。

想到這裡,西蒙對待蘭德的態度變得更加的溫和了一些。比起之前被脅迫的情況來說,現在他更像是主動對蘭德釋放善意。

芒斯特是野獸,而蘭德是野獸的繮繩。

如果能使用得好的話,他將發揮出很大的作用……

西蒙打量着病牀上臉色蒼白的男人,垂下了眼簾。

……

一天後——

疼痛。

這是蘭德醒來的時感受到的最鮮明的感覺。

他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尚未睜開眼睛,耳邊便傳來了某隻生物呼哧呼哧急切的呼吸聲。

“蘭,蘭德……”

一根溼漉漉的東西竄上了蘭德的臉,舔舐着他的睫毛和眼瞼。

空氣乾燥。

之前一直霧氣般籠罩在他們身側的鹹味和潮溼已經不見了,在房間的上方,空調發出了噠噠的有規律的聲音。

蘭德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下的牀鋪,從指間傳來的布料的觸感讓他最開始的時候以爲自己依然處於幻覺之中。

但是很快另外一個想法擊中了他——他們難道又一次被捕捉到了嗎?

蘭德悚然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芒斯特鮮紅的,溢滿驚喜和狂熱的眼睛。

“蘭德!”

它那結實的身軀整個盤在了牀上,蘭德的整張臉差點陷到了他的胸肌之中。

“蘭德你醒了……蘭德……”

在那種類似於失而復得的狂烈喜悅之中,芒斯特在過去一段時間難得出現的智商和頭腦的條理性就像是熱鍋表面的水蒸氣一樣迅速地被蒸發了。

它傻乎乎地凝視着蘭德,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會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蘭德的名字。

“芒……芒斯特……先讓開……”

蘭德艱難地轉了一個頭,在芒斯特溼噠噠的口水中勉強開口說道。

他的喉嚨痛得要命,聲音啞得幾乎沒有辦法發出聲音。

一隻骨節凸出的手握着一杯水,遞到了他的面前,同時響起的還有一個疲倦的聲音。

“如果我是你,我會稍微給你的愛人留出一些呼吸的空間——你真的沒有意識到他快要被你的胸肌悶死了嗎?”

西蒙扶着水杯讓蘭德嚥下淡鹽水,然後忍無可忍地對着那只有一些興奮過度的怪物說道。

簡直就像是魔術一樣,在幾分鐘前西蒙是絕對不敢這樣對芒斯特說話的,但是…… 不得不承認,在蘭德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這個房間裡的空氣和氣氛都發生了變化。一定要打比方的話,就像是一場恐怖電影忽然跳幀,然後變爲了《小狗傑西》,就連空氣的顏色都變得純淨和鮮豔起來,讓人想起嬰兒玩具什麼的……

又過了一會兒西蒙忽然意識到那並不是他的錯覺而是芒斯特尾巴的顏色正在變得豔麗。在之前他一直以爲它是鐵藍色或者暗紅色的鱗片,但是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尾巴有着純淨的嬰兒藍,邊緣鑲嵌着玫瑰粉的痕跡。

即使是在光線算不上明亮的室內,那條尾巴也像是置身於射燈下的彩片裝飾物一樣熠熠生輝。

應該是塞壬自身帶有的發光能力在發揮效用。

西蒙麻木地想到。

在那隻怪物身體內部盤旋着的,像是地獄火焰一般的氣息瞬間消退了。

同樣的龐大身軀,同樣的鱗片,同樣的紅眼睛和滿是毒液的觸鬚……

但是現在在病牀上的這隻生物倒更像是大型(可能有點太大型)寵物犬,而不是冰冷,毫無人性的野獸。

……至少在這之前,西蒙完全沒法想象原來塞壬這種生物竟然會用甩尾來表示內心的喜悅。

哦,對了,還有口水。

在放下水杯後西蒙無法控制地操縱着輪椅稍微往後退了一點,他略帶尷尬地看着蘭德·西弗斯的臉頰,脖子和肩膀都被芒斯特用舌頭洗禮了一遍,在那個男人身上現在散發着濃厚的口水的味道,那並不算難聞但是卻足以讓人對他報以同情。

