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公,我對你,很是失望……”看着那人一步步踐踏他所剩無幾的尊嚴,卑躬屈膝的范文程,底下的頭面色猙獰,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雲紋圖案花靴。
兩個時辰前,范文程興致勃勃地享用着他們遲來複仇,而按照計劃,重要人物將在他們開始圍獵之前就退出那裡,但天不從人願,敵人居然一騎當千,殺出重圍。
哪怕是最後他們倆還是朝着范文程精心佈置的連環毒局陷阱前走去,范文程卻毫無歡喜,因爲不遠處的地上,已經躺着範建冷卻的屍體。
所以現在,在知道主家特使,大少爺範純仁已經親臨一線後,范文程心如古井,現在他已經半跪在地上,氣喘吁吁,面色及其疲累,左腿上一道深深的傷口不停地流着血,就是那雙靴子飛起的戰果。
高高在上的大少爺一雙靴子不耐煩地高蹺着,塵土飛揚到他臉上,范文程心中突然閃過自己以爲忘卻的那段往事,許多人都知道的范文程最開始發家,就是來源於那次凡人認祖歸宗大宋朝範姓世家的難以置信的經歷,乃至百年之後,他對自己的屬下說起來,仍是那麼洋洋得意,但很少有人知道,范文程付出了什麼代價。
那時候,大宋朝範姓老家主已經日薄西山,那時候還是大少爺的范文正公已經是衆望所歸的下一任家主!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然而世事如棋,名節無虧的範文正卻犯下了大錯特錯的一樁風流罪過,他酒後亂性,和一名丫鬟雲雨巫山,如果在平時,這頂多是風流韻事,哪怕是霸王硬上弓,至多也算是將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談資了吧。
但對方是照顧病重老家主的下人,而範姓正脫離出來陰陽家,投向了講究三綱五常的儒門天下,而因爲大唐時代武媚娘牝雞司晨的影響,嫡子私通後宅,是最忌諱的一件事。
更糟糕之最的是,不僅是春風一度,那丫鬟居然是珠胎暗結,就是想當場打死以絕後患,家神也決計不許。
危難之時,平常鞍前馬後一幫人退避三舍。
是死皮賴臉的靠過來范文程主動請纓來背黑鍋,範文正賜婚,把丫鬟下嫁給他,那生出來的兒子也歸到范文程名下,反正範姓家大業大,指縫裡露出了一星半點就讓范文程受用不盡,但範姓家風清清白白,想列入門牆是絕對不能,也因此,接盤的范文程多了個兒子,這些年,大宋朝範姓只是供養不缺,反倒是范文程,不知不覺不成器的把範建當成了親生兒子……想不到,白髮人送黑髮人。
大少爺範純仁也很煩躁,金山城不過是一隅之地,無關大局。
哪怕是這個便宜弟弟死活也無傷大雅,應該說,這個污點抹消的大快人心,但不該是讓自己攤上。
自己只不過醇酒美人受用久了,打着親臨一線的旗號出來找點樂子,想不到流年不利,這倒黴催的死則死矣,卻死在自己提點吳越期間,難免被下人們饒舌,更怕被幾個包藏禍心的弟弟嚼舌頭
,生拉硬扯上關係。
需知嫡庶有別,自己本來是板上釘釘的家主候選人,但若是一個剪除庶子的嫡子,很多人會人人自危,家老們也會找到由頭,攻其一點不及其餘,即便是父親也不好說來着,所以,他冷笑着看着眼前父親稱讚過勇於任事的范文程,什麼忠心耿耿的都是假的!他信條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冷笑開口道:“真是個百無一用的老不曉事,還裝可憐幹什麼,快去把真兇……是叫做施恩什麼的吧……抓回來明正典刑,砍頭剝皮,砍斷手腳也沒有所謂,給我生擒他。
《軍讖》曰,香餌之下,必有懸魚,重賞之下,必有死夫。
故禮者,士之所歸,賞者,士之所死。
掐其所歸,示其所死,則所求者至。
故禮而後悔者,士不止。
賞而後悔者,士不使。
禮賞不倦,則士爭死。
金山城不是萬事俱備,魚龍混雜嗎?那麼我個人出三千個金五銖賞格!現時城裡城外大買賣,大池水,都給老一輩豪族霸佔着,年輕人要想討生活,混世面,可沒有三十年前,混戰定鼎之時那麼容易,急着出頭當家人多的是。
李龜年和他的同黨還需要甄別,據說家眷在逃的除姓施那個粉頭之外還個女兒。
