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觀衆們發的彈幕，張雲舒抿着嘴笑了。
她這時候已經確定，董老師完全是臨場發揮的。
這份應變能力以及才華，簡直令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論直播帶貨，還得是董老師啊。”
張雲舒不由得感慨道，可是下一刻，她就收起了笑容。
董老師確實很厲害，可惜的是，帶貨成績卻不突出。
都說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可是屬於董老師的機會，什麼時候才能到來呢？
張雲舒這邊惆悵着，門外吳鵬笑的齜着大牙：
“董老師真有文化！剛剛說的那些話，雖然那個場景我沒有經歷過，可是畫面感一下子就起來了，覺得特別的美好。”
孫薇聽到，也笑着點了點頭：
“對，美得像一幅畫，今晚我可以用畫筆試着復原一下，仲夏夜、柳樹梢、不知名的飛鳥，還有無憂無慮的孩子。”
周子程摸摸腦袋，眼珠一轉，接了一句：
“對對，young and carefree學到了。”
“噗嗤~”
三個孩子相視一笑，這個英文詞組，估計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吳鵬揹着小手，搖頭，老成的開口：
“要是董老師是我的英文老師就好了，那樣的話，我的英文水平也不至於這麼爛。”
說着，他還故作沉重的嘆了一口氣：
“唉~生平未逢明主啊！shift~”
“shift？”
別說林楓了，孫薇和周子程都同時齊刷刷的看向了吳鵬。
吳鵬感受到大家得目光，有些不解的摸摸臉蛋：
“呃、我怎麼了？”
林楓別開了眼睛，嘴角有些抽搐。
孫薇和周子程交換了一下眼神。
沒事，傻的、忍住笑。
直播間的觀衆們直接笑蒙了。
“哈哈哈，好一個生平未逢明主！！”
“shift！！”
“6！”
“……”
吳鵬再遲鈍，也感到氣氛不對勁兒了，撓撓頭：
“你們怎麼……？”
孫薇猛掐自己大腿，終於控制住了表情：
“我們、我們就是和你一樣，希望董老師這樣的人能多有一些，造福學生和觀衆。”
周子程幽幽嘆氣：
“可惜的是，董老師就這麼一個，惆悵。”
吳鵬看向了林楓，帶着希冀問道：
“林老師，董老師這樣的朋友，你有幾個？”
林楓微微一笑：
“雖然說每年都會出一個文科狀元，但是能夠在直播間，面對成千上萬的觀衆，滔滔不絕的講上一個小時，還能保持不出錯的人，這麼多年來，也就董老師一個。”
周子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們觀衆也只是想要一個良好的購物體驗而已，可是就這麼一點要求，能滿足的主播寥寥無幾。”
“動不動就是咖啡伱衝不衝、廠家虧本求放過……”
“之前得李嘉琪還不錯，可是成名之後飄了。”
“要是董老師能量產培養就好了，我喜歡他這樣的。”
周子程這話一出，吳鵬舉起雙手雙腳贊同：
“讓董老師開班教學，我第一個報名！”
孫薇拍了拍他的腦袋：
“這可是幾十年的閱讀底蘊，怎麼可能量產？你想多了。”
話說到這裡，三個孩子都焉了。
林楓看着三人的神情，微微一笑，啓發道：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們把事情想複雜了？”
把事情想複雜了？
三個孩子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目光灼灼的看着林楓。
“老師，那應該怎麼想？”
“難道董老師真的可以量產？”
“林老師，求指教！”
看着三小隻求知若渴的眼神，林楓道：
“董老師是不可能量產的，董餘暉只有一個，過去是，將來也是。”
“所以，我們要把目光放在觀衆的購物體驗上。”
“這麼以來就簡單多了。”
林楓看向了直播間中的張雲舒，悠悠的對孩子們開口：
“購物的本質，是貨品本身。”
“大家只要迴歸初心，消費者注重質量，生產者注重研發，銷售者注重口碑。”
“那麼，購物體驗就不可能差。”
“我們也要相信，在未來，好的品牌和貨品會越來越多的。”
“因爲，總有像董餘暉這樣的人在努力。”
“而像李嘉琪……”
