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食人魚也是鹹水鱷的盤中餐,可一旦食人魚羣的基數增大,鱷魚自身溢出鮮血,那它們在食物鏈條上的位置,就要顛倒了。食人魚羣餓得越厲害,攻擊就越兇猛。
可想而知,除了身子保持在橫木上的野豬,以及蘆雅射殺的鱷魚,那些帶着傷口滾進淺水的瞎眼鱷,八成變成皚皚白骨;藉助水的浮力,掛在骨架上垂直晃動的細小肉絲絲,也不會被這些長着方口鋸齒的魚羣浪費掉。
我拎着板斧,小心翼翼的朝大野豬靠去。來到跟前,野豬頭枕着的橫木上,那些原本土白的蘑菇和墨色的木耳,都已浸成了血色。不過,整隻大豬倒算完整,豬臉上那對兒瞎眼浮腫得厲害,裡面黑漿紅黏的液體,還在不斷溢流,好似哭泣的熊貓。
野豬脖子上的斧頭痕,傷得很深,若用腳踩踏野豬肚子,破口裡面的頸骨便依稀外露。這千斤重的新鮮豬肉,倘若在甲板上的曬肉沒被鳥羣啄損之前,我是沒時間放心上的,管它給什麼東西吃掉,無謂的很。
可是現在,就是有隻螞蟻,想爬上來咬一口野豬肉,我都不情願。甲板上的蘆雅,對我做出手勢,示意我的四周安全。只要我注意好水下,暫時不會有太大危險。
我舉起望遠鏡,回頭看一眼大船上空,剛纔稀薄的鸚鵡羣,此時被轟趕的像雨後出現的蜻蜓,隨着數量的減少,膽子也小了很
多。
提着令人心裡踏實的板斧,我又跳躍了幾根橫木,看看能否撿回那兩隻野豹。可我在附近尋找了半天,除了各種小蟲和水生物的怪鳴異叫,找不到野豹任何的影子。
花斑豹和黑豹被擊落的樹下,有大片血跡。蘆雅和伊涼的射擊,多是瞄準目標要害,不會給獵物負傷逃跑的機會。
踩上一根被水泡斜着的歪脖子樹,我又仔細端詳勘察附近水面,仍然看不到豹子被其它獸齒撕碎後吃掉的遺蹟。
這種情況,反而使我有些害怕。野豹若是給牙齒撕碎,那麼吃掉它的食肉動物可大可小,牙齒鋒利的野獸都能辦到。如若沒有這種可能,那野豹屍體就可能被整個吞下。能把兩百斤的大豹,囫圇吞進胃裡,一定不是普通猛禽兇獸。
想到這裡,我急忙跳下樹,只要把野豬弄回到船上,再也不要到這種環境裡來,什麼森林邊緣,簡直就是座人肉盛餐的獸籠。
用板斧掄砍了幾根飽含水分的粗木棍,利用槓桿原理,將巨型野豬橇到岸邊的小筏上。結果每次使勁兒到關鍵時刻,便出現“咔嚓”一聲,棍扛斷裂。要麼就是木棍的柔韌度過高,快折成直角時,野豬身子還是起不來。
這時再回船上,拿掄砸鱷魚頭部的鋼棍,肯定來不及。這塊兒碩大的鮮豬肉,對我和大船上所有的女人來講,很具重要性,令我半步也不敢
離開。
千斤重的野豬,若是滾進水中,利用浮力拉扯到小皮筏跟前,倒也是個辦法,但此刻卻毫無操作性。別說數量龐大的食人魚羣,會瞬間啃光我們用來逃命的食物,只要有一隻成年鱷魚,趴在水底竄咬住野豬皮肉,足可以把我也拉下水。
漂落到這荒島以後,我漸漸察覺出一種怪現象。這裡的一切,可輕鬆獲取到,一旦想拿走佔爲己有,便立刻處於一種風險與回報高度正比的位置,極容易把人逼瘋。沒別的辦法,只有把大野豬分屍,剁成幾塊兒往皮筏上搬。
在這種森林邊緣的“獸籠”中肢解大野豬,光野豬肥厚肚子裡的內臟氣味兒,還有隨意流動的豬血,就可成爲召喚整座森林裡的殺機向該處聚集的無聲號角。
森林本身,就像一頭善惡兩面體的怪獸,而我掄起板斧,砍下大野豬前後肘,剖開那肥鼓溜圓的肚皮,整片林表與河面都隨之抽搐。我必須抓緊時間,儘快撤離這慾望的漩渦,它的高潮正是我生命的破碎。
斧韌劃開野豬棕灰色的肚皮,一大砣腸子黏滑着外流,像一捆捆窩囊着的大蔥,由青紅綠的漿液包裹。熱乎乎的溼氣,透着異常腥臭的氣息,另我胃液翻動,甚爲作嘔。
這種氣味兒,對肉食動物而言,就像美麗女人的香水味兒,鑽進了光棍漢的鼻孔,刺激得大腦神經幻想出一幅幅柔糜畫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