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壞人。
但想來，應該沒幾個專門爲了做壞事而去做的純粹壞人。
利益。
人心。
嫉妒。
貪婪。
諸如此類，不以類別。
壞人做了壞事，或是能得到足夠的利益，又或是能讓自己那顆心能夠得到一定程度上的滿足。
扭曲的滿足感。
畸形的一顆心。
誰又能知道呢？
夜晚。
燈火通明。
站在襄陽的城牆上，居高遠望，已然能見到五里之外，蒙古人搭建的一座座蒙古包。
蒙古人是在傍晚抵達的。
比岳雲預料之中要快上一些。
不過這些蒙古人沒有選擇立即攻城，而是停在了城外。
也不知是在養精蓄銳，還是另有安排。
“將軍!”
“嶽將軍。”
“將軍好。”
“將軍你放心去休息吧，有我們在，今晚一隻蒼蠅都不會飛進來的。”
襄陽城頭，一聲聲問候聲自士卒口中響起。
卻是岳雲親自上了城頭。
披着一身精緻的魚鱗甲，岳雲面上帶有溫和的笑意。
對於士卒們的問候，也是微笑點頭回應。
他長了一雙恍如洞察事實的眼睛。
讓每一個看到岳雲正面的人，都覺得岳雲在看着自己。
些許滿足感？
榮譽感？
自豪感？
這些都有，且會更加的賣命！
畢竟作爲一方主帥的岳雲晚間都不睡覺的視察城牆。
他們這些大頭兵，又有什麼偷懶的理由呢？
“嶽將軍！”
“嶽將軍！”
“嶽將軍！”
“嶽........”
狹長的城牆終有盡頭。
一個時辰後，視察過城牆上所有堡壘箭塔的岳雲，度步走到一處凸出的前哨處。
望着不遠處蒙古人營寨中通明的燈火，如一團在夜間小歇的火龍。。
目光幽幽。
“四萬人。
沒有重裝火力。
沒有攻城器械。
就這麼撞到襄陽來。
你們.....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低沉的聲音只在丈許之間迴盪。
火光下，岳雲面上神色莫名。
其身後，作爲副官的林涵臉上閃過一抹笑意。
“將軍，莫要小看了這些蒙古人，雖說他們不擅長攻城作戰，但還是從金人手中奪下過長安這等堅城的。”
“我有麼？”
岳雲聞言，緩緩的晃了晃頭：“我沒有。”
似乎是在對自己肯定。
又像是在對此時遠在大名府的岳飛保證，岳雲目光堅定的開口道：
“我岳雲不會小看任何一個敵人，特別是身爲軍隊的指揮官的時候！”
“將軍知曉就好。”
林涵見狀，輕笑着解釋道：“子蘊也只是在提醒將軍罷了。”
岳雲點頭。
拍了拍林涵的肩膀，隨後向城門樓的位置走去。
“林涵，今晚有我值夜，你且下去休息吧....”
“喏！”
......
......
蒙古人抵達的第一晚，由岳雲值守。
一晚上的時間，風平浪靜。
待到第二日黎明之時。
一縷縷炊煙變在成外升起。
當岳雲聽人稟報，說蒙古人居然在城外狩獵、野炊時，表情那叫一個詭異。
“野炊？”
“是啊，這些蒙古人沒帶多少軍糧。
眼下天寒地凍，江河還爲曾解凍。
這些蒙古人只能靠外出狩獵來減緩糧食危機。”
說這句話的時候，林涵的表情同樣怪異。
似乎是從沒想到過居然有人不帶糧食就出門打仗.....
不過在聯想到腦海中關於蒙古人的一些記載後，林涵苦笑着解釋道：
“將軍別當這些蒙古人會因爲缺少糧秣而撤退。
依照蒙古人的習慣。
這些人只靠着隨身攜帶的少許乾糧，和戰馬產出的馬奶，再加上少許狩獵所得，就能堅持作戰一月之久.....”
“一個月麼？”
“在他們殺馬的情況下，或許還會更久....”
岳雲聞言，眉頭皺的更深了。
但也沒說什麼。
眼下不是春耕期，城池被圍了也就圍了。
並沒有什麼大礙。
心中這般想着，岳雲忽然開口道：
“城內的奸細抓的如何了？”
“爲數不少，已然全部處決了。”
“嗯，不要放鬆警惕.....”