蘭德稍微花了一點時間才讓芒斯特冷靜下來,他用手捧着它的臉,在它的額頭和下巴上輕輕地吻了吻,他的手指和肩膀上都纏繞着芒斯特的髮狀觸鬚。

那些觸鬚摩擦蘭德的方式讓西蒙不直覺地有些想要移開自己的視線……

總之,與蘭德的對話完全是以出乎西蒙意料的狀態展開的。

有一些尷尬,但是氣氛卻很放鬆。

“我知道你。西蒙·摩伊……文森說過你是一個天才。”

蘭德半躺在牀上,視線在房間裡轉了一圈之後回到了西蒙的身上。

“嗯,天才這一點我不否認。”西蒙忍不住對他微笑了一下,必須得承認,蘭德有一雙溫柔的綠眼睛,他是那種會讓你覺得沒有任何危險性的人——雖然他一個人便輕而易舉地毀了整個深白。

“所以,是你救了我們?你的目的是什麼?”

沒有任何虛僞的試探或者敷衍,也似乎完全沒有被之前那種放鬆而柔和的氣氛影響到,蘭德筆直地看着西蒙,冷靜地開口。

西蒙觸不及防地愣了一瞬,他張開口想說什麼,但是從被單下面露出來的黑洞洞的槍口卻讓他不得不多思考了一下自己之後要說的話。

那支槍被握在蘭德的手裡,難以想象青年的臉上依然帶着那種柔軟的微笑。

這一刻,西蒙真正地確認了,記憶中文森·西弗斯那個軟綿綿的,羊羔一樣的青年早就已經不在了——出現在他面前的人,就跟報告上所說的一樣,極度危險。

在蘭德的身後,芒斯特探出了頭,它的下巴擱在蘭德的頭頂,精美到不像是自然產物的臉上同樣帶着傻乎乎的,大型犬似的純淨表情,但是它看着西蒙的眼神,卻像是在看着什麼沒有生命的物體般,沒有任何情緒。

西蒙感到自己脖子後面的汗毛一根一根豎了起來。

這個像是大型犬一樣的芒斯特甚至比之前那種狂暴的模樣更加讓西蒙感到可怕。

因爲在之前,爲了拯救蘭德,它或許還會思考一下西蒙的生存價值。

而現在,在蘭德脫險之後……只要那個黑髮青年發出命令,西蒙可以保證,這隻怪物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撕成碎片。

他到底是多麼愚昧纔會誤以爲它沒有經受過刑訊課程,危險性便會降低了呢?

一滴冷汗順着西蒙的額角緩緩落下。

“我想,你有一些誤會。”

他乾澀地對笑容溫和的青年說道。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或者企圖在之前和之後做出任何傷害你的行爲。”

……

蘭德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的改變——它就像是畫在了他臉上一樣。

幾秒的沉默後,他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槍。

“抱歉,我好像又做了多餘的事情,實際上,我並不需要槍。”他說,“只要有芒斯特,我依然可以輕而易舉地奪走你的性命。”

他拍了拍芒斯特的頭。

西蒙感到自己的喉頭一滯,他顫抖着舉起手,摸向自己的喉嚨——一根溼漉漉的觸手正綁在他的喉嚨上,而它之前釋放出來的毒素讓西蒙的皮膚麻痹,以至於他甚至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

蘭德緩慢地從牀上坐了起來,雙腿搭在窗沿上。

他仔細地將槍放回了西蒙的牀頭櫃中,那是它之前呆的位置。然後他揭開了自己身上的繃帶,就跟西蒙預計的一樣,蘭德恢復得很快,但是並未超出太多——新長出來的皮膚比正常的皮膚要白皙很多,邊緣有肉眼可見的瘢痕。

“嘿,聽着,蘭德·西弗斯,我剛纔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會傷害別人的人,所以……”

西蒙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指尖也沒有任何的觸感了,這讓他的冷汗冒得更加厲害。

“很抱歉我對你做的這些事情,但是,西蒙·摩伊,我知道你是幹什麼的,塞壬計劃對嗎?你究竟是憑什麼以爲我會忽視掉你在這之前對塞壬這種生物造成的傷害?還有,你憑什麼覺得我不是那種傷害別人的人?”

