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若有個類似凋魂門螺這種級別的獵頭者,秘密尋進小鎮殺我,絕對會輕鬆得手。就好比現在的我,去一個小鎮獵殺杜莫。
可是,此刻坐在木桌前的這個我,雖然胸口還有點小傷,但嵌進骨髓後休眠的殺戮本性,已經被整個激活出來,周身血液裡的每個細胞,正如殺戮機器的內部無數精密細小的齒輪,早已高速旋轉調動起來。到了這會兒,凋魂門螺若再吃飽了沒事硬找茬兒,到底誰獵走誰的腦袋,可就說不定了。
今天的談話,想來有些奇怪,就算凋魂門螺小時候給傭兵禍害過,可這些關我追馬何事。她瞧不起那種被當做工具、被指示去屠戮無辜的傭兵,我追馬又何嘗不是。
人在沙場,命不由己,我追馬的苦衷,即便對凋魂門螺講述一遍,最終能換來的也絕不是同情和悲憫,而是這個女人鼻腔裡的一絲冷哼。
既然我和她解釋不清,而且,就算解釋清楚了,真到了該出手時,凋魂門螺爲了賺到海盜王的豐富佣金,會連眼皮也不眨一下,猛地對我下刀子。若不活在現實裡,我追馬早讓所謂的“傾聽者”害死了。
此時的我和凋魂門螺,只是彼此的生存形勢稍稍不同,她現在的獵殺狀態,比起那些傭兵,本質又能差到哪去。
凋魂門螺對我不依不饒,甚至大肆說教一番,無非只有一個根本原因。那就是:她認我比她弱,一旦動起手
來,必定是她刀下亡魂。
若換作我是命中水,此刻坐在她眼皮子底下,諒這個女人也不敢說出那樣的話。
這個女人一口氣說了一大通,就彷彿我的身影勾起了她不堪忍受的回憶。我和杜莫依舊圍在木桌旁,像兩個孩子似的,呆呆聽這個女人訓完話。
“還有一件事,你昏迷不醒時,我見你總在夢裡呼喊、掙扎,情緒異常不穩定。我便用“安魂燻草”給你施術祈福,這種植物有着特殊氣味兒,可以驅趕一些不乾淨的東西,護佑你的生命。半月之內,洗澡時切勿使用香皂,香波之類”
一聽凋魂門螺說明了薰染我的原因,仍處在緊張中的杜莫,連忙合起手來,對着凋魂門螺禮拜,宛如謝菩薩一般。
杜莫其實很害怕,他總在不失時機地討好那個女人,就像當初剛遇見我時那樣。我也對這個目光中總透着哀傷幽怨的女人點了點頭,抱以感謝的微笑。
我和杜莫起身,離開外屋走進臥室,跟隨我的杜莫正欲關門,忽聽得那女人又補充了一句:“黑小胖兒,你這幾天燒的飯菜不錯,比較符合我的胃口。不過,你若是敢指着我的鼻子罵街,我保證你沒機會爲我做下一頓飯菜。”
從緊張中剛剛釋放出來的杜莫,忽然被身後的凋魂門螺如此提醒了一句,這個科多獸的五臟六腑,差點沒擰成一股麻花,整張黑臉蛋兒都泛起綠光。
雖
然凋魂門螺在明指着杜莫說話,但這個女人的話,卻似一把飛鏢,實則衝我竄來,警告我別有什麼天真的想法。
我不由得心中暗歎,好一個陰森可怖的女人:凋魂門螺,竟然每天回到自己的臥室之後,不老老實實躺下睡覺,卻又從牀頭的窗戶爬出,像個大壁虎似的,扒着牆壁到處亂爬,從公寓西側繞到東側。我和杜莫講話時,不知被她伏在屋外的窗戶下,豎起耳朵偷聽了多少次。
杜莫急切關上了門,瞪着大圓眼珠子看我,顯得格外忐忑不安。“追,追追,追馬先生,這個女人心腸好啊,還知道心疼人。”杜莫結結巴巴地說着,可那張佈滿驚恐的臉,卻一直盯着門板扭不過來。
“這個殺人如麻的危險女人,哪會有什麼好心腸,說什麼安魂燻草,八成是凋魂燻草。”我心中雖然這麼想,嘴上卻沒敢對杜莫說。
後來的幾天裡,我和杜莫再在臥室裡閒聊,總感覺外面的窗臺底下,正趴着一個殺氣森森的女人。
降雨一直持續了一週,我的傷勢也養好了大半,雨後的黃昏,散發着潮溼的悶熱,公寓四周的石縫裡,到處是蛤蟆在咕咕呱叫。
一輛白色的小皮卡,再次從布阿萊城下出現,順着斜直的山坡,緩緩行駛上來。杜莫垂頭喪氣低着大腦袋,將裝點好的一個大行囊遞給了我,此時的科多獸臉上,失去了往日的涎皮,一副說不出的難過神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