那些叛逆之徒子女家小中,也有衆多黃花閨女,小媳婦,咱們擊跨他們之後,那些袖手旁觀的人若不棄家逃亡,便得獻出子女爲奴。
你不妨將她們幾個花不留掉小丫頭列入賞格之列,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還不開始,滾吧!”範純仁心中惡狠狠地想,施恩小賊,你恐怕沒有想到,滅門都居然幾乎被你逃出來,現在卻只是開始!在你殺死範建他那一刻起,你以及你一切親人奴婢,都將成爲我們範姓報仇對象,沒有一個可以逃避被侮辱下場,沒有一個可以逃避復仇結局!死,是你們所有人的歸宿,而我要做的,就是讓你們在死前得到最大限度羞辱!風雲突變,江湖重開戰。
一時三刻之內,突然之間,金山城原本平靜夜晚,便被鬧烘烘人聲所取代。
數日後,人聲鼎沸之中,一條黑色人影在屋瓦上疾馳,月光中只見他嘴角還浮着一絲苦笑,正是脫出秘境的施恩。
那一日靠着李存孝的犧牲,他離開了相柳蛇窟,找了個地方落腳,金山城正忙亂成一團,範縣尉的人雖然是地頭蛇,但本地人對他們的大動干戈頗爲反感,李縣尊恩德還在,所以五勞七傷的他還有容身之地。
但那一張賞格激起千層浪,金山城富可敵國,但在這裡做生意全是牆頭草,風往哪邊吹,便往哪兒倒,何況花紅太過驚人。
從李縣尊落難的那一日下來,一直到尋着脫出相柳蛇窟之時,施恩一路專走偏僻,生怕一不小心遇上江湖人,就是一場激戰難免,直到在幾個有備無患的狡兔三窟中耽許久,身體至少已恢
復了小半成,施恩才真正重拾信心。
多虧了自己當初防止身份暴露而製備好的安全屋,否則現在他既沒李縣尊照拂,範縣尉勢力又正值如日中天,還在江湖中懸賞緝拿於他,若施恩行事不小心謹慎,又或至少尋人掩護,一旦形跡敗露,別說範縣尉麾下衆多強者,光是對付那些衝着範縣尉懸出巨大賞格而窮追不捨江湖人物,已足夠施恩除整日激戰之外,什麼也沒法子做。
就算現在遇敵大戰,他也不再害怕。
但讓施恩來此暴露身份,還不只是這個理由。
如果自己這一次能夠戰勝這一波下品修行者,也是實施復仇的第一步。
那領頭修行者絲毫沒發現自己眼前的陷阱,仍是一步三搖的向前走。
眼見他離着第一個陷阱不過兩三丈的距離,突然腳步一頓,停下身子。
施恩心中猛的一揪,渾身的神魂瞬間緊張起來,暗道:他發現了?施恩當機立斷,激發血脈,水汽化點沸點,燙得幾個煉氣入門境界修行者半死,其他人也手忙腳亂的。
玄術快要消散的時候,施恩一步跨出,周身冒出水雪玉的內氣護體,然後使出滄海劍技“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他體內的內氣噴涌而出,在衆人心驚中彷彿化爲百丈高的巨浪撲向正前方……元丹氣場,是三品武探花的標誌。
“是武探花!”衆人眼中,施恩周身燃燒熊熊內氣護體,準備以一人之力阻擋敵人。
在幾個人試圖攻擊的同時,他們身後也有人轉身逃跑。
但是施恩早有在他們逃跑的路上設下陷阱,從相柳蛇窟逃出來後,他可是經過了土著們的追殺埋伏才闖出了大沼澤。
此刻的他可謂是久病成醫,而跑在最前面的兩個武者成了第一批試驗品,踩到玄術符籙陷阱,一個被火柱吞沒,一個被冰凍住。
他們不得不停下腳步,一名煉氣境界修士準備使用大面積玄術引發所有陷阱。
施恩的滄海劍氣非常強大,但煉氣境界修士早有準備,他拿出一件分水峨眉刺狀的術鎧,一擊插在一個同行武者的後心,那個武者的血肉眨眼間被分水峨眉刺吸光,只留下骨頭架子和衣服,跌落在土上。
煉氣境界修士對準內氣構成的波浪扔出分水峨眉刺,分水峨眉刺立即釋放出濃濃的玄術煙霧,牢牢擋住由內氣構成的巨浪……這可是一個準宗師武者的所有生命力,威力之大難以想象。
但是,就在煉氣境界修士扔出分水峨眉刺、引發其它武者驚懼的同時,施恩毫不猶豫投擲手中的冰封之劍。
因爲物理定律,擁有隔音能力的冰封之劍無聲無息從施恩手中飛出,結合神魂層面的殺意攻擊,輕而易舉破開煉氣境界修士的玄術屏障,洞穿他的身體。
“呃,呃……”煉氣境界修士只來得及回頭看了施恩一眼,氣絕身亡,然後就是一邊倒的殺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