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城市的清潔者（超大章求月票）
“這裡是扎羅特街區？”
何奧轉過身，走回到病牀前，拿起營養液喝了一口。
“是的。”
海希笑了笑，似乎在驅散自己剛剛莫名的拘謹，她從容的坐回了椅子上，輕輕點頭。
扎羅特街區，一個幾乎所有維特蘭人都知道，但是絕大多數維特蘭人都不會來的地方。
這裡位於西區的邊緣地帶，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名聲，是因爲它以某種‘怪談’的形式，在網絡上存在着。
扎羅特，這是一個從荒野上流傳而來的詞語，具體語意似乎已經不清晰，但是在維特蘭，扎羅特街區也被稱呼爲‘垃圾城’。
而生活在這個地方的人，也有另外一個名字，‘拾荒者’。
整個維特蘭一千多萬人生產的垃圾，都會彙集到這裡，經過處理之後，一部分運出城掩埋，一部分被回收，重新回到工廠用以生產。
扎羅特街區就和遍佈整個城市的下水道一樣，是這座城市的‘分解工廠’的一部分。
但生活在扎羅特街區的拾荒者的狀態卻並不好，他們保證了整個城市的乾淨整潔，自己卻世世代代生活在骯髒腥臭的環境中。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這裡。”
何奧看着窗外的景象，一些錯落的鋼鐵搭建的小樓密密麻麻的排列在天空下。
這些小樓大多都只有一個骨架，至少有一面應該是牆的位置沒有任何牆體遮掩，內部景象完全暴露在外面。
而貼着這些樓體骨架的，則是一些簡單的機械裝置。
一個個小型的滑輪機械不斷的從地面將已經分好，壓成巨大塊狀的垃圾送上不同的樓層，然後站在樓層上穿着破舊衣衫的人則會用看起來十分簡陋的小型機械臂將這些垃圾堆放在樓層深處。
這似乎是某種垃圾分裝儲存工作的一部分，在這整個區域，所有人都有條不紊的工作着，井然有序的就像一個巨大的工廠。
“感覺怎麼樣？”
海希也注視着窗外的景象，突然輕聲問道。
她沒有給何奧詳細介紹這個地方，何奧既然叫得出扎羅特街區這個名字，就大概率對這個街區有一定的瞭解。
在維特蘭，不知道扎羅特街區的人很少。
雖然大多數人都是當做奇葩怪談了解的。
“感覺，”
何奧的目光平靜的注視着窗外，目光落在那些很顯然存在安全隱患的簡陋的機械臂，以及操作者單薄破舊的衣衫上，“他們在很努力的工作，但是卻並沒有獲得合理的報酬。”
像維特蘭市扎羅特街區這樣，有一個街區的人專門處理垃圾的情況，在整個聯邦都是少數。
大多數城市，包括晨曦市和卡亞市，都是有專門的清潔公司進行垃圾處理，並向市民收取清潔費。
這麼一想，何奧突然意識到，維特蘭也是有清潔公司收取垃圾清潔費的，而且價格並不便宜。
“很新穎的角度，你是第一次和我說出這樣評價的人，”
聽到何奧的話，海希愣了一下，她緩緩的站起來，走到何奧身旁，“這就是你們這些高學歷的教授思考問題的方式嗎？”
“確切來說，是我思考問題的方式，”何奧聳聳肩，“教授與教授之間也是不一樣的，對了，”
他扭頭看向海希，“我聽說扎羅特街區的拾荒者，都沒有社保號碼？”
傑斯對於扎羅特街區的瞭解也僅限於網上的趣味科普視頻，不過這些視頻還是提到了一些比較關鍵的信息的，比如扎羅特街區的拾荒者並沒有城市居民的身份，也沒有社保號碼。
“是的，”
海希輕輕點頭，“這個街區的人很早以前並不居住在城市裡，他們來自於荒野，
“維特蘭在一次城市擴建當中佔了拾荒者們先祖的領地，其中核心的區域，就是我們腳下的這片街區。
