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任天棄要爲自己作主,陸玉嫣雖然心地純潔善良,但陸冠傑爲權毒打在先,爲財奪命在後,心也早就死了,聞言襝衽一福道:“玉嫣多謝公子。”
任天棄道:“什麼大人公子的我都不愛聽,你就叫我天棄好了,我也不叫你陸姑娘,玉嫣就挺好,咱們先個朋友好了。”
陸玉嫣從小便居於這陸府的後花園之中,只有兩名粗使丫環爲伴,縱有滿腔心曲,也無人可訴,自從被親兄長毒打殺害,心裡更是冷如冰霜,對人是越來越害怕,而每晚睡在這繡榻之上,更是隻有月光爲伴,當真是清苦無比,而今天,第一次從人的嘴裡吐出“朋友”二字,頓時讓她愣住了,好半天才喃喃的道:“任公子,你……你是說要和我做朋友,和我這個鬼做朋友。”
任天棄微笑着走了過去,伸出手來道:“叫我天棄。”
陸玉嫣忽然哭泣起來,她雖是鬼魂,只有哭聲,而無淚珠,但那聲音傳出,真是慘婉轉惻,天棄外表雖然玩世不恭,不肯吃虧,然而內心卻是個充滿着激情的至情至性的少年,主動的將手觸到了她的肩上,只覺手指處仍有實形,只是冰冷如雪,僵硬無比。
若是生前,陸玉嫣被這樣的男人肌膚相觸,必然是要義正嚴辭的喝叱一番,但如今已是一名遊魂,這少年不僅不嫌棄害怕,反而還要與之相交,這更是萬萬想不到的事情,心中的感激已可說起,擡起頭來,蒼白的臉上閃出了一種異樣的神采,使勁的點着頭,但又說不出話來。
任天棄也是聰明孤獨之人,陸玉嫣越是這樣感激難言,他越能體會到這位可憐的姑娘內心之中的那種孤苦無依,一時憐惜衝動,一把就把她擁在了自己的懷裡,雖然感到抱着了一團冰雪,他卻想用自己的體溫讓她感受到一點點兒的溫暖。
陸玉嫣沒想到任天棄會這樣衝動逾禮,先是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但發現他是越抱越緊,傳遞給自己的是一種從未遇見過的關愛,是一種真正的人性光芒,而這種關愛與光芒是可以讓自己忘記現在這種鬼魂的身份的,便很順從很溫柔的依偎在了這個陌生而又充滿激情的少年懷裡,體會着父母去世以來,自己唯一可以感受到的愛。
過了很久,陸玉嫣忽然感到這少年的身體顫抖起來,牙齒也在格格作響,這纔想到自己的體溫終歸與常人有異,這尋常的少年怎麼會受得了,連忙推開他道:“天棄,對不住,是我不好,陰氣太重,你和我相處是會短壽的。”
任天棄強自忍住僵凍的感覺,哈哈一笑道:“我的命太長了,就是短上一年半載也沒有關係,我還怕你嫌我長得醜哩。”
陸玉嫣仔細的瞧了瞧他,輕輕的搖頭道:“不,你長得不醜,家兄外表雖然英俊瀟灑,但誰會想到他毒如蛇蠍,行如禽獸,可知一個人的外表是不重要的,那只是父母所賜,好不好看,只在於人的內心,這纔是自己的東西啊。”
任天棄聽着這樣的話,不禁大有知音之感,道:“好,我內心雖然也不怎麼好看,但至少比臉上好些。”
說到這裡,又笑起來道:“你是女鬼,但別人總說我面醜如鬼,咱們都差不多,自然能做朋友啦。”
陸玉嫣知道他是想讓自己心頭好受些,不由感激道:“天棄,你真……真好。”
任天棄搖搖頭道:“什麼好不好的,當我是朋友就行了,對了,玉嫣,我也曾經到地府去過,自己感覺好像是輕飄飄的和人完全不一樣,你摸起來雖然冷冷的,但卻和人的感覺差不多,而且不用手就可以把我提在空中,是怎樣做到的?”