說到這個名字，林楓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讓子彈飛一會兒吧，凡事都有一體兩面，市場加速發展，也需要催化劑的。”
聽到林楓的話，周子程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誠然，複製一個人，是不可能的，但是用標準化去生產好得產品，是可行的。
之前討論的種種，確實是他們幾個想複雜了。
吳鵬合孫薇對視了一眼，兩人都露出了笑容。
購物的本質，是貨品本身，
主播再吹得天花亂墜，東西質量不過關，消費者不滿意的同時，也是損壞了主播的口碑。
董老師賣大米，都是直接駐紮在村裡，全程跟進的。
可見，他和林老師想的一樣！
張雲舒雖然在直播間中，但是也沒有隔多遠，林楓的話她也是聽了一耳朵。
迴歸貨品本質，那就是要做好貨。
沒關係，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出或者說找到好東西的。
…………
就在幾個孩子各有收穫的時候，董餘暉啃着玉米、看着彈幕，悠閒的和觀衆們聊着天。
聊着聊着，他看到了一條評論：
“一根玉米棒賣六塊錢，這個價格真的合理嗎？我農村出身的，記得一根玉米的收購價，也就4、5毛錢，這利潤翻了十倍有餘啊！”
這個觀衆一帶頭，也有一些彈幕跟進了：
“一根巴掌大小的玉米6塊錢確實有些貴，但是我願意支持董老師，買幾根嚐嚐。”
“這個價格買很多也確實捨不得，就買了一單。”
“說貴的那位，董老師也要掙錢的，不能原價收原價賣，那不是慈善了嗎？”
“不是說掙錢不可以哈，可是董老師，這個利潤是否有些不合理了？”
“這錢也不是董老師一個人掙了，還有運輸、包裝，都是成本，要理解。”
看着滿屏質疑一根玉米六塊錢貴了的彈幕，張雲舒一下子緊張了！
玉米的收購價是多少，她並不清楚，也不知道董老師的利潤到底是多少。
但是！
消費者質疑價格貴，導致主播剛剛翻車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這件事董老師要是處理不好，那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而且，直播間的觀衆們看似一句句都在理解這個價格。但是，這種時候的理解，在過後，事情發酵起來之後，會變成無情的催命符。
因爲這代表大家已經默認董老師是賺到很多錢了。
這要是上了輿論，奸商的帽子一扣，董老師可就翻不了身了！
張雲舒情急之下，小步的溜到門口，低聲向林楓求救：
“林老師，完了，董老師遇到危機了！”
說着，她把手機遞給了林楓：
“您看，滿屏都是在說董老師的玉米貴的，這處理不好，要出大事情的。”
“林老師，您快點想想辦法，幫幫董老師。”
林楓眯着眼睛，看向了彈幕。
這下，節目組的觀衆們也知道了。
“臥槽，這可怎麼迴應啊？”
“我看，董老師適合保持沉默，就當沒有看見。”
“對對對，水軍刷過去吧。”
“董老師，應該不會和李嘉琪一樣，懟回去吧？？”
“應該不會吧？”
“這可算是危機公關了！”
“……”
大家熱議的，也是幾個孩子擔心的。
周子程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
“林老師，這件事不好處理啊，您有什麼辦法嗎？寫在提詞器上，給董老師看。”
孫薇帶着擔憂的神情，輕輕的拉住了周子程：
“術業有專攻，這件事麻煩林老師……”
話沒有說完，可是言外之意已經明瞭。
張雲舒沉默了，意識到了自己的冒昧。
吳鵬咬着嘴脣，有些希冀，又有些擔憂的看着林楓。
林楓看到四個孩子不一的神情，微微一笑，道：
“孩子們，我和你們打個賭，董老師能用一分鐘化解這個所謂的危機。”
啊？！
一分鐘，化解所謂的“危機”？！
節目組直播間的觀衆們瞪大了眼睛，心中的猜測一下子就起來了。
“這言外之意，就是林老師不認爲這是個事兒了？”
“何止是林老師不認爲這是事，這語氣，林老師還確認董老師能從容應對。”
“我不理解，但是大爲震撼，因爲這個問題上，之前才翻車了一位啊！”
“實在是想不出，這件事還能如何爲自己正名。”
“斗膽猜一下，真誠是必殺技？？”
“你還是先別猜了。”
“……”
現場的幾個孩子如同直播間的觀衆們一樣，也是疑竇滿滿。
可是還來不及問，就聽到了董餘暉的聲音傳了過來：
“朋友們，我看到彈幕，有朋友說我的玉米賣貴了，說地裡的收購價也就4、5毛，這裡我插一句題外話哈。”
董餘暉看着鏡頭，臉上帶着淡然的笑意：
“首先，這位朋友的質疑是有道理的，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是魯迅先生說的。”
“魯迅先生有一句名言：懷疑是對的，但是我們要給這份懷疑一個結論。”
“哈哈，這位朋友，請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董餘暉捧着玉米樣品，認真的在鏡頭前展示，開口道：
“第一點，我也是農民的孩子，所以，我知道，您說的4、5毛一根的玉米，是真實存在的。”
“而且，實話說，4、5毛一根的玉米，是現在市場上的主流，因爲在今天，玉米的主要用途就是用來餵養牲口，絕大部分的玉米種植，都是不是爲了給人吃。”
“也正因爲如此，4、5毛一根的玉米，無論是從口感，還是農殘檢測，都不適宜人口食用。”
“第二點呢，我們的玉米是黑土地那邊生產的，黑土地那邊一些好的產地生產出來得好玉米，成本是很高的。”
“從地裡收回來，一根就是兩塊了，朋友。”
聽到董餘暉自爆成本價，張雲舒一下子懵了！
還能真誠到這個份兒上的嗎？！
沒錯，張雲舒一點都不懷疑這個收購價。
因爲她自己就做過生意，那時候掛在嘴邊的話，真的只是那句——
同學，我真的不掙錢！這個進價就三塊二，我賣你三塊五，中間三毛錢的差價還不夠我車費！
實際上，進價也就一塊一、一塊二……
所以，收購價2塊，這絕對是真實的。
可是……
董老師，您賣的是六塊呀！
這麼說，觀衆會不會不接受？
張雲舒看了一眼彈幕，果然，已經有觀衆在質疑。
憑什麼收購價2塊的東西，在直播間要賣6塊了。
甚至有人在問，這是不是壓榨農民伯伯的利潤空間……
看着滿屏沸沸揚揚的彈幕，張雲舒相信，董老師也看到了。
可是，董餘暉還是不疾不徐的對着鏡頭比了一個三的手勢，道：
“第三點，我們的玉米您吃一口就知道是什麼質量了，您可以質疑、懷疑我，但是也請給我和玉米一個機會，證明我們是好的，值得的。”
說完這個之後，董餘暉才解釋大家得疑問：
“第四點，我剛剛說這個玉米的成本是兩塊錢，可能有朋友會說，‘2塊錢的成本，賣六塊是不對的，要幫助農民，就六塊錢收，六塊錢賣嘛，把錢全部給到農民。’”
“朋友，我也想把這六塊錢全部給到農民，但是，這是不現實的。”
“如果只想讓農民掙錢，這個商品就不會掙錢。”
說到這裡，董餘暉的神情嚴肅，認真的分析道：
“朋友們，你們想想，如果沒有中間商去掙錢，誰去收購這個玉米？”
“沒有廠商去包裝、運輸、做快遞、做售後，誰能把這個玉米賣出去？”
“朋友，要知道農產品最無奈、也最現實的問題，就是直接爛在地裡。”
“我自己的親身經歷……”
說起這個，董餘暉眼睛中有一絲悲傷的情緒一閃而過：
“小時候，我家種蘋果，那蘋果就爛在地裡。”
董餘暉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中，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彷彿在掩飾什麼：
“那些年，大家不知道種什麼，就種蘋果。”
“我還小，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種共識，反正一個村，不，是周圍的幾個村，都種蘋果。好像種蘋果就能換錢，以解手頭之急吧。”
“種到最後，蘋果就不值錢了。”
“到了秋天，我的天吶，就北方的那種黃土原上，漫山遍野的蘋果園，最後掉在地上也沒人要。”
“那時候折騰一趟，農民也不掙錢，中間商也不掙錢，所以賣不動。”
“到了最後沒有辦法，你們知道那些蘋果都怎麼處理的嗎？”
“就蘋果還是青的，還是酸的時候，收購的人就來收了，直接抱着整棵樹搖啊搖，所有果子全部搖落，用麻布袋裝起來，拿去做什麼呢？做蘋果醋。”
“朋友們，這就是穀賤傷農啊！”
穀賤傷農……
這四個字從董餘暉的嘴裡說出來，他自己的眼眶就先紅了。
董餘暉深吸了一口氣，側對着鏡頭，低着頭，一看就是在極力的抑制自己的情緒。
而直播間的一直質疑聲音不斷的彈幕，出現了暫時的空白。
穀賤傷農……穀賤傷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