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莫的膚色與他們一樣,可這個肥壯的科多獸身材,使比洛城的原住民覺察得到,我倆完全是一對兒外來者,正匆匆忙忙地不知趕往何處。
“嘿嘿,追馬先生,您瞧,這些背槍的傢伙,竟然都穿着脫鞋,髒兮兮的腳趾頭一翹一翹,真是滑稽的很,咱們這身派頭,一定令他們眼睛發紅,羨慕不已呢!”
杜莫說得沒錯,在這種物質匱乏的地方,哪怕一套迷彩軍裝,都得分開了兩個人穿。這裡的居民,哪怕光着腳板,只要套了件迷彩色坎肩兒,站在人羣中便多出幾分優越,與那種穿了一身名貴西裝,徘徊在富饒大城市的街道上的人類似。
但杜莫和我的出現,無論身體素質、精神風貌、以及這一身很普通的行頭,卻搶盡了周圍人的風頭。杜莫很是得意,並陶醉這種優越感。
“你最好別希望他們眼睛發紅,如果他們只是看中了你的皮靴而向你打上幾槍,你哭都來不及。”我冷冷地提醒杜莫,不要在這種環境和人羣中炫耀,更不要露出一張高人一等的市儈嘴臉。
杜莫不再說話,黑臉蛋兒收起了嬉笑,顯出無限哀傷。我知道他在僞裝表情,在向周圍的人發出一種暗示,表白他杜莫雖然吃得營養過剩,穿得也比他們氣派,但生活並不開心,以此讓那些可能會嫉妒他的人,心理上平衡一些。
雖然跟在杜莫後面,但我眼角的餘光已經明顯察覺出,有幾個臉型猥瑣的人,開始極力打量我倆,他們乾涸灰暗的眸光中,溢蕩着無以言表的悸動。
我瞭解這種猥瑣且物色的眼神,就像偷獵者看到兩隻全身都是寶的稀有動物。“追馬先生,我怎麼越走越覺得周圍的氣氛不對勁兒,您看那幾個踩着破脫鞋的背槍者,好像在尾隨咱們。”
杜莫說這話時,我已經覺察出來,並低聲敦促杜莫,再走得快一些,但不要撒開腿跑,那樣真會刺激他們射擊。原想找家旅社美美睡上一覺的愜意,此刻煙消雲散。
這是我和杜莫偷渡進索馬里以來,首次入足的城邦,此時我才充分感受到,比洛城的境況全然不同於在馬達加斯加的濱海城市。現在看來,杜莫別說期望補給些臘腸,他自己隨時都有成爲“臘腸”的可能。
“杜莫,看到前面那輛卡車沒?用你揹包裡的先令,讓車主以最快的速度送我們去布阿萊。”
街道前面,一家副食店門口,剛好停了一輛漆皮兒快掉光的小型貨卡,車尾對着店門。一個頭頂包着紅格子毛巾的瘦黑人,約摸三十多歲,正滿頭大汗地往店裡卸貨。
我和杜莫跨着大步,急速走到那家店面門口,朝裡張望了一下,這個穿着青色短袖衫在卸貨的男子,一眼看出我倆不是本地人,警覺又略帶店主姿態地放下剛要搬起的一箱貨物,向我倆迎了過來。
而屋子裡面,一個揹着孩子的黑人婦女,忙拽過男人擺在櫃檯上的步槍,時刻準備着擡起槍頭,對準杜莫和我。
“你們需要什麼?是趕路經過想買點吃的嗎?”男子見我倆長得甚是高大強健,但持於本地人的優勢,他倒也張揚着勇氣,似笑非笑地問我們。
“不是,我們想去布阿萊,需要你的卡車送一程。”杜莫禮帽地說完,回頭看了看那幾個持槍尾隨的黑人男子,臉上泛着些絲乞求。
這個卸貨的男子,聽到我倆不是要購買他東西,又拔高脖子朝我們的身後望了望,好像明白點什麼,霎時把尖瘦的臉一橫,惡狠狠地對杜莫說:“滾!”
不用杜莫翻譯,我都能從這個店主的語氣聽出,這是在罵喝。心想杜莫一定未提支付先令的事兒,讓店主誤認爲我們是求救的外來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