陸玉嫣這時也輕鬆起來,微笑着道:“其實也沒什麼,陰陽界之間有許多的不願轉世的遊魂,有的其實挺厲害的,我這重聚人形,隔空攝物的本領是一位老婆婆見我可憐,傳給我的,還沒學多久。”
任天棄聽了,不由大是羨慕,道:“這法術不錯,你能不能教我。”
陸玉嫣一臉抱歉的道:“哎呀,天棄,對不住,我是鬼魂,學的自然是鬼術,你是人類,要想幻化攝物,就只有去學仙術。”
任天棄只好作罷,想起一事,又道:“玉嫣,你既然學會了鬼術,爲什麼不去找陸冠傑報仇。”
陸玉嫣搖了搖頭道:“陸冠傑雖然那樣對我,可他終是我的兄長,我不能……不能親手殺他的。”
任天棄暗罵她心軟,只得道:“玉嫣,你知不知道,我這次到你們陸府來,就是以爲這裡面有神仙……”
正說到這裡,忽然聽到樓下有了響動,一個男人的壓低着嗓門道:“老大,老大,你在哪裡,可不要駭我,快說話。”正是豬肉強的聲音。
陸玉嫣聽見人聲,臉上駭然變色,就要隱身消失,任天棄一把拉住她道:“別怕,那是我的好兄弟,也會成爲你的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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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玉嫣不知怎的,此時已非常相信這個長相醜陋的少年,果然不再回避。
任天棄便道:“豬肉強,我在上面,武瓊兒有沒有跟你有一起。”
樓下立刻傳來豬肉強又驚又喜的聲音道:“在在,老大,咱們上來啦。”
接着傳來一陣腳步聲,火光閃爍,一名高大粗壯的少年和一名婀娜苗條的少女便走了進來。
見到美麗的陸玉嫣,而且又和任天棄甚是親近的站着,豬肉強與武瓊兒雖然都大是意外,但都沒想到她會是個女鬼,武瓊兒最先說話,嬌聲道:“好你一個任小賊,害得咱……豬肉強在外面擔心,自己卻在這裡和美貌姑娘說話,要死了啊你。”
說着向陸玉嫣不住的打量,道:“喂,你是不是也到這後花園來瞧有沒有神仙。”
陸玉嫣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是微微垂下了頭,任天棄連忙接過話道:“我先給你們引見引見,不過你們不要害怕。”
武瓊兒大聲道:“呸,我有什麼好怕的,她是不是什麼江湖俠女之類,我倒要聽聽她有多大的名頭,會讓我害怕。”
任天棄便道:“她不是什麼江湖俠女,告訴你們,她就是陸府的二小姐,陸玉嫣姑娘。”
他這話一出,武瓊兒和豬肉強果然大吃一驚,武瓊兒反應敏捷,一下子便道:“哦,我知道了,原來陸家二小姐根本沒有失蹤,仍然躲在這後花園裡,不過到底有什麼居心。”
想到那些和尚道士在這裡也失了蹤,立刻道:“我又知道了,是你們陸家沒錢了,弄些傳聞出去哄人進來謀財害命。”
她這麼一說,豬肉強頓時緊張起來,拔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戒備着,道:“老大,是不是?”
任天棄沒好氣的道:“是個屁,自作聰明,告訴你,陸家二小姐已經被人害死啦。”
武瓊兒立刻嬌笑起來道:“好笑,好笑,任小賊你倒是越來越會吹牛麼,她要是被人害死了,怎麼會還好端端的站在這裡,難道她是……”那個“鬼”字還沒出口,火光中卻見陸玉嫣披頭散髮,面色蒼白,與常人有異,頓時跳了起來,尖叫道:“啊,鬼,難道她是鬼。”猛的就鑽到了豬肉強的背後,渾身都發起抖來道:“你……你們可別駭我。”
豬肉強聽到這個“鬼”字,也是心膽俱裂,手腳一軟,匕首已經落在了地上,自己卻還不知道,只知道顫聲道:“老……老……老大……這……這……”
任天棄早就料到兩人會有這樣的反應,也不想再駭他們了,便三言兩語,言簡意賅的將陸冠傑如何害死陸玉嫣,而自己又怎樣在這裡碰上了她,併成爲朋友的事說了一遍,只是那招喚牛頭馬面的事太過驚世駭俗,便不提起。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豬肉強與武瓊兒聽到陸玉嫣死得如此悽慘,而且任天棄一邊講她又在一旁低泣,溫婉柔弱之狀可見一斑,瞧起來真的不會害人,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武瓊兒最先發言,道:“那……那陸冠傑真是個禽獸,可不能……饒了他。”
豬肉強道:“是是,這樣的人活在世上真他奶奶的讓人噁心。”
既然知道陸玉嫣是個冤死鬼了,豬肉強與武瓊兒也慢慢的不再害怕,武瓊兒還好奇的用手指點了點陸玉嫣的手,而陸玉嫣爲了不讓她畏懼自己,只是含笑點頭。
就在這時,忽然又聽見陸玉嫣又嬌叫了一聲,捂着胸口,柳眉緊蹙,瞧來痛苦之極。
任天棄對她甚是關心,連忙扶住道:“玉嫣,你怎麼啦?”