“當時的市政府將這片街區劃給了那些失去家園的荒野流浪者，但是並沒有給這些流浪者城市居民的身份。”
海希所說的這些信息，就屬於在網絡上基本接觸不到的信息了。
“看來當時的維特蘭市長並不想這些荒野流浪者留在城市裡面，”何奧注視着窗外，“所以想用這種方法逼他們離開。”
何奧曾經有過荒野流浪者的角色，很清楚沒有社保卡號，沒有正式的聯邦身份在堡壘城市裡將面臨什麼，無法找到正式的工作，無法開設銀行賬戶，無法正常租賃房屋。
沒有辦法養活自己，無法在城市裡生存與生活，這些荒野流浪者自然而然就會被驅趕回了荒野上。
海希詫異的看了一眼何奧，她沒有想到何奧這麼快就想通了問題的關鍵，很多出生在城市裡，天然擁有聯邦合法身份的人，是無法理解失去聯邦身份意味着什麼的。
給當時留在扎羅特街區的荒野流浪者生活區域，但是不給他們身份，其實就是變相的驅逐這些荒野流浪者。
當時的維特蘭市長既想要名聲，又不想要這些荒野流浪者留在城市裡，增加他的管理風險。
裡子面子都想要。
“那位市長的計策成功了一半，”
海希走到了一旁的一個白色立櫃前，打開櫃子，一套掛在櫃子裡的男士服裝被顯露出來，
“有一些荒野流浪者受不了在城市裡處處受限的生活，因爲找不到生計又重新回到了荒野上，而剩下來的人則通過處理城市垃圾活了下來，逐漸形成了現在的‘拾荒者’。”
海希將櫃子裡的衣服拿出來遞給何奧，“你原來的衣服已經破的不成樣子了，我照着那套衣服大概的款式，給伱買了一套新的衣服，這個算是我們交易的贈品，不用給錢。”
“麻煩你了。”
何奧接過來那套衣服，大概掃了一眼，這套衣服幾乎和傑斯之前穿的那套衣服一模一樣。
傑斯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品牌貨，但是又不是完全稀有的定製服裝，照着牌子找款式，還是很容易找到。
但是要從何奧那一堆破爛衣衫裡確定衣服的品牌，然後再找到對應的款式，再購買過來，也是一件挺費心的事情。
“不麻煩，”海希攤了一下手，“我讓手下去做的，一句話的事情。”
“看來我白感動了。”
何奧笑了笑。
他拿着衣服比劃了一下，尺碼的確是他的尺碼，海希之前就幫他定製過禮服，是知道他的尺碼的。
“對了，”海希有從衣櫃裡拿出一個銀色的機械面罩，“這個是小型空氣淨化面罩，你才受了傷，外面的空氣可能······不那麼好，你可以帶好面罩再出來。”
說罷，她轉身拉開門，“你的匕首在牀頭的櫃子裡，我在外面等你。”
她很清楚何奧想離開這間屋子了，剛剛是因爲她喚了一聲，何奧纔沒有立刻開門離開。
何奧看了一眼手中的衣服，搖頭笑笑。
因爲晉升的原因，他現在的傷勢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所以他現在想去見見索恩了。
作爲主導了傑斯悲慘命運的重要人物之一，索恩必然知道很多有關傑斯和神秘人的關鍵線索。
昨天晚上，在捋清楚在商場蹲守海希的那波僱傭兵可能就是保護索恩，埋伏‘傑斯’的僱傭兵之後，何奧就確定了索恩的位置。
在那些僱傭兵那裡，殺死何奧的任務權重是要比抓住海希高的。
他們必然不可能放棄索恩出來做任務，畢竟如果他們在圍攻海希的時候，沒人保護的索恩被何奧抓了，那他們相當於前功盡棄。
因此，他們一定會把索恩帶在身旁，帶在大部隊旁邊，預備何奧的隨時襲擊。
所以，索恩當時的位置就在海希的商場裡，被一幫僱傭兵裹挾着，混在一起準備抓捕海希。
明白這些之後，何奧也摸清楚了當時自己和這些僱傭兵的信息差。
這些僱傭兵知道海希身旁有一個C級強者，但是卻不知道那就是何奧，但是何奧已經知道他們就是保護索恩的人。