笑容一點一點地從蘭德臉上消失,他的聲音變得冰冷而生硬。

“如果沒有文森的話,我可能會有其他的選擇,但是我必須要去救他,而你太危險了……對不起,我可能不得不……”

西蒙看到蘭德給了芒斯特某個暗示。

他其實感覺不到什麼痛苦,但是從越來越急促的呼吸和逐漸變得模糊的視野來看,他脖子上那該死的觸手應該在絞緊。

來不及多想什麼,西蒙徹底丟掉了之前努力在蘭德面前維持的風度和氣勢,他的手在空中胡亂晃動着,聲音又癟又尖的從喉嚨中擠出來。

“……等等,蘭德,聽我說!我跟你的目的是一樣的!不管之前是怎麼樣的但是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塞壬計劃必須停止!而且我可以幫你就出文森!聽着,嘿,聽着蘭德!我之所以在之前就救你就是因爲這個,我想要彌補我之前犯下的錯誤,如果你在這裡殺了我軍方肯定會意識到不對……”

他的聲音就像是唐老鴨一樣可笑,語序混亂,可以說得上是胡言亂語。

然而,在他說話的同時,他的呼吸卻變得通暢了許多。

“啪——”

過了一小會兒,有什麼東西溼漉漉地掉在了地上,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西蒙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扶着輪椅的欄杆朝着地上望去,那是一根還在微微抽搐的觸手。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皮膚很光滑……手指的觸感已經回來了。

而在另一邊,蘭德的視線卻冷漠如昔。

“你可以幫我救文森……”

他重複了一遍。

西蒙拼命地點着頭。

“是的,不管你信不信……塞壬計劃已經傷害到了太多人了……無論是主動的或者是被動的,只要是沾上它的,所有人都會陷入不幸之中。美軍現在唯一擁有的塞壬實驗體,只剩下文森了——而他們需要更多的塞壬實驗體,他們正在從文森的身體截取碎片,企圖通過塞壬碎片感染正常的美軍士兵……這簡直是瘋了!”

西蒙臉色鐵青地說。

“這不可能!”

蘭德光是聽到那個計劃便感到了一陣生理性的噁心,他完全無法想象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發生。但是西蒙接下來的話徹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你認爲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一艘船上?讓我告訴你真相吧,這艘船上載着的一百六十名船員裡,有將近九十人是被刻意挑選出來的待感染者,他們是前往阿拉斯加進行後續試驗的試驗品的一部分……我不知道還有同樣的船在趕往阿拉斯加,我只知道必須讓這玩意停下來。蘭德,你把深白毀得太厲害了,沒有留下太多資料給美國政府——那羣蠢貨與深白不一樣,深白研究塞壬太多年了,他們知道這玩意的危險性,但是那羣蠢貨不知道,他們只能看到文森,一個人類,被塞壬細胞侵蝕,變成了強大的生物兵器……無知產生勇氣,在他們接受剩下的試驗之後,事態簡直變得不可收拾。我需要你的幫助,蘭德,所有的塞壬,哪怕一個碎片都不應該留在人類的手裡……如果你依然不信任我的話,你可以給我注入塞壬的碎片,趁着你還沒有完全變成人類,你的那種特殊能力還有吧?你可以入侵我的思維然後……”

“閉嘴。”

蘭德打斷了西蒙。

他微微動了動手指,芒斯特抱住了他,然後越到了天花板上。

“我會再來找你的。”

蘭德留下了這句話。

他和芒斯特隨後離開了西蒙的房間。

西蒙愣了片刻後猛地衝到了走廊上,然而只是這麼短短的片刻,他們就像是融入了空氣一樣,沒有留下任何的蹤影。

“西蒙?”

一個乾澀的聲音在西蒙身後響起來。

他猛地回過頭,看到的卻是萊恩的臉。

探員看上去有些憔悴,他非常罕見的沒有刮鬍子,下巴上有爲微微泛青的鬍渣。

他專注地凝視着西蒙,然後開口。

“我想了很久……我在這之前,並沒有與同行戀愛的經驗,我的意思是,我並不是同性戀。”他舔了舔自己的嘴脣。

“我知道,這很正常……”西蒙心不在焉地等着萊恩接下來的拒絕。

“但是,我後來發現,如果對象是你的話,我可以接受。”

“……”

西蒙過了一會兒,才緩慢的意識到萊恩在說什麼。

他驚恐地擡起頭,然而看到的卻是令人恐怖的探員微微漲紅的臉。

“我也愛你,西蒙,這是我的答覆。”

萊恩說。

他用手扶住了西蒙的肩膀,然後把臉湊了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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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

這是西蒙腦袋裡唯一飄蕩着的單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