“喏！”
一個上午的時間，似乎就這麼過去了。
城外的蒙古人並沒有攻城的意思。
只是把城池包圍起來。
以至於，當城市周邊，出現越來越多接到軍令，前來襄陽來久遠宋軍時。
這些蒙古人也只是遠遠的呼喝幾聲，射上幾箭，隨後就呼喝着調轉馬頭。
他們似乎並沒有對這些小部隊發起進攻的想法.......
就這樣。
當天色漸暗時，襄陽城周邊接到軍令的駐軍，大多都已感到城市左近。
兩萬多人的營寨。
就在襄陽城周邊星星點點的點綴着，與四五里外的蒙古人對持！
蒙古人依舊沒有動手的意思。
在花費了一天的時間，把城市四周的野地中的動物抓了一遍後。
這個夜晚。
他們居然開始安營紮寨.....
不！
他們是在督造工事！
一根根的原木被砍伐下來，疊在一起，組成一道簡易的城牆.....
“他們在做什麼？？？”
看到成外土包上，一點點被疊起來的木樁，岳雲發出疑問。
“看起來，似乎是在安營紮寨.....”
“紮營？在襄陽城邊上？”
“是這樣的.....”
“這是瘋了不成.....”
不單單是岳雲覺得這些蒙古人瘋了！
城中大多有些見識的人，都覺得成外蒙古人領軍者的腦子不正常！
你們是來攻城的！
還都是缺少糧秣的騎兵！
不趕緊攻城，你居然堆土包玩？
看不懂！
真的看不懂！
但總歸的，沒有什麼危險。
既然蒙古人不願意攻城，那大家也就把這事兒當笑話來看。
一天。
兩天。
三天.....
當第四天的太陽升起時，襄陽城外已經建起了一座規模不小的實木堡壘。
三天的時間。
蒙古人並沒有發動攻擊。
似乎，他們只是來交遊的一樣.....
“這營寨建的，督造的人若是在我手下，估計已經被我一刀宰了！”
“行了，人家能搭出個樣兒來就不錯了，你還想要求更多？”
“哈哈哈哈.....”
“有意思，你們說，這些蒙古人究竟是想要幹嘛？”
“鬼知道！”
襄陽城內的許多領軍將校，這會兒都站在城牆上，對不遠處蒙古人搭建的城寨評頭論足。
說實話。
他們說的沒錯。
這些蒙古人搭建的‘木頭寨子’是真的不合格。
別說是作爲防禦。
就是一波火箭下去，能不燒起來，那都是借了天氣潮溼的福。
可哪怕是這樣。
岳雲心中，隱隱還是有些不安。
卻不知道，這不安感究竟來自何處！
就這樣，又是兩天過去了。
作爲進攻一方的蒙古人平靜的很。
反倒是岳雲的脾氣，變得越發的暴躁。
他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
可又想不起來。
或者說，岳雲不知道！！！
那麼，岳雲究竟忽略了什麼呢？
蒙古人這麼做，是爲了什麼呢？
蒙古人抵達襄陽的第八天。
風和日麗。
襄陽城內，藍府。
藍禮躺在一張搖椅上，神情愜意的曬着太陽。
在他身邊，是在後面推椅子的紫萱。
那小嘴撅的都能掛吊瓶了.....
嗯。
昨晚紫萱和藍禮打賭，結果賭輸了。
祂已經連續輸了七天了.....
“哎，夫君，你說城外的蒙古人究竟什麼時候攻城啊？”
手上輕輕推動搖椅晃動，看着椅子上藍禮愜意的表情，紫萱有些不樂意。
“人家和你說話呢！”
“嗯？估計快了吧....”
藍禮被晃得睜開眼，隨後，沒有半點誠意的回了一句.....
攻城？
等吧。
和岳雲那個二傻子一起等，等到消息傳過來了，估計也就打的差不多了。
“快了....快了是還要幾天啊？”
“快了就是快了。”
“你昨天就是這麼和我說的！”
“嗯....”
“哼！”
紫萱用力一推，隨後轉頭不去理會藍禮。
藍禮也不以爲意。
只是神色平靜的曬着太陽。
又過了一會兒。
終歸還是紫萱沉不住氣，忍不住嘟囔道：
“這些蒙古人真笨！呆下去，他們就要餓死啦！”
“嗯....”
“城外已經沒東西吃了，就連過冬的田鼠都被他們掏出來吃掉了！”
“嗯啊.....”
“哎呀，你到底有沒有聽人家說話！”
“在聽，在聽。”
啪唧。
藍禮的搖椅被紫萱給拆了.....