陸玉嫣低聲道:“那把……那把匕首還插在我的肉身上,不取出來,我胸口永遠都會痛。”
任天棄道:“那你怎麼不把它拔出來?”
陸玉嫣道:“那把匕首是殺死我的兇器,與我五行相剋,我自己是無法拔出來的。”
任天棄本來就想到那個神秘的地方瞧一瞧,便道:“這容易,我去幫你拔就是。”
陸玉嫣感激的道:“天棄,多謝你啦,只是要小心些,別靠近那黑洞,它會吸人的。”
任天棄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武瓊兒也很是好奇,道:“那我也去。”豬肉強聽着有些恐怖,倒是不想去的,但見到武瓊兒一個女孩子也敢前往,不想讓她小瞧,便道:“去,大家都去,不過……不過可要離得遠點兒。”
當下由陸玉嫣領路,大家下了繡樓,繼續向後花園深處走去,觸目之處,漫無邊際,這時候任天棄他們才能體會到陸府過去曾經是多麼的財大勢雄,興旺昌盛,怪不得陸冠傑會那般的虛榮,也怪不得他會打得老宅的主意,這裡要是賣了,可夠他隨意揮霍了。
武瓊兒見到陸玉嫣走路果然如傳說中那樣飄行的,也大是好奇,想起一事,對任天棄道:“喂,任小賊,你忘了我給你的那個紙條了麼,不如找陸姑娘問問我娘在下面的消息。”
任天棄道:“剛纔你沒聽我說麼,玉嫣還是個孤魂野鬼,你孃的事我自會找人打聽,放心,誤不了你的事。”
武瓊兒哼了一聲,撅了撅櫻脣道:“呸,你以爲這事像吃飯那樣簡單,自會找人打聽,任小賊,瞧不出你倒是好大的面子,吹牛鬼。”
任天棄這事和她解釋不通,只得哈哈的笑了一笑。
走了半個時辰左右,便到了陸府背靠的一座峰高壁峭的山前,四處都種遍了濃密寬大的芭蕉,陸玉嫣掀開其中幾株,頓時露出一個只可供一人鑽入的山洞,如此隱密的地方,難怪官府會搜不到。
任天棄等舉着火把走了進去,卻見是個天然的山洞,曲曲折折,但乾燥暖和,不見有任何水跡,走得一陣,山洞漸漸開闊起來,只聽見陸玉嫣說了一聲:“到了,就是這裡,天棄,你們要小心些。”
任天棄走上前去,將火把高舉,見到前面七八丈遠的地方,一個少女穿着白色的衣裳,靜靜的躺在那裡,而就在離她一丈遠的地方,果然有一個三尺來大的洞穴,黑森森的,但瞧不出有什麼奇異之處。
三人一鬼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陸玉嫣的屍體之旁,見她除了胸前插着一柄匕首,衣裳上的血跡已幹,整個容貌卻是和常人無異,栩栩如生,合着眼,露着長長的睫毛,烏雲細發,瓊鼻櫻脣,臉上還帶着些暈紅,其楚楚動人之處,比她如今的樣子還要美麗好幾分,怪不得陸冠傑會送她入宮,想來只要是皇帝見着,必定是要寵愛有加的。
陸玉嫣見到那匕首,頓時害怕起來,縮在一邊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