在此基礎上，何奧就可以製造出一場‘意外遭遇’，讓原本等待海希的僱傭兵，遇見了更重要的目標‘傑斯’。
而在何奧出現以後，索恩就失去了價值，並且因爲是突然遭遇，所以那些僱傭兵也來不及佈置後手保護索恩。
而何奧前天晚上團滅第一支精銳僱傭兵小隊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也足夠讓這一批的僱傭兵忌憚。
所以他們大概率會傾巢出動，只留一些小兵保護索恩，甚至一個人都不留，直接全部來追殺何奧。
事情也正如何奧所料，那一整支僱傭兵隊伍都來追殺何奧了，索恩就完全沒有人保護了。
當然索恩也不是傻子，他在意識到自己沒人保護之後，肯定會果斷跑路，正被僱傭兵纏住的何奧是來不及殺回馬槍的。
所以何奧就順勢委託海希幫自己抓住索恩，並在最後的時候過來接自己。
海希本身具有C級實力，而且對索恩很瞭解，抓沒有人保護的索恩沒有任何問題。
並且如果在最後關頭，神秘人派來了額外的C級支援，在海希的幫助下，何奧也有信心能夠全身而退。
昨晚上雖然驚險，但是實際上全盤都在何奧的掌控之中。
唯一可能有所風險的，就是剛認識的海希是否值得信任。
而通過慈善晚宴整個流程，以及在最後生死追逐過程中海希展現出來狀態，何奧認爲海希還是比較靠譜，可以信任的。
畢竟何奧實際上有救她的恩情，兩人又同樣有惠爾美醫療財團這個敵人，而且抓索恩並處理商場的叛徒這件事，也符合海希的利益。
雖然海希還有一些事情何奧並不清楚，但是何奧敏銳的意識到，海希在對抗惠爾美醫療財團這件事上是比較堅決的。
她在晚宴上做的事情很有風險，而他作爲一個合格中間人，是不應該親自的摻和這些事情的。
海希的做法證明她有不得不摻和進來的理由。
而且從地下停車場的埋伏來看，惠爾美醫療財團也已經想對付她很久了，這證明雙方大概率有更深層次的矛盾。
而這，就可以作爲合作的基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在何奧試探性說出自己的需求之後，海希也很爽快的答應了，這證明何奧的計劃也是符合她的利益的。
所以何奧最終選擇了相信她。
昨晚上的一系列事件也證明何奧的判斷是正確的。
當然，如果海希不願意合作，或者有其他的打算，何奧也有其他的備用計劃，只是效果沒有這個好。
思索間，何奧已經快速換好了衣服，他將吊墜放回了衣服裡，然後在牀頭的櫃子裡找到了那把合金的匕首。
海希給他找了一個簡易的匕首鞘，可以收攏這把匕首，不過可能是時間比較急，這個匕首鞘並不怎麼貼合，稍大了一點。
何奧拔出了收入鞘中的匕首，伴隨着一聲清脆的聲響，他的雙眸被投射到了匕首冰冷的合金刀身上。
他注視着匕首有些捲刃的刀刃，快速收回了目光。
這把匕首已經破損了，他得想辦法搞一個新的趁手的兵器了。
他將匕首收入鞘中，然後將帶鞘的匕首放進了外套內袋中，拉開了房門。
也就在這瞬間，一股帶着腥臭味道的風迎面而來。
何奧聳動了一下鼻尖，面色不變，走出房間，關上了房門。
“你換好衣服了？”
背對着房門，站在走廊上的海希轉過身來，看向何奧，然後她頓了一下，“你怎麼沒有帶那個空氣淨化面罩？”
“這點味道不影響。”
何奧搖搖頭。
雖然他戰鬥不怎麼依靠嗅覺，但是在某些場景之下，嗅覺也是很重要的一個信息來源。
“你能習慣這個味道就好。”
海希點點頭，她知道何奧不帶面罩肯定有自己的原因，然後她順着走廊往前，“我帶你去見索恩。”
“嗯，”
何奧的目光掃過周圍。
他發現他所處的這個位置也是一棟小樓，只不過與周圍主要用來裝垃圾的小樓不同的是，這棟小樓四周都有牆壁，並且牆面做了粉飾，看起來更像一個居住地，而不是像一個垃圾工廠。