一個挺身從地上躍起，藍禮臉上浮現一抹無奈之色。
“你總想着攻城幹什麼，不打仗不好麼？”
“哼！你現在倒是這麼說了，騙人家和你打賭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前幾天要求人家...人家...那個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紫萱的眼睛瞪得滾圓。
她從未見過如藍禮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呃....好吧....你等一下。”
佔了人家便宜的藍禮，本想安慰一下發小脾氣的紫萱。
可話說道一半，藍禮面上神情不由得一頓。
下一秒。
他就見到老福祿氣喘吁吁的從外面跑了進來。
“公子，公子，小嶽將軍來了....”
“嗯？和他說我不在！”
“怕是不行....他是帶人闖進來的......”
福祿的話剛說道一半，外面就響起岳雲清亮的高喝聲。
“藍兄，還請出來一見！”
聽到聲響，福祿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後，衝藍禮苦笑。
他是真攔不住.....
藍禮見狀，輕笑着衝福祿搖了搖頭。
“無事，既然躲不過，那就把他請到大廳去吧。”
“是，公子，老奴這就....”
......
......
五分鐘後。
當藍禮來到會客廳時，也是被四周的陣勢嚇了一跳。
只見此時，藍家的會客廳內，裡裡外外駐紮了上百名渾身滿是血氣的精兵。
而岳雲本人，則是背對着藍禮站在大廳內。
城裡現在這麼亂了麼？
岳雲連出個門都帶着這麼多人？
心下這般想着，藍禮走進會客廳。
聽到藍禮的腳步聲。
岳雲轉過頭來：
“藍兄，打擾了。”
“無事。”
藍禮搖頭，隨後自己坐到主位上。
岳雲這是鬧得哪一齣？
很快藍禮就知道了。
“藍兄，岳雲此次登門，乃有一事需拜託藍兄。”
“你說。”
“岳雲想知道，城外蒙古人的所作所爲究竟爲何，還請藍兄通過江南商會的通道，幫雲打探一二。”
“江南商會....他們不知道的。”
“......？”
自藍禮口中得到預料之中的答案，岳雲面上閃過一抹失落。
是啊，江南商會肯定是不知道的。
岳雲只是抱着萬一的想法。
可是呢？
就在岳雲感到失落的時候，藍禮忽然開口道：
“算了，雖然沒什麼用，可還是告訴你好了。”
“嗯？”
聽到藍禮的話，岳雲眼睛不由得一亮：“藍兄請講！”
“你想知道城外那羣蒙古人是在做什麼？”
“是！”
“他們什麼都不做，也沒想着攻城。”
“藍兄何意？”
“就字面上的意思，他們就是在城外呆着。”
“還請把話說明白！”
“你....算了。”
看着面前依舊聽不懂的岳雲，藍禮皺眉道：
“他們的目的就是拖着你，拖到北面的金國和嶽帥的決戰結束！
這次聽懂了嗎?”
岳雲......
本就充滿血絲的雙眼，此時騰一下就紅了。
有些事情，他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去想。
四萬蒙古人，沒有攻城的意思，就在襄陽城外呆着。
他們要做什麼？
除了拖着岳雲外出城外，還能等些什麼？
沉默。
死寂一般。
藍禮見狀，輕嘆道：
“是不是發現，我還不如不和你說的好？”
“藍兄.....”
有些苦澀的笑了笑，岳雲緩緩搖頭：“此番還多謝藍兄點醒，雲....就先離去了.....”
說完這句，岳雲轉身離去。
鮮紅色戰袍的襯托之下，岳雲的背影，竟是有些蕭索。
是啊。
他知道了。
可那又能如何呢？
帶人北上去支援岳飛？
那襄陽城還要不要了？
眼下蒙古人不來攻城，可岳雲手頭的主力若是調走，你在看看對方攻城與否！
至於出城決戰......
想到城外那羣蒙古人一人雙馬、甚至三馬的配置。
藍禮也是嘆了口氣。
“之所以之前不告訴你，就是不想你這般糾結....”
岳雲什麼都做不到！
只能在城裡等待結果.......
而這一等，又要等上多久呢？
越過長江。
北上大名府。
一片曠野之上，炮火聲不斷轟鳴。
成建制的鐵浮屠發動衝鋒。
在一門門木炮的炮火下，或是倒下，或是殺入長槍方陣。
而在這片血腥的戰場上。
東方白守在高聲怒喝的岳飛身邊。
“殺！！！”
八天之前，藍禮要她做一件事。
在岳飛兵敗之前。
絕不能讓他死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