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林楓所料，這個夜晚，張雲舒輾轉反側，真沒睡好。
她帶入了自己，一直在思考——
如果是自己爲下沉市場的人羣服務，會做什麼？
腦海中排除了許多想法之後，不知不覺，已經是深夜。
聽着屋子外面的蟲鳴蛙叫，張雲舒嘆氣了。
她將被子高高的拉過頭頂，強迫自己入睡。
同樣的一幕，也發生在了吳鵬和孫薇的身上。
兩人披着衣服，坐在林大伯家的院子中，看着漫天的星斗，各懷心事。
直到半夜起夜的林大伯發現了兩人，強行把他倆趕回了各自的房間。
於是，第二天，幾乎是雞剛剛叫完第一遍。
三個孩子不約而同，麻利的從牀上翻起身，開始洗漱。
等到直播間的觀衆們醒來，點進直播間的時候。
三人已經到了學校。
“？？這個時間？好積極的孩子！”
“我還以爲我是來看孩子們起牀的，沒想到，已經到學校了。”
“看來，我這個雲股東，還是不夠上心啊！”
“終於要出發了，快點帶我們一瞰廬山真面目吧！”
“……”
直播間外。
歐陽雲在辦公室，手裡捧着一碗拌麪。
他一邊用一次性的筷子抖動麪條，好裹勻醬汁，一邊盯着直播。
鄧秘書也在，叼着麪包，拿着牛奶陪同。
此刻不是上班，兩人的神情都比較的輕鬆。
“出發了，不知道這次會不會有驚喜？”
歐陽雲吸了一口麪條。
鄧秘書笑了笑：
“不清楚，但是相信林楓，應該沒有錯的吧？”
兩人相視一笑，一邊吃着早餐，一邊盯着直播。
神情中，全是期待。
而在另一邊，德業製造的工廠中。
王忠強拎着兩個飯盒，走到了廠裡撥給周子程的辦公房間。
剛剛到門口，他就聽到了直播外放的聲音。
“這小子，挺急的。”
王忠強搖了搖頭，推門而入，笑道：
“子程，叔給你帶了家裡包的餃子，先吃早餐？”
周子程擡頭笑了笑，點了點頭：
“謝謝叔，我們一邊吃一邊看吧，我擔心錯過點什麼。”
這話說得王忠強咧嘴一笑：
“你這……成！”
兩人坐定，一邊吃着早餐，一邊看着直播。
畫面中，林楓帶着三個孩子已經上了車。
汽車緩緩的開動，行駛在大山之間。
路途的顛簸，很快就把孩子們昨天沒有的睡意顛了起來。
一開始，孩子嘰嘰喳喳說話的三個小孩，最後，你靠着我，我靠着伱，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楓的聲音將大家喚醒：
“小朋友們，睜睜眼，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嗯？”
吳鵬眼睛眨了眨，還有些迷瞪。
張雲舒“啪”的一下坐直了，開始搖晃吳鵬和孫薇：
“清醒點，馬上就要到了！”
這下，吳鵬和孫薇徹底的清醒了，連忙擦了擦眼睛，看向了窗外。
只見前方道路的路邊，佇立着一排沉默的紅磚頭平房？？
孩子們之所以有這個問號，純純是因爲房子太簡陋了，本來應該水泥或者磚瓦封頂。
但是，實際上，只是蓋上了一塊塊巨大的鍍色鐵皮。
更離譜的是，整個廠房中間的空地，都不是水泥地板，而是裸露的土地。
雖然乾乾淨淨，沒有雜草、雜物。
但是，不妨礙它看起來破敗又簡陋。
講實話，如果不是林楓的提醒。
他們幾個看到了，也只會以爲是上個世紀遺留下來的什麼工廠遺址。
吳鵬撓了撓頭，這地方，比香樟村都差點意思啊！
最起碼，香樟村的竹編基地，人都還沒有靠近，就能聽到工人們的歡聲笑語。
這地方，半點人氣都沒有！
於是，吳鵬開口問道：
“林老師，您確定我們沒有找錯地方？”
張雲舒嚥了一下口水，也張嘴：
“還是說我們看錯了，不是路邊的那個？”
聽到孩子們的疑問，直播間的觀衆們紛紛點頭。
“這看起來不像是個工廠。”
“應該是看錯了吧？畢竟剛剛林老師只是說快到了。”
“拋開建築不談，起碼工人得有吧？肯定不是這裡。”
“對對，搞不好汽車拐個彎，真正的工廠就出來了。”
“……”
在衆人的議論聲中，林楓衝着吳鵬還有張雲舒點了點頭：
“就是這裡了……劉導，我和朋友說好的，可以直接開進去。”
汽車緩緩的駛近工廠大門，一個木製的豎牌出現在了衆人的眼簾中——
【騰飛工業製造廠】
三個孩子，本就爲自己即將到達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充滿了好奇。
此刻，看到牌匾，更是沒忍住唸了出來。
不過，大家唸的語調，都不太平靜。
“騰飛工業製造廠？工業？！”
“我的天，工業製造？？”
面對三個孩子的驚呼，直播間前的觀衆們也都石化了。
沒錯，比起之前那破敗廠房帶來的衝擊。
此刻，這個牌匾引起的轟動更大！
直播間外，周子程瞪大了眼睛。
他想起了自己所處的工廠，想起了廠裡的高精尖裝備……
就屏幕裡的這個，也配叫“工業製造”？？？
他小小的腦袋，有着大大的疑惑。
而周子程身邊的王忠強，臉上同樣的全是疑惑，喃喃道：
“這樣的工業製造廠，能生產什麼？”
周子程哪裡知道？
只能端坐在椅子上，等待後續的謎底揭開。
另一邊。
歐陽雲放下了手裡的保溫杯，眼睛都眯起來了，問身邊的鄧秘書：
“工業製造？我沒有看錯吧？”
鄧秘書有點懵，老實的點了點頭：
“雖然挺不可思議的，但是，我看到的也確實是這幾個字……”
“有意思！”
歐陽雲露出了笑容：
“這工廠，究竟是掃地僧，還是徒有虛名，有得看了。”
說着，他看向了鄧秘書，問道：
“你覺得是哪個？”
鄧秘書搖了搖頭，笑道：
“組長，我先不站隊，咱們慢慢看吧？”
“滑頭！”
歐陽雲笑罵道，倒也安靜又認真的盯着屏幕看了。
畫面中，理所當然的，汽車被門口的檔杆還有保安攔下了。
“你好，請問你們是來幹嘛的？有預約嗎？”
保安一邊說話，一邊從崗亭中走了出來。車上的衆人這時候才發現，保安的雙腿似乎不一樣長，走起路來，有些跛腳。
吳鵬非常小聲的對張雲舒說道：
“這個工廠爲什麼要請一位跛腳的人士來做保安啊？”
“保安、保障安全，不得身強力壯的才行？”
張雲舒笑了笑，小聲的解釋道：
“可能是節約用人成本吧？畢竟都……工資就開得低嘛。”
孫薇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就像城市中的小區，保安都是清一色的僱傭大爺一樣，比青壯小夥便宜多了。”
“而且，現在的社會又不亂。”
“懂點電腦的基本操作，能說話，能走路，能報警，腿腳利不利落，大差不差。”
在幾個孩子的小聲議論中，林楓已經和保安溝通完了。
攔車杆擡起，汽車放行。
剛剛停在停車位上。
衆人就看到，一個看起來和林楓差不多大。
但是頭髮不太茂密的男子，從前方的廠房中奔出，一邊跑，一邊揮手：
“老同學，你可來了！”
林楓都還沒有下車呢，當下無奈一笑，對所有人說道：
“這就是騰飛的廠長，我的老同學，羅東山。”
他一邊介紹，一邊打開了車門。
羅東山緊緊的握住了林楓的手，激動道：
“就等你了，小天才，幫我看看圖紙。”
林楓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他又自顧自的拍了一下腦袋：
“哎呦，我太急了，有點沒禮貌了，趕緊的，走一下流程，介紹一下。”
“……”
林楓笑着搖了搖頭：
“還以爲你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脾氣應該磨得差不多了，還是這麼急！”
羅東山嘿嘿一笑，道：
“能不急嗎？自從開通了網上銷售這條線，我們廠也算是吸引了好多的粉絲。”
“大家都在催着上新品呢！”
羅東山說着這個，眼底全是自豪。
林楓笑了笑，將三個孩子摟到了身前，一一介紹。
然後又簡單的介紹了一下節目組的工作人員。
大家一一打過招呼之後，林楓着重將張雲舒帶到了羅東山的身邊：
“我們來的目的你也知道了，本來我還想，咱倆應該怎麼互幫互助。”
“現在知道你開通了網上售賣渠道，我就知道穩當了。”
“帶貨主播，知道吧？”
林楓拍了拍張雲舒的肩膀，笑道：
“東山，咱們可以看看要不要進行渠道整合。”
羅東山眼睛亮了亮，笑着鄭重的朝着張雲舒伸出了手：
“直播帶貨可是我知識的盲區，請多多指教。”
張雲舒笑了笑，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全部認識完畢之後，羅東山拉着林楓走在了前面：
“大家跟我來吧，進屋坐坐，喝點水休息一下。”
說完之後，他看向林楓，再次提及：
“林楓，馬上就要到吃飯時間了，你抓緊時間幫我看看圖紙，很急，真有人在線等！”
林楓搖頭嘆氣，一臉的好笑。
看他這個表情，羅東山不幹了，開始激將：
“你不會把當年學的知識還給老師了吧？”
“這東西你要是看不明白，我高低得在同學羣中宣揚宣揚，天才隕落嘍！”
林楓舉起雙手投降：
“不敢打包票，咱們先看，行吧？”
“這還差不多……”
羅東山滿意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陣鈴聲響起，迴盪在整個工廠的上空。
羅東山一拍腦袋，哀嚎道：
“哎呀，時間還是沒有算好……也不能不讓你吃飯……”
周圍的人都懂了，這是下工吃飯的鈴聲。
當下，大家都忍住了笑。
這時候，廠房的大門打開了，一羣工人魚貫走了出來。
放眼望去，竟然有一大半都是殘疾人！！！
這些人中，有明顯帶有小兒麻痹後遺症的。
還有一截褲管空空蕩蕩的。
甚至，還有失去雙手的！
這些殘疾人，平常大家可能在街上看不到一個。
但是，此時此刻，他們成羣結隊的從工廠走出來了！
何等的震撼？！
吳鵬看向了孫薇，輕聲道：
“孫姐，難道這也是節約成本的一環？？”
孫薇搖了搖頭。
她也懵啊！
之前她分析工廠僱傭腿腳不便的人當保安，還能說個一二三出來。
但是，現在，工廠全員殘疾人士這件事，屬實超出了她的見識範圍。
節約成本也不是這麼節約的！
這些人上工，真的能夠做好嗎？
直播間的觀衆們也都震撼住了。
“之前看到腿腳不便的保安，我不驚訝，說不定是廠長或者銷冠的親戚呢？”
“但是現在，我一整個亞麻呆住了！”
“這樣的工廠，還製造業，到底在生產些什麼啊？！”
“臥槽，難道這就是極致的壓縮成本？創造利潤空間？！”
“有可能，因爲按道理來講，殘疾人應該工資更低。”
“但是，林楓老師的同學，不像是會壓榨工人的人啊！”
“對，這個羅廠長，面向看起來挺善良的。”
“那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
直播間裡議論得沸沸揚揚。
直播間外，周子程看向了王忠強。
王忠強撓了撓頭，雙手一攤：
“別看我，我周圍的所有朋友中，沒有一個人這麼幹。”
說着，他還眯着眼睛，湊近了屏幕，不解道：
“這些人，能幹得好工作嗎？”
旁人形容一項工作簡單，會說一句話——
有手就會。
但問題在於，畫面中的一些人，連手都沒有……
不是歧視殘疾人，而是真的想不到他們是以怎樣的狀態，以及效率來工作。
難道，這個羅廠長，開的不是工廠，而是慈善機構？？
王忠強不解，非常的不解！
看他這幅模樣，周子程抱着手，聚精會神的盯着畫面。
與此同時。
歐陽雲也是恨不得把腦袋伸進屏幕中去。
“我沒有看錯吧？這麼多的殘疾人？！”
鄧秘書在一邊，想了想之後，纔開口說道：
“組長，會不會是當地對於工廠僱傭殘疾人這塊，有優惠政策？”
不然不能解釋，一個以營利爲目標的工廠。
會僱傭這麼多，看起來幹活不會利索的殘疾人。
不過，面對鄧秘書的猜測，歐陽雲搖頭了：
“如果只是爲了官方的優惠政策，那踩着線僱傭幾個殘疾人就行。”
“沒有必要整個廠裡，大部分都是殘疾人。”
歐陽雲雙手交疊，靠在桌上：
“羅東山？……林楓的同學們，可真有意思。”
歐陽雲篤定道。
“等着看吧，我想，現場有人和我們一樣不解，會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