而此刻，海希就正帶着他沿着走廊向下走。
在這些小樓之間，也有一些由生鏽的鋼鐵搭建的‘空中連廊’。
這些連廊串聯起來各個小樓，讓小樓之間的人可以不用下樓，就在各個小樓之間行走。
只是這些空中連廊看起來並不安全，只有少數連廊有遮雨的頂棚，大部分都只有一些鏽跡斑斑的欄杆，而一些連廊甚至連欄杆都沒有，窄窄的走道如同細長的橋一般連接着兩棟小樓。
一些孩子在上面奔跑，踩在生鏽的鋼板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這裡的拾荒者的收入來源是什麼？”
何奧的目光從那些小樓和連廊上收回，一邊沿着走廊向前，一邊隨口問道。
“垃圾處理，”
海希看了一眼把那些密密麻麻的垃圾，輕聲說道，“這些被運送來的垃圾，有許多都是可回收的，拾荒者把這些可回收的垃圾分揀出來，然後通過一些簡陋的機器和方法處理成工業原材料。
“比如把回收的鋁罐重新熔融，然後鑄造成合格的鋁錠，清潔公司的人會過來回收這些鋁錠，不過他們的價格都給的很低，只有工廠給的價格的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
“以前我也試過直接去找工廠售賣這些鋁錠，但是基本上沒有工廠願意直接收購來自拾荒者的材料，最後這些鋁錠還是不得不賣給清潔公司。”
“所以清潔公司通過轉手這些鋁錠，就能直接獲得成本兩到三倍的利潤？”
何奧掃了一眼拾荒者們破舊的衣衫，“那那些處理完之後，沒有用的垃圾呢？”
“這裡的大部分垃圾都有它的去處。”
海希搖搖頭，“只有很少一部分垃圾完全無法處理，清潔公司會來拉走這些垃圾，並向拾荒者收取清潔費。”
聽到這句話，何奧頓了一下，“這清潔公司······很賺錢啊。”
畢竟維特蘭的清潔公司，實際上已經從維特蘭的市民手上收過一次清潔費了。
而且清潔費並不低，至少並不比晨曦市的清潔費低。
但是晨曦市的清潔費裡是包括了清潔公司處理垃圾的費用的。
而維特蘭的清潔公司只需要將垃圾運到扎羅特街區就可以了。
相比較於晨曦市的清潔公司，維特蘭的清潔公司這就省下了維持垃圾處理機械運轉的成本，以及建設垃圾處理工廠的成本。
甚至他們還能從拾荒者們處理好的原材料上面再刮一筆。
最離譜的是，將拾荒者無法處理的垃圾運出城，居然也要收費。
而在其他城市，市民交的清潔費裡，就已經包括這部分費用了。
何奧一時間都不知道應該從哪裡開始吐槽。
“維特蘭最大的清潔公司是惠爾美醫療財團旗下的惠爾美清潔公司，”
走在前面的海希帶着何奧順着小樓外牆的樓梯往下，“他們聯合維特蘭的其他小清潔公司組成了壟斷聯盟，決定了整座城市所有的垃圾清理事務，他們每年都會花很多錢去遊說市議會的議員，以推動市議會通過有利於他們的法案。”
聽到這句話，何奧大概明白拾荒者製造的鋁錠爲什麼不能直接賣給工廠了，有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切斷了拾荒者與外界的聯繫。
他也依稀有些明白海希和惠爾美醫療財團的矛盾點了。
“我們到了，”
海希停在一個有些寬闊的倉庫門前，伸手推開了倉庫門，漆黑的倉庫內在顯露出來，在這一片混沌的黑暗中，隱約可以看到倉庫深處朦朧的燈光，“裡面不透光，可能有些黑。”
“沒事，不影響。”
何奧注視着這個漆黑的倉庫，那黑暗的景象落入他的眼中，卻如同被光輝照耀一般清晰。
他輕而易舉的就看到了坐在倉庫盡頭的索恩。
嚴格來說，這是他和索恩的第一次見面。
他深吸一口氣，擡起腳步走進了倉庫中。
